第14章 重回富贵窝的机会(下)

不防仙芝登时把脸一沉,心里不满道:主子的款儿摆起来了,真难伺候!

于是仍然立定在帘前,略略没好气儿地答她:“娘子有什么话只管问就是了,奴婢还要去办夫人交代下来的差事呢,可没有坐下来吃茶的闲工夫。”

但听室内飘摇出低低地一笑:“那你去罢,既然如此,橙香,去把赵夫人请来。”

那橙香便臊眉耷眼地一点点蹭出来,仙芝一望神情,即晓这李绣衣果然名不虚传,还是那个浑身是胆儿,吃不得半点亏,善能弹压住人的平原县主。

仙芝这气焰也一下由强至弱了。

下一瞬转笑告饶道:“娘子不要动气,夫人才叮嘱了要好生侍奉娘子呢。”一面疾履拜倒在李绣衣跟前静候了。

“若不是看你伶俐,我也不问你了,起来,坐下说话。”李绣衣特意指了指榻尾的绣墩。

仙芝乖从地入了座。

尽管她含着惑,积着怨,却再不敢多嘴多舌了。

李绣衣这厢单刀直入道:“家母为人柔善,是最见不得旁人落眼泪的,但凡见着了,就是再难,也要竭力去帮扶帮扶,为此皇后娘娘都心疼了,多番交代家母要以保养身体为重,这话,赵夫人是知道的罢?”

仙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玉虚仙师大抵是打发了人与李绣衣详诉了自己咽受的委曲咯。

她哑然失笑,心下哀嚎道:赵夫人才来到皇后娘娘身边不到一载呢,上哪儿知道这三五年前的话呀!

短暂的静隙后。

她以很是温和的笑色迎看住李绣衣:“夫人无奈之下才对玉虚仙师开口的呀。”

“喔!原来是家母偏要揽过这事的呀。”

“不、不是。”

“家母身体乏着呢,眼下实在奔波劳碌不得了,不然早也随皇后娘娘去华清宫了不是,赵夫人也是皇后娘娘顶偏爱的人,还真想不出旁的法子来了?我是不信的,你把这话讲给赵夫人听,我想,夫人是个明白人。”

“奴婢人微言轻呢,不敢回啊!玉虚仙师与夫人已然议定了的事情,这突然又……奴婢哪儿比得上娘子尊贵,不如娘子还是亲自讲给夫人听罢。”仙芝分明是皮笑肉不笑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知道你最得赵夫人爱重呢。况且我怎好拖着病体去瞧赵夫人呢,万一把病气儿过给了她,莫说我怎么样了,你们岂不心疼。”

李绣衣适时地厉咳了几下。

橙香与梨香立马上前一个给她喂水,一个为她抚背。

“仙芝呀,我可是打发了人去对家母说,母亲身体再有不爽利,女儿就更不孝了,不孝女还活在世上做什么呢,还不如一头碰死罢了!”

“可别是你耽误了赵夫人的事啊。”

李绣衣的眼风扫了仙芝一眼。

如箭一般锋利的眼风。

仙芝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眸眼,好一晌才匆匆向李绣衣折膝告离了。

她的颊色与履根当真灼了一溜儿焦色,可当她驰至东阁廊下时,偏引来司门小鬟的三分关怀,七分嗔怨:“仙芝姐姐,你又怎么啦?什么事又把你急成这样?夫人才歇下的啦,这会子把她搅醒了,我们又要招一顿骂,姐姐,去灿美阁平一平先。”

“夫人的事出了大纰漏,平息平息?”仙芝一把扯拧住她的耳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啪”两下,往她两腮上掴了两记巴掌。

她连哭带喘地为仙芝揭了帘,启了门扉。

“吵死了!”尚未入眠的赵鹭鸶听了这动静,果然怒不可遏地撩开了罗帐,放声啐骂道:“烂了肠的死丫头!哭丧什么?你爹死了?”

“讨人嫌的狗东西!什么事?!”

仙芝自家也是连滚带爬地,跪到了缀在榻尾的一只海棠高几旁边:“回、回夫人的话,平原县主逼着奴婢说,赵夫人是什么东西,也敢劳累玉虚仙师为你的破事奔波!”

此时的仙芝一心只想着把李绣衣给活生生地撕成两半才好呢!

她恨死她了!

她一个十恶不赦的犯妇,不就是倚靠着玉虚仙师,才得以这般盛气凌人的?

狂什么狂!等着瞧!滚出宫去罢!

赵鹭鸶这两日为挽救兄弟小命而耗损的精神,此刻还未养好一分,便又获闻了此话,她猛地眼前一黑,跌躺在了床上……

“扔…把她扔出去!”才稍稍平复过来的赵鹭鸶,咬牙说道。

“夫人,夫人息怒啊!”

仙芝这时跪在榻前,轻揉着赵鹭鸶的心口,一面吩咐侍女取来一盅温水。

容情与说辞皆更替了另一副模样,已经是神安气定,计深虑远。

“可不能把她扔出去呀,她若是有个好歹,跟玉虚仙师可就结怨了,眼下崔郑二人争个不相上下,又有尉迟氏紧紧上逼,夫人陷在这纠缠不清的形景里可太久了,可喜玉虚仙师这时候露面了,她在皇后娘娘跟前地位特殊,有了她的一言半语,夫人就又能荣升了,夫人三思而行啊。”

仙芝一面剖析着,一面接过了侍女呈来的温水,慢慢地奉喂与赵鹭鸶不提。

赵鹭鸶默默然地润口后,语气犹有恨恼地问:“自从伺候了皇后娘娘,谁也不敢在我面前如此嚣张,我咽不下这口气,你说,怎么办?”

仙芝眉头一皱,十分失悔。

深忖了许久,方问道:“她做和亲公主这事儿,有准吗?”

“依我来看呢,是玉虚仙师与张侍郎上赶着以和为贵,叶顾二人则撺掇着三征,皇后娘娘的意思,本就说不准,她一下昏倒错过了娘娘的召见,眼下就更不好说了。”

“陛下的意思呢?”仙芝大着胆子问。

“陛下还不是随着皇后娘娘的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指了东,我们的陛下还要问一句,是东南,还是东北呢!”

“哎呦,二战吐蕃也没落着什么好呀,陛下还能跟以往一样由着皇后娘娘?”仙芝有丁点儿的不相信。

赵鹭鸶只笑一笑:也不怪仙芝,三从四德何时规教过男人,贩夫走卒都不曾习学过,更别说是九五至尊了。

“你哪里知道,陛下说了,就是他此次御驾亲征,也未必大捷呢。”

仙芝目光因此变得炯炯:“既是如此,她这和亲公主成也好,不成也罢,都不耽误咱们还是要好好看待着她了。”

赵鹭鸶抚颊问道:“此话怎讲?我不明白。”

“请姐姐细想,皇后娘娘是陛下的眼珠子,玉虚仙师呢,眼下还是深得娘娘的信任,那么她……”仙芝指点西阁方向。

“有理,所以就只能捧着她呗?”赵鹭鸶榴齿紧咬,半晌才掷下话来。

“不仅要捧着她,还要大张旗鼓地捧着她!”

“如此一来,玉虚仙师即便不想认下与我们关系厚密,旁人也不会信。”

“夫人英明!”

赵鹭鸶低头又仔细想过一回,梳洗罢,亦筹计毕应该如何与李绣衣交际了。

“娘子呀,叫我如何谢你才好呢!”赵鹭鸶才踏进西阁的地界儿,便扬笑道。

闭目养神的李绣衣心下了然,开嗓就是十分清越的笑语晏晏:“还请恕我礼数不周呢。”勉强着抬身:“怎么就忽然谈到一个谢字了呢?”

“好好躺着!”赵鹭鸶落了座。

自有侍女为赵鹭鸶献茶进果。

“若不是你处处周至,说服了上师好生调养身子,倘若真劳累着她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在皇后娘娘伺候呢。”两眼含着笑意,只这笑意并不挚恳,反而揶揄意味更深呢。

李绣衣当然是一眼便勘出了其中的奥义,叹出一口气:“夫人,别再取笑我了,好吗?”

“都说病中多思,你瞧你…”赵鹭鸶并不打算在明面上承认什么。

“我与夫人是一样的心呀,都是为了家人,眼下家母能够好生静养身体,令兄弟便又不得安生了,夫人如何心里不伤悲呢,夫人若是不伤悲,也就不会来我这儿了,大可以对我不问不管,随我怎样了。”

赵鹭鸶沉默了。

她确实做不到满心欢喜地捧着她,她就是要在她面前逞一逞口舌之快,谁让她坏了她的事呢?

“我知道我坏了你的事。”李绣衣盯住了她,满脸写满了愧疚。

“是我兄弟福薄,与你何干。”赵鹭鸶作出一副置之不论的神情出来,淡定地吃茶。

她敏锐地察悟到,李绣衣也是一个长袖善舞的女人。

“和亲的事情,一旦议定了,我就要与家母……夫人,我本就是个不孝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补偿。”眼尾已悄悄扑簌下泪来,李绣衣用指肚抿了一抿:“所以我最能明白夫人的心,夫人……”

“病中可不兴这般落泪,更伤及脾肺呢,届时上师知道了,你就又不孝了,债岂不是更多了,娘子。”赵鹭鸶语意不减嘲讽。

“可不是,夫人教导的是。”

李绣衣的目光栖定住了她,本成竹在胸的谋思,涩在了喉关里,吐不出,又难以咽下。

轮到她沉默了。

赵鹭鸶见她不言语,只当她败下阵来,能要她不痛快,不由得了意,握唇笑道:“我原是来亲口向你道谢的,可不是来好为人师的,你可别闷气呀,好好歇着吧,待你身体好些了,咱们再说话,说话的日子长着呢。”

说着起身了。

她的履齿尚未碾过槛儿,回首又笑:“对了,多亏了你方才宽解我的话,我那倒霉兄弟有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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