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破庙引蛇网

城郊的风裹着枯草碎屑,往温辞桉衣领里钻。他攥着腰间半块磨损的玉佩——那是父亲留给温府旧部的信物,刻着“温”字的纹路已被岁月磨得模糊,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掌心发紧。林霁尘走在他身侧,银白侯服沾了不少尘土,胸口未愈的伤口随着脚步轻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

“还有三里就到破庙了。”夜影从前方树丛里探出头,袖口沾着草汁,声音压得极低,“方才看见三个可疑人影,穿着粗布短打,却踩着禁军的制式靴,应该是影阁的暗探,在庙周围盯梢。”

林霁尘抬手按住温辞桉的肩膀,示意他停步。月光从云层里漏出来,照在他冷硬的侧脸:“柳明远临死前提‘旧部’,太刻意了。李德全明明能当场封死牢门,却故意留空隙让我们跑,就是想引我们来破庙。”

温辞桉的喉结动了动,视线落在远处隐约的破庙轮廓上。庙檐断了半截,像只缺了翅膀的鸟,在夜色里透着诡异。他想起柳明远临死前圆睁的眼睛,想起父亲旧信里“影阁善用饵诱”的提醒,心口突然沉了沉:“可万一……真有旧部在里面呢?万一他们手里真的有瑞王的证据,我们要是走了,他们就成了影阁的刀下魂。”

“不会是真的。”林霁尘的指尖轻轻蹭过他攥紧玉佩的手背,带着点安抚的凉意,“你父亲的旧部都受温福管辖,若真有动作,温福早该传信。柳明远说的‘旧部’,是瑞王撒的饵,就等着我们咬钩。”

话虽如此,温辞桉却还是放不下。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见温府旧部,那些人跪在院子里,说“愿为温家赴死”时的眼神,想起温福上个月传信说“旧部中有两人失联,疑被影阁盯上”——万一失联的旧部真的逃到了破庙,万一他们正等着自己带人营救呢?

“我们绕去庙后看看。”温辞桉突然往前迈了一步,声音带着点固执,“不从正门进,就看一眼。要是真有陷阱,我们立刻撤;要是有旧部,哪怕只有一个,我们也不能不管。”

林霁尘看着他眼底的光,那是藏在聪慧下的执拗,是不愿放弃任何一丝希望的坚持。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对夜影递了个眼色:“你去左侧牵制暗探,我和温编修绕后,一刻钟为限,不管有没有发现,都在庙西的老槐树下汇合。”

夜影领命,身影很快融进树丛,只留下几片晃动的草叶。林霁尘扶着温辞桉的胳膊,沿着田埂往庙后走。泥土沾在靴底,每一步都走得极轻,生怕惊动暗处的眼睛。破庙后墙塌了个大洞,露出里面黑漆漆的梁木,风从洞里灌进去,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哭。

“我进去看看,你在这等着。”林霁尘刚要抬腿,就被温辞桉拉住手腕。

“一起。”温辞桉的指尖攥得很紧,眼神却很坚定,“要进一起进,要撤一起撤,你别想一个人冒险。”

林霁尘看着他泛红的耳尖——明明怕得厉害,却还是硬撑着要一起,像只炸毛的小兽,明明自己都护不住,却还要护着身边的人。他心里软了软,最终还是没拒绝,只是把腰间的短刀塞到他手里:“拿着,要是看见人影,别犹豫,直接往我身后躲。”

两人弯腰钻进破洞,庙里的霉味更重了,还混着点淡淡的血腥味。温辞桉攥着短刀的手出了汗,指尖打滑,他借着月光往四周看——地上散落着几根断裂的木棍,角落里堆着枯草,除此之外,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果然是陷阱。”林霁尘的声音压得极低,刚要拉着温辞桉往外退,就听见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接着是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脚步声整齐,显然是受过训练的暗卫。

“温编修,威远侯,既然来了,何必躲着呢?”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从庙门外走进来个黑衣人,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瑞王殿下说了,只要二位肯归顺,之前的事既往不咎,还能保二位前程无忧。”

温辞桉握紧短刀,往林霁尘身后缩了缩,脑子却在飞快盘算——这人的声音,和杂役房追杀他的禁军、柳明远口中的“魏先生”都像,难道他就是影阁的联络人魏先生?

“瑞王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林霁尘往前站了一步,将温辞桉完全护在身后,手按在腰间佩剑上,“用个假饵引我们来,再用‘前程’当诱饵,真当我们是三岁小孩?”

魏先生笑了,笑声像砂纸磨过木头:“侯爷倒是爽快。不过,殿下说了,二位若是不肯归顺,今日这破庙,就是二位的葬身之地。”他抬手一挥,四周的树丛里突然钻出十几个黑衣人,手里都握着长刀,将破庙团团围住,刀光在月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温辞桉的心跳得飞快,他看着围上来的暗卫,又看了看林霁尘紧绷的后背——他们只有两个人,手里只有一把剑和一把短刀,而对方有十几个人,还有暗处没露面的暗探,这根本就是死局。

“侯爷,我们往破洞那边退!”温辞桉压低声音,拉着林霁尘的衣角,“夜影还在外面,我们只要撑到他过来,就能突围!”

林霁尘点头,刚要转身,就听见魏先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想走?没那么容易!”他突然从袖中摸出个哨子,吹了一声尖锐的哨音,接着,破庙的房梁突然“咔嚓”一声,竟有几根燃烧的木梁掉下来,直砸向两人!

林霁尘反应极快,一把将温辞桉扑倒在地,燃烧的木梁擦着他的后背砸在地上,火星溅到他的侯服上,烧出几个小洞。温辞桉趴在他身下,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口的起伏,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那是伤口被牵动,又开始流血了。

“你怎么样?”温辞桉撑起身子,伸手想去摸他的后背,却被林霁尘按住手。

“别乱动。”林霁尘的声音带着点喘息,却依旧沉稳,“木梁是提前弄松的,上面浇了油,他们想把我们困在里面烧死。我们得趁火势没起来,冲出去。”

他说着,扶着温辞桉站起来,刚要往破洞走,就看见几个黑衣人已经堵在了洞口,手里的长刀对准了他们。魏先生站在火光里,脸上的黑布被火星烧了个角,露出嘴角的狞笑:“侯爷,温编修,投降吧。再反抗,可就真的没活路了。”

温辞桉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浓烟呛得他咳嗽起来,眼泪都快掉下来。他想起父亲,想起林夫人,想起那些为了真相而死的人——难道他们就要这样死在破庙里,死在瑞王的陷阱里,连真相的边都没摸到?

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接着是夜影的声音:“侯爷!我带援兵来了!”

温辞桉心里一喜,转头看向庙门——夜影领着十几个禁军冲了进来,手里握着长枪,对着黑衣人就刺。为首的禁军小旗官,正是之前被外戚收买、后来幡然醒悟的陈武,他手里的长□□穿一个黑衣人的肩膀,大喊:“侯爷,快跟我们走!”

魏先生脸色一变,没想到林霁尘还留了后手。他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转身就想从破洞逃跑,却被夜影甩出的短刀划伤了胳膊。“撤!”魏先生捂着伤口,大喊一声,剩下的黑衣人见状,也纷纷往后退,很快就消失在树丛里。

林霁尘扶着温辞桉,跟着夜影和陈武往外跑。刚跑出破庙,身后就传来“轰隆”一声——整个破庙的房梁都塌了,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温辞桉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满是后怕,要是再晚一步,他们就真的被埋在里面了。

“陈武,你怎么会来?”林霁尘停下来,看着气喘吁吁的陈武,声音里带着点疑惑——他明明只让夜影去牵制暗探,没让他带援兵来。

陈武抹了把脸上的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侯爷,是小的擅自做主。之前小的被外戚收买,差点害了侯爷,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刚才看见夜影兄弟往这边走,就觉得不对劲,偷偷召集了几个信得过的兄弟跟过来,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温辞桉看着陈武,心里忽然暖暖的。这个曾经被收买的小旗官,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却还是选择了站在他们这边——原来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里,不止有阴谋和算计,还有像陈武这样的普通人,在尽自己的力量,守护着一点正义。

“多谢。”林霁尘拍了拍陈武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感激,“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们真的要栽在破庙里。”

陈武连忙摆手:“侯爷客气了,这是小的应该做的。只是……那些黑衣人跑了,会不会回去给瑞王报信?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霁尘沉默片刻,抬头看向远处的京城方向,月光下,皇城的轮廓隐约可见,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瑞王设下这个陷阱,就是想试探我们的实力,看看我们有没有和他抗衡的底气。”他转头看向温辞桉,眼神坚定,“我们不能再被动挨打了,得主动出击——去找温福,让他联系所有旧部,再联合陆明远的寒门联盟,我们要让瑞王知道,想动我们,没那么容易。”

温辞桉点了点头,攥紧了手里的半块玉佩。虽然破庙是陷阱,虽然他们差点死在里面,但至少他们知道了瑞王的野心,知道了影阁的手段,还多了陈武这样的助力。接下来的路,肯定会更难走,肯定会有更多的陷阱和刀光剑影,但他不怕——因为他身边有林霁尘,有夜影,有所有愿意为真相而战的人。

夜风再次吹过,带着破庙的烟火气,却不再让人觉得寒冷。温辞桉跟着林霁尘,往温福所在的客栈走去,脚步坚定,每一步都踩得很稳——他知道,他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离为父亲和林夫人洗清冤屈的那天,也越来越近了。

而此刻的瑞王府里,瑞王雍景正坐在书房里,手里把玩着一块海棠花绣帕——正是温辞桉母亲的绣帕。李德全站在他身后,低着头,声音带着点惶恐:“殿下,魏先生失手了,让林霁尘和温辞桉跑了,还折了几个暗卫。”

瑞王笑了笑,将绣帕放在桌上,眼神阴鸷:“跑了就跑了,正好让他们知道,本王不是好惹的。李德全,你去告诉柳渊,让他明天在朝堂上弹劾林霁尘‘私调禁军、意图不轨’,再把陈武被收买的旧事翻出来,我要让林霁尘和温辞桉,在朝堂上也站不住脚。”

李德全领命,躬身退了出去。瑞王拿起绣帕,放在鼻尖轻嗅,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温敬之,林烈,你们的儿子倒是比你们聪明,可惜啊,再聪明,也逃不出本王的棋局。这大雍的江山,迟早是本王的。”

书房里的烛火摇曳,映着瑞王的影子,在墙上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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