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喜走进清心小院,这是最近新买的住处最主要的是地段环境什么的都不错。
院子里很简单,一棵树,一个小池塘,池塘里种了些荷花,搭了几个花架,闲暇时候就来饬弄一番,还有两三个小院子,是余婆婆和自己的卧房,以及小厨房。
“阿喜回来了。”一个老妪手上提着灯走来。
“余婆婆,不是说不用等我了吗?”魏喜几步上前扶住这名老妪,假装愠怒道。
“今儿个月亮好,我这人老了,晚上睡不着,所以出来看看。”
“好——”魏喜拖长声音,“夜里凉,婆婆多穿些!”
余婆婆是在魏喜刚穿来不久,在逃荒过程中认识的。
魏喜穿的确实不是个好时候。
别人穿越是王公贵族,世家小姐什么的,而她,穿来就在闹饥荒。
她醒来的时候,正躺在死人堆里,差点给吓死过去,毕竟,在书里面,这个灾年是真的难啊,时间还很长,好在她来的时候接近尾声,但也说不上太好。
魏喜自己都觉得这连炮灰都不是,分明是个透明的不能再透明的路人甲,而自己穿越来的契机是什么都不知道,两眼一睁,满目荒凉。
又适逢边境侵扰,而永州又是挨着的,自然是逃不了,也正是灾荒年,魏喜悄悄混进人群,许是看着年纪小身量高些,再是跟在大汉后面的,就都以为是大汉的亲人,一群人一路南下,路上白骨累累,易子而食亦是常发生的。
魏喜一身破破烂烂,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也没有好好打理,日日担惊受怕的活着,好几次濒临死亡边缘。
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应该是杀·人,那是她第一次杀.人。
突然地暴乱,难民四处逃散,孩童凄厉的哭声,难民间不停地抢夺,刀剑刺破血肉的细微的声音,顿时在耳边放大。
魏喜抱着怀里的起了霉点的干粮,缓慢的往后退。
一道黏腻的视线在自己身上,魏喜猛地转身,是一个大汉。
那个嗜血又贪婪的眼神直直的盯着自己,魏喜也盯着那个人,毫不退让。
“小丫头,把东西交给我,这样,你,还有的活。”大汉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声音嘶哑又难听,脚下的步子一步一步迈向魏喜,魏喜一面往后退,一面盯着大汉。
魏喜自然不是傻子,大汉手里拿着的刀明明白白的说明了他的目的。
魏喜差点被绊倒,低头一看,是一把大刀,魏喜把包袱拴在身上,几下捡起大刀,紧紧地拿在手上。
大汉手里的刀明显比自己手里的这把刀小了不少,胜算大了不少。
魏喜心里想,紧张的抿了抿唇,死死的盯着。
大汉忽的一下冲过来,魏喜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该死!”大汉低骂一声。
又转身朝着魏喜冲了过去,魏喜闭着眼,直直的刺去。
是刀入血肉的声音。
魏喜睁开眼,四周化作一片虚无,耳边出现了机械的鸣声,眼下只剩下大汉和自己,面对面的。
大汉不可思议的瞪着眼,嘴上、腹部不停的流着血,“你……”
我,我杀人了?
魏喜一脸慌乱,手迅速的把刀拔出来,大汉扑的倒在地上,见状,又猛地丢下刀,慌不择路的往后退。
“啊”魏喜被一具尸体绊倒在地上,一时间思绪混乱。
四处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魏喜把头偏在一个方向,不停地干呕,脸色白得吓人。
缓缓的抬头一看,尸横遍野,只有少数人活着。
魏喜慢慢起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犹豫了一会儿。
回过神来,弯身捡起地面上那把小巧的匕首,用袖子擦了擦,揣进怀里。
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路上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好好活着。
找个地方住下,好好活就成。
余婆婆记得刚见到魏喜时自己还算年轻,正经营着个小铺子,而她呢,还是个乌糟糟的小乞丐,在街口和其他溜子抢食,一脸防备,后面一日又一日才熟络起来。
余婆婆无儿无女,就把魏喜孙女养着。
养了这么些年,余婆婆也是知道了魏喜是个什么性子。
后来因为些原因,搬到了皇都,魏喜为了进獬豸司,也许是那次任务艰险,被送回来时全身是血,吓得余婆婆直接慌了神,可能是魏喜知道余婆婆有些生气,轻启薄唇,微微说道:
“婆婆,我疼。”
余婆婆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伤成这样。
余婆婆心里念叨着,手上动作却是不停。
时不时背过身去,擦擦眼泪。
自此之后,余婆婆有时夜里就在院子里等着魏喜回来。
慢慢的,也许是上天可怜,又或许是好时机,魏喜成了獬豸司副司使。
“阿喜,阿喜!”余婆婆大声喊。
神志在这一刻清醒过来。
“婆婆,怎么了?”魏喜脸上扬起一抹笑。
余婆婆用手轻轻敲了一下魏喜的额头,无奈的说道:“瞧瞧,又呆住了吧?”
“是是是,”魏喜笑着,挽着余婆婆的手,“婆婆,天儿冷,我们快点进去。”
外面墨色铺地,花色朦胧,树随风而动,叶子飒飒作响。
晨光熹微,草木叶片上的晶莹的露珠,被凉风带了下来,金乌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余婆婆将早点端到魏喜房中,这时魏喜正洗漱着,不一会儿,就坐到桌前用着早点。
“婆婆,我今日日中便可回来,夜里我们出去逛一逛,如何?”
“好。”
……
獬豸司离小院不远,不过是几步的脚程就到了。
魏喜一进门就有一个人跟在后面,哦不,是一只妖,负责卷宗人事的妖。
“大人,那妖鬼可是抓到了?”那只妖紧紧的跟在后面,头上两个耳朵毛茸茸的。
“前几日大人让我查的东西,我查到了,大人可是要看看?”那只妖从手里的文书中翻找几下,将东西递到魏喜眼前。
“还未抓到,不过抓到了只赤狐,还遇见了太上宗的人,也是不错了。”魏喜伸手拿过那几张纸,翻看了几下,又还了回去,“多谢了,小乙。”
“还有,”魏喜用手指了指耳朵,看着熊小乙,出声提醒,“耳朵收收。”
熊小乙腾开一只手,摸了摸头上,果真一愣,使劲摇了摇头,头顶平了。
咧嘴一笑,“多谢大人!”
熊小乙刚走,一支羽箭飞了过来,魏喜伸手接过,在手中化作几个字,又消散不见:
速来明正堂,谢愈。
明正堂里,一身穿银朱色锦衣的男子坐在上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放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来了?坐吧。”谢愈掀了掀眼皮,没什么力气的说道。
走近坐下才看到,谢愈眼底有着淡淡的青紫,有些困倦。
谢家这几日并不太平,三房和五房出了事,但是是嫡支一脉,不免得要去看上一看,再加上家主近日随帝南下不在家中,所以这些大的小的担子就都落在了谢愈的身上。
“昨晚遇见他们了吧?”
“是。”
“今日先把太上宗一行人安顿好,这事就由你来,至于那妖鬼,这些日子先看看,后日请太上宗前来一叙,我们再仔细商酌。”
“是,那属下先行告退。”
说完便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身后一道声音传来。
“我不在的这段时日,辛苦你了,阿喜。”
魏喜脚下一顿,“无事,这也是我应当做的。”
说完,抬脚走了出去。
几辆马车停在客栈前,行人看见并未做过多的停留,毕竟,上面有着獬豸司的徽饰。
魏喜起身下了马车,走进客栈。
“参见大人,大人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儿吗??”小二行了一礼,笑眯眯的问道。
“我来寻人,”魏喜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太上宗几人的踪影,“小二哥,几位仙长住在何处?”
小二哦了一声,“大人随我来。”
魏喜跟着小二上了二楼客房,走到门前,小二恭敬地说:“这是常仙长的住处。”
说完就下了楼。
“姑娘,进来吧。”魏喜刚抬起手想敲门,里面便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魏喜放下手,推门走了进去。
“晚辈魏喜见过常长老。”魏喜揖了一礼。
“大人不必多礼。”常长老走近虚扶了一把。
“多谢长老,”魏喜跟在后面,随着常长老去了屏风后面,眼里霎时闪过一丝诧异,原来都在一处。
几人一起起身拱手行礼,“大人。”
魏喜自是回了一礼,“诸位年龄相近,叫我阿喜就可。”
闻言,众人纷纷落座。
“常长老,今日前来是特地来接诸位去永安巷子的,马车就在客栈外,诸位可以收拾一番,时辰还长。”
“另外,常长老,我们大人还请诸位后日过府一叙。”
见众人没说话,竟是静了一小阵。
“大人来此可是为了妖鬼一事?”蔡青出声问。
说罢突然想了起来,昨晚不过是抓到了一只狐狸,而那妖鬼却是连影子都是没有看到的,想到这里,几人看向魏喜。
“确实是为了这件事。”魏喜回答。
“我们的人在城中蛰守数日,死的死,伤的伤,医好的人或妖醒来后,妖难以重新化成人形,或是只能化作半人半妖的样子,而人却如同七岁稚童,死了的,身上没有一丝伤痕。”
“听闻太上宗有一仙法,可探魂追影,所以獬豸司想请诸位帮上一帮,事后,定重金酬谢。”
“若是诸位有什么需要知道的事,尽可到獬豸司来,我獬豸司定会相帮!”
先下我们刚下山不久,正是需要消息的时候,若是如此,倒是方便了很多……
几人齐齐看向常长老。
“长老……”看常清皱眉思索,蔡青忍不住微微出声。
“行,”常长老笑着答应,转念一说,“妖鬼一事,我们有空商议。”
“晚辈在此多谢长老。”魏喜起身笑着行礼,看了一眼窗外,“晚辈先行告退。”
“长老和诸位可以慢些收拾,我们在楼下等。”
等魏喜的身影再看不见,常长老看他们几个还在这里站着,咳了一声。
“去收拾吧。”
话音刚落,几人陆陆续续跑回房间。
常长老喝了口手中的茶。
眉间一皱,凉了。
放下茶盏,走到窗前看着远处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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