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月酒楼开在人流量最多的十字街口,门面是相当气派,朱漆柱子撑起足有两层楼高的门檐,金字大招牌隔着几条街都能看见,大理石的台阶一尘不染,门口两侧蹲着的石狮子有八尺高,一般人只能够着狮子嘴里的球。
酒楼的生意真不错,大早上就有源源不断的客人往里进。赵雨茹跟着走进去,随便找了位置坐下。
她坐的地方在角落不起眼处,可以看到整个大厅。伙计正在招待其他桌的客人,暂时没看到她。赵雨茹也不急,她来这本来也不是为了喝酒吃饭的。正好趁此机会好好观察一下来这酒楼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儿的客人大多都是富贵之人,从打扮穿着很明显看出来,毫无疑问,没钱的谁敢来这种高消费场所。这些人不全是来吃饭的,有的只是路过一下大厅,就顺着一侧的楼梯下楼去了。
赵雨茹想,楼下莫非就是明月赌坊的入口?
赌坊肯定是欢迎有钱人的,她在考虑要不要去弄一套穿金戴银的装扮。
可是有几个人打消了她的想法。
赵雨茹看到下楼的不全是有钱人,也有穿着普通的,甚至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也下去了。
这些人有的看起来武功不怎么样,那么明月赌坊的准入条件是什么呢?
赵雨茹正思索着,从大门外进来两名年轻女子。
这两人实在太扎眼,从进门那一刻便吸引了周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因为她俩不仅长得漂亮,穿着打扮也靓丽。尤其其中一个把自己打扮得像个花蝴蝶,招摇过市。另外一个穿着一身绿,头上插着玉簪,手腕挂着碧玉镯子,相比之下,衣着气质更低调一些。
这俩人丝毫不在意周围人**裸的注视,显然早就习惯了。她们坐在大厅中央对着大门的一张桌子,那里光线最好空气也流通。
立马有伙计屁颠上前招待,那个穿成花蝴蝶的女子是个急性子,“啰嗦什么,你们这招牌菜随便上就行。”
显然是个不差钱的主。
绿衣服的同伴说,“小歌,点这么多,就我们俩人,恐怕吃不完。”
花蝴蝶立刻说,“翠翠,我们好不容易见一面,出来吃喝玩乐当然要尽兴。浪费一点菜算什么。”
好大一张桌子,她俩非得挨着坐。那花蝴蝶一直挽着同伴胳膊,快要粘同伴身上了。
看得出这俩人感情非常好。
赵雨茹多看了几眼,那两人长得实在太好看了。绿衣服的女子性格沉稳,说话也温柔。而那个花蝴蝶则美得有一股侵略性,一双明亮的眼睛扫过来,锐利的目光让人心虚地不敢对视。
旁边桌坐着的俩男的显然是外地人,其中一个忍不住说,“开阳城不愧是人杰地灵的大城市,随便遇到的姑娘都长这么漂亮。”
另一个男的小声说,“这可不是普通家的姑娘,这位是翠云楼的老板,翠玉姑娘。”
“翠玉姑娘?她不是怡红楼的当家花魁吗?怎么又成了翠云楼的老板了。”那人惊讶道。
“你都多少年没来过了。那怡红楼就是现在的翠云楼。这翠玉姑娘不知道被哪位财大气粗的金主看上了,不仅给她赎了身,还把整座怡红楼买下,改名为翠玉楼,送给了翠玉姑娘。翠玉姑娘心好,把楼里姑娘的卖身契都撕了,想回家的就给一笔遣散费,那些无家可归的,就留在楼里卖艺弹唱。现在的怡红楼早已不是风月场了,要是有登徒子敢调戏楼里的姑娘,保准被揍一顿扔出来。”
“这翠玉姑娘哪辈子修来的福气,遇到这么心善的金主。”那人感叹。他又问,“那翠玉姑娘旁边的人是谁?”
“不认识。听说是翠玉姑娘的闺蜜挚友,但是家离这远,不经常来。”
另一边花蝴蝶腻歪着跟同伴聊天,“翠翠,咱俩多久没见面了,我好想你啊。”
翠玉姑娘想了想,“一年多没见了吧。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是吗,可是你变了,你知道么?”
翠玉立马惊讶道,“啊,我哪里变了,我变老了吗?”
花蝴蝶嘻嘻一笑,“你变更漂亮了。”
“你还是这副油嘴滑舌的样子。”翠玉语气嗔怪,脸上却忍不住露出笑容。
“我说的实话嘛。”花蝴蝶把脑袋靠在翠玉肩上,玩弄着对方的手指。
“小歌,你这次下山,是不是你武功练成了?”翠玉关切地问。
“没有呢,我遇到大困难了。”花蝴蝶颇为懊恼,“师傅传授给我的那套功法,我从小便开始练,一直很有成效。但是最近几年任凭我怎么努力都不见突破。”
她说话嗓门大,也不避讳别人,所以赵雨茹在角落里也听得很清楚。
“一定是你已经练到最高境界了。”
“不可能,那套功法远没有那么简单。可惜师父他走得早,不然还能问一问。现在世上一个懂这套功法的都没有了,只能靠我自己瞎琢磨。我都怀疑师父他是不是藏了最重要的东西不教我知道。我总感觉这套功法不全,还差一点什么。”
伙计给她俩上完菜,才看到坐在角落里不起眼的赵雨茹,赶忙过来,“抱歉,生意太忙怠慢了客官。您是吃茶还是吃酒?”
“茶吧。再随便来两道清淡可口的菜。”赵雨茹昨天一整天没吃东西,确实有些饿了。
“好嘞!”伙计转身要去后厨,赵雨茹赶紧叫住他。
“劳驾问个事儿。”
“客官您尽管问,小的但凡知道的,保证知无不言。”这伙计倒是很热情。
“听说你们这楼下就是明月赌坊?”
“是,从那边楼梯下楼就是。这酒楼和赌坊都是我家老板开的。”那伙计很会看人脸色,立刻问,“客官是想去赌坊?”
“在别地听说了明月赌坊的大名,专程跑过来看一看。可是昨天听本地人说,这赌坊一般人还进不去。”
“哎呦,那您可是问对人了。赌坊赌坊,首先,它肯定是会赌的人才能进。赌需要什么呢,那肯定是钱呐。”
赵雨茹心想,也不知道自己的钱够不够,可是赌法她一窍不通。不过这种东西可以学。
“但是呢,光有钱还会赌不够,我家老板最看重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赵雨茹等的就是这个,她忙问,“是什么?”
那伙计讲得绘声绘色,“当然是气质了。这世上有钱人太多了,但是有钱又如何,没有气质照样是俗人。我家老板最讨厌的就是俗人了。”
“什么样的人才算有气质的?”赵雨茹问。
“这个嘛,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家老板一下看对眼的,那就是有气质的。”伙计挠了挠头,想了想,“不过据我观察,有钱有势或者武功高强的人基本都进得去。”
“……”赵雨茹想,说得怪好听,归根到底,你家老板也免不了一个俗字。
“不过,有人同时具备了这几点也进不了赌坊。那鬼斧君钱无忌虽然长的不咋样,但他厉害吧,家里有钱吧,照样进不去。还有那臭名昭著的塞北苍狼,武功蛮高的,可是老板就是不让进。那仨人不好惹,被赌坊门口的人拦下后,大闹了一场,差点把这酒楼给砸了。”
伙计说,“反正客官想去,就到赌坊门口问一问。反正问问也不掉钱。”
赵雨茹说,“那你觉得他们会让我进吗?”
伙计简单打量了她一下,面色有些勉强,“凭我的直觉,您想进去有点费劲。不过这也不一定,就跟赌钱一样,运气的事,谁说得准呢。”
可能听见了这边的对话,花蝴蝶缠着翠玉说,“翠翠,等会吃完了我们下去玩玩呗。”
“去那里干嘛?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而且太吵了。”
“我知道你不愿意去,我好不容易有时间出来,大老远跑过来找你,就当陪陪我呗。”花蝴蝶轻轻晃着翠玉的胳膊,央求道。
翠玉拗不过她,妥协道,“好吧。那你进去可老实点,别惹麻烦。惹出事来了我可不管你。”
“我哪次惹过事了?你不要乱说好吧,人家可乖了。”
她最后一句话装腔拿调的,让赵雨茹嘴里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她低头咳嗦得趴到了桌子下面。
那花蝴蝶淡淡扫过来一眼,便又回头看向翠玉。翠玉对她说,“你忘了,上次你在楼里差点把人打死。”
花蝴蝶辩解道,“那人对楼里姑娘动手动脚的,我看不下去,浅浅教训了一下。谁知那人长得一身横肉,却是个大草包,一点不经打。再说了,就算打死了又能怎样,左右赔点钱的事。”
“他虽然品行不端,但也罪不至死。”翠玉提醒道,“还有啊,你等会进去收着点,别把人家的钱都输光了。”
“凭什么?愿赌服输,我又没出老千,凭什么不让我玩个痛快。我不过就是耳朵好,能听出骰子扔的哪面,而且清楚他们赌坊的手段吗?上次我当面指出他们出老千,那姓唐的还想叫人打我。他们自家开赌坊的,这点都输不起。”
“你呀,当时你要是继续赢下去,赌坊都要破产了。你就不知道收着点,让人家下不来台。”翠玉点了她一下。
“我凭本事赢的,干嘛要让着他们?以前跟人打架也没见有哪个让着我。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把明月赌坊赢下来了。”
“赢了又有何用,你想开赌坊?”翠玉说。
“不啊,我赢到手就立马改名为翠玉赌坊,送给翠翠。怎么样,喜欢吗?”
“我又不懂那些,给我也没用。”嘴上这么说着,翠玉却忍不住微笑。
赵雨茹心想,这人虽然本事不小,但是性格也够张狂的。难道赌坊看重的就是这种气质?
过了一会,那花蝴蝶又开口了。
“真无聊,想抓几只千面教的人来玩,可是他们跟耗子似的溜得贼快,刚想下手就跑没影了。”
赵雨茹心里一惊,怎么你也跟千面教有仇?
翠玉说,“千面教本来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那伙人虽然功夫不怎么样,可是狡猾多疑,坑蒙拐骗,从来不和人正面交手。他们整天戴着人皮面具,精通伪装,你又怎么认出他们来?”
赵雨茹觉得自己运气实在差得很,偏偏跟这人人喊打的千面教扯上了关系。
花蝴蝶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自有妙招。千面教的人最好认,你只要跟他说一句话……”
她附在翠玉耳朵边上说悄悄话,赵雨茹一点都听不到了。
赵雨茹心里实在好奇,什么方法能辨认出千面教的人?
赵雨茹刚才还在想,看这翠玉姑娘心地善良,或许能和她搭上话,让她带自己进赌坊。
现在她又改变主意了,这花蝴蝶能一眼认出千面教的人,自己还是躲远点好。虽然她不承认自己是千面教的,可是一旦被人认出来,有理也说不清。
赵雨茹赶紧把盘子里的菜吃完,想着得赶在她们之前去赌坊。
她吃完结了账,便站起来,正好这时从外面进来几个人下楼,赵雨茹便跟在那伙人后面。
下了楼梯左拐,往前有一道不起眼的对开小门。
要不是门上有块写着明月赌坊的牌子,赵雨茹都要以为这是酒店的后厨。
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拿着狼牙棒,膀大腰圆的壮汉,面容严肃。
赵雨茹前面这几个人到了跟前,都拿出一张方方正正的请帖一样的东西,守卫看了一眼,便点点头,一人一扇打开了那道小门。
这时身后响起一道声音,慢慢地靠近,“这地方很久没来了,还是一点没变。”是那个花蝴蝶的声音。
赵雨茹心想怎么这么不巧,自己故意地躲开她们,却还是碰上了。
如果自己不看她们,不和她们说话,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前面几个顺利进去了,轮到赵雨茹了。
她临时想出一套话,硬着头皮说,“大哥,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我表哥?他个子高高的,长得瘦瘦的,我看他往这边走了,想进去找找。”
两个守卫冷冷看着她,“你表哥叫什么名字?”
“他姓赵……”赵雨茹有些发慌,随便编名字肯定被一眼识破,可是说不知道名字更假了。“我不知道他大名,我都是叫他叔平,这是他的字……”
守卫冷眼哼了一声,“你这样的见多了,一边去,别想投机耍巧混进赌坊。”
“我进去就是找一下人,找到马上出来,我不做别的。”赵雨茹的谎言被拆穿,她满脸通红,仍然在坚持。
“你有明月帖吗?”守卫不耐烦地问。
“没有,不过……”
“那就滚一边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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