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不会有事的,你躲好就是”

两个姑娘在城里偏僻的角落安顿下来,说是角落,其实是外来人所在的一个街区.那杂乱无章,什么人都有,不过苏月娴喜欢这种烟火气,她觉得那也是种生机,至少大半夜回家的时候,看着街道边的夜宵摊,不会觉得道路漫长而孤单.

她和柳依依在一家火锅餐厅做服务员,柳依依很早就到了城里,混过社会,为人八面玲珑,没多久就做上了领班.可刚刚入世的苏月娴就不行了,客人嚷着要牙签的时候,她匆匆去拿,一抓就给自己的手扎了两个窟窿,她也顾不得疼,匆忙擦了血,拿了新牙签,然而客人没给一个好脸色,还埋怨她:“怎么这么慢!”

外面世界的冷漠无情,抹去了苏月娴平日里的活泼,她变得胆小怕事,甚至客人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让她无限恐慌.事情做不好,就会受客户的白眼,老板的责骂.

“怎么那么笨!”这是她听过最恶意的话了.她时常叹息,想着自己总是笨手笨脚,每当那时,柳依依就安慰她:“哎呀,别郁闷了,你才21岁,才刚开始工作!能熬得住那么苦的环境已经很厉害了!”柳依依是阿娴在这个喧嚣城市里唯一的善意.她努力干好自己的活,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柳依依.

一起打工的姑娘里,有个来自山村的女孩,叫唐悠悠,长得瘦小,因为皮肤黝黑,就往自己脸上抹了厚重的粉.她对苏月娴各种刁难,什么粗活脏活都让她干,而自己总是和同村出来的领班请假.苏月娴没辙,干完早班,还得为了她连着个夜班.虽然累得不行,可活还得继续呀.她提着巨大的带着汤底的锅吃力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扬出客户至上的笑容进了包间.

“您好……”锅子重,她不得不弯着背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锅来了,几位小心。”她低着头,目光不敢多看客人,直到其中一个男人起身,想帮她端锅子时,才匆匆瞥了一眼,礼貌回绝道:“老板,没事的,我可以的,谢谢。”说着,抿着嘴,活生生靠着一口气,将它小心放到了炭火上。待着乳白的汤底沸腾起来,她贴心地给他们盛了汤汁,且鞠躬诚恳道:“这个汤底是我们店的精华,几位客人慢慢品尝。”

“哦,好的!”本要帮忙的金民哲见此,淡笑以作回应:“辛苦了。”他看苏月娴涨红的脸,掏出300块钱小费.苏月娴见此,立马摆了摆手,然则男人不管不顾地往着她围裙里塞,随之没事人一样和朋友聊起了天.

收到钱的苏月娴愣了一下,这才不自禁的抬头去看金民哲.他穿着灰色的大T,双开门身材,隐约可见饱满的肌肉线条.棕色浓密的发下,英挺的鼻子让整个五官看起来更加立体,细长的双眼有些许的玩世不恭,但在笑时弯弯的,又有几分亲切。而坐在他边上的几个男人同样丰神俊朗,贵气非凡,甚至比电影里的明星还要出彩.目光微转时,心脏蓦然紧了紧,在几个男生之中,有一个男生并未多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朋友们聊天,似乎是注意到了目光,他缓缓抬起一双睡意朦胧的眼,那眼神似有一种看穿人心的魅力.目光对视的瞬间,苏月娴怯怯地避开,窘急地走出了包间.

“呼……”站在门口,捏着围裙边,她定了定神,想挥去刚才那双深邃的眼眸,可他却反复出现在脑海里.这世上怎会有人长得如此惊鸿?跟雕塑似的.

强行振了振精神,这会实在太累,感觉走路都轻飘飘的了,然而没有办法,没有人来接她的班,只能独自拿着刚收拾完的一篓子垃圾从包厢到大厅.

刚出门口的时候,一个大汉就东倒西歪地向她撞来.来不及避让,她被结结实实地撞着往后倒,以为自己要摔个人仰马翻时,却感身后一阵疾风,接着一股力量将她拦腰托起.

苏月娴受惊回头,眼前的男人面色冷峻,眉眼清冷,不就是刚才那摄人心神的男人?

“谢……谢谢……”苏月娴怯生生道,然则那男人却只是凝了她一眼,留了句:“小心点.”便走了。

“呼……”她定了定神,看大汉的LV平底鞋染了垃圾和调料,心头 “咯噔”一声,立马去捡他脚上的垃圾.大汉喝了酒,看自己的鞋子被弄得那么脏,火一下上来,提脚就踹开了她,苏月娴被猝不及防地一踹,胸口生疼,一时半会起不了身。

围观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大汉扯着嗓门骂道:“什么玩意儿!没长眼吗?”

苏月娴抬起眼,忍住猝不及防得疼痛,咬住颤抖的嘴唇,抱歉道:“对……对不起老板……我……”她真想说:“是你撞的我!”可是话到了喉咙又给塞了回去,她怎么说?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面对着陌生的,对他恶意的人,她只能忍气吞声。

大汉的谩骂引来了当班的经理,经理对着大汉点头哈腰,数落苏月娴的不是.

苏月娴捂着胸口,诺诺道:“对不起,您看我拿您的鞋子去洗,行吗?”

大汉一脸嫌弃,讥笑道:“我这鞋子一万多呢,你给我染了那么多污渍,以为随便就能洗干净?”

周边的人议论纷纷,只当看戏,有的人还闲庭自若地继续吃着,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徐经理看大汉不依不饶,赔出笑脸道:“全赔得顶小姑娘半年多的工资,她在这工作满打满算也就五个多月……”

大汉一脸那不关我事的样子,随后道:“你们这火锅店就这么对待老顾客的吗?你说我一年在这里消费多少了?”

徐经理忙点头哈腰道:“翔哥的确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您看这样行不行,全额赔对小姑娘来说的确有点难,您给兄弟一个薄面,赔个一半,然后其他的钱呢!”他状似为难地皱了皱眉头,接着摆出笑脸:“只要您来,我都给您最最贵宾的折扣!”

苏月娴知道徐经理在帮她,可是自己每个月就3000多的工资,他一双鞋子一万多,她刚工作,身上没积蓄,这个要她怎么活?而且家里还有一个妹妹,父母不止一次让她寄钱了!想到此,她恨了恨心,咬了咬嘴唇,站起身道:“我没那么多钱……而且,而且刚是他先撞的我!”虽是想好了被炒鱿鱼的打算,可她说话的声音还是越来越小,因为翔哥的脸色越来越差!

“我撞的你!你什么玩意你!”那么多人围观着,苏月娴的硬气让翔哥十分没面子,再加之他喝了酒就爱撒泼,火气一上来,居然冲回自己的包厢,拿着一个火锅盆出来了.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不自禁往后躲,而苏月娴也被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到,本能抱住了头!

刚从包间里出来的金民哲见状,立马喝止道:“喂!”

翔哥看眼前人身材高挑健硕,心下发虚,可看身后兄弟众多,不禁又挺直了腰杆子,道:“你TM少管闲事!”说着,拿着火锅盆就要倒向面前的金民哲和苏月娴.然而,滚烫的火锅还没撒出去,他的手却是被结结实实抓住了.

只听,刚回来的冷峻男开口道:“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算什么!”语毕,示意身后几个朋友将翔哥手中的火锅盆拿掉.翔哥哪里肯,挣扎着将盆往地上一摔,抡起拳头就要上,可那拳头还没到冷峻男身上,他就踩到地上的西瓜皮,摔了个狗吃屎.

眼见自己的老公倒地,翔太抄起电话就要喊人。

“贺潇,报警……”聂云笙在一旁阴沉着脸。

叫贺潇的男子一脸尴尬地问:“国内的警察电话是911吗?”

聂云笙翻了个白眼,道:“不是!”

“那是什么?”贺潇是美籍华裔,第一次来到祖辈故土,对一切还很陌生。

聂云笙道:“110!”

“OK,OK.”贺潇正打算拨电话,想起什么,又无助道:“云笙,这是什么地址,还有我要怎么和警察说,我中文不好!”

苏月娴瞧着眼前几人,想着他们为了自己见义勇为,要是遭遇了什么危险就不好了,忙道:“几位,谢谢你们帮我,但……你们还是快走吧!”

金民哲是个韩国人,他一字一字,努力矫正发音,给予苏月娴此时最大的安全感:“我们会等警察来了再走。”

苏月娴虽然怕得紧,可还是不想牵连人,正要说什么,火锅店外又来了几个人.

翔太扶着自己的老公,见着帮手来了,尖声唤道:“来啊!来啊!在这里,就是这帮人!”

新来的人是翔嫂的几个兄长,平日里也不干正经事,说白了就是一群混混.柳依依曾说过,城里三类人是绝对不能惹的,有权的、有钱的,还有就是混的.她听柳依依的,从来不敢惹是生非,遇到任何委屈也是打碎牙往肚里咽,这次若不是翔哥揪着她那紧巴巴的钱,她也不敢多说一句,可没想到这一说,事端就来了,翔嫂的兄弟们已经嚷着:“是这几个吧?”

聂云笙瞧着一帮来势汹汹的流氓,对身后的几个兄弟道:“来不及叫警察了!”又看了眼可怜巴巴的苏月娴,冰冷的语气不知不觉软了软:“去边上。”

这时候被人帮助,像是雪天找到了一间温暖的木屋,大海里找到了浮木,恐惧之中竟还感到人生有望.只是没太多时间感动,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这是要干架,为了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这……想到此,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冲到几个帮他的男人身前,这举动让聂云笙愣了愣,心想:倒是义气.

本以为她那副英勇赴死的样子能激出一点火苗,可终归是他想多了,只瞧着她两只脏兮兮的手不断揉搓,哀求道:“几位大……”话还没说完,翔嫂一巴掌重重打在了她的脸上.

这一巴掌扇得苏月娴头晕眼花,脑子瞬间空了,嘴角也有了微微的血渍.聂云生浓眉蹙起,迅速将她拉到了身后,接着只看面前人影叠重.痛叫声,东西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在苏月娴略微清醒点的时候,就看翔哥和翔嫂两人仰面朝天地倒在了地上.

天啊!她真想昏过去,醒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可不及她多想,就有人拽着她往外跑了.她从小干过很多粗活累活,喜欢在岛上撒欢,所以体力还算不错,可是没跑多久,她还是给累着了.

她喘着气,对拉着她的男人说:“我,我真地跑不动了!”

她躬身,扶着膝盖,环顾四周的时候,发现自己和男人已跑到了幽深的巷口。而此时,聂云笙的脸因为路过的车灯,忽明忽暗,这使得他的五官更加深邃、迷人.

就在不久之前,在包间的时候,他的心脏骤然拧紧,紧接着耳畔听到了一个声音:“出去……去帮她。”那声音不断盘旋在脑海里,很远很远.这种幻听在自己落水的时候也是出现过的,但是当时说话的是个孩子,而这次幻听的声音却是成年的,和自己很像……怎么会有这种幻觉呢?又为什么那声音催促着自己去帮眼前的陌生女孩呢?聂云笙凝眸看向一旁喘着粗气的苏月娴,自小到大,他便不同于常人,而这个秘密只有家族的人知道.

思索之间,那帮流氓就追了上来,聂云笙站起身,对苏月娴道:“你躲里面去。”

“那你呢?”

自顾不暇,却还想着关心别人,那眼里透出的澄澈,让聂云笙微一凝神,随而道:“我不会有事的,你躲好就是。”

看流氓已抄了玻璃瓶追过来,苏月娴心里害怕不已,可面对恩人,她现在去躲,实在不够意思.所以固然害怕,她还是四下搜寻,找了一根木棍,回身的瞬间,只看几道虚影,酒瓶落地,大汉们莫名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苏月娴揉了揉眼睛:“怎么都倒了?”在她冲到外头的时间,只看聂云笙掸了掸了留在衣服上的啤酒珠子,云淡风轻道:“走吧。”

“去哪?”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苏月娴愣愣举着木棍,那模样有点滑稽,又有点可爱。

聂云笙淡淡笑了笑,露出好看的酒窝:“去给你弄点冰块。”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陌生女孩,心里居然起了一丝涟漪,是因为同情?还是因为她那股子不低头的倔强?聂云笙走在前头,摸着自己的后颈,找到了自己的车.

感受到一丝凉意,疼痛感骤然减少了,她按住冰块,羞涩道:“真是,太谢谢你了。”

在慢慢将恐惧和慌张冷却后,才意识到自己和一个陌生男人到了咖啡馆.她微微抬目,眼前的男人只穿了件白T和一件黑色的风衣,乌黑的头发已被风吹得凌乱,但那凌乱更加显得自然和倜傥.而最为让人心动的是他慵懒的气质和立体的五官,那五官的每一寸都似精心雕琢过,在那之上看不到任何害怕或者浮躁,浓眉之下,是一双摄人心魄的眼,那眼似暗夜宇宙,有一种迷人的,想让人探索的魅力.

真是太俊朗了,在他喝下一口水,喉结微微滑动时,她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脸也不由一红.为了不被发现,她窘急地避开,将头默默垂下。

聂云笙反射弧也比较长,良久才淡淡道:“喔,没什么,只是图了一时爽快,接下去你的日子不会好过。”

一语剖开了苏月娴蛰伏的明天,对啊,弄脏翔哥鞋子的事情还未解决,现在又打了他的小弟,眼下恩人还在,可明天她得独自去面对这些,这一想不禁焦虑起来。

聂云笙看她眉头紧锁,神色黯然,还不断拔着手指,知道自己说过火了,立马宽慰道:“噢,你也别担心,你只是弄脏了他的鞋子,打架的是我们,善后的事情我会去处理。”

苏月娴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里还含着受惊的泪:“真能解决吗?”

看她黑色围裙上的脚印,脸上的红肿和散乱的头发,他也不敢逗她玩了,认真道:“放心吧,我们已经趟了这水了,必须得善后了。” 他看了眼手表,想起晚上还佳人有约,忙道:“得回去了,我送你。”

苏月娴的脸上明显地划过一丝害怕:“可是,万一他们还在……”

“我朋友刚给我发信息了,警察已经来了,那里现在没有人再闹事,我们循例也是要配合警方去做笔录的.”

“O……OK.”

她满腹心事地跟着他上了车,可她并不会系安全带,只是傻傻地将它套在身上.

聂云笙也不笑她,只是默然地将安全带拉到她面前,耐心道:“轻轻拉直后,扣在这里就可以了。”

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却让两人的距离尤为得近.母体SOLO 21年的苏月娴只感温温热热的气息拂过面颊,像是春天温柔的晚风.而他的侧脸就在自己的面前,那般得精致好看.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羞涩和困窘,只是静静地望着那张俊美的脸,好像时间在瞬间也跟着凝滞了一般,直到车子发动,她心里一慌,才缓过神来,声如蚊子般地道了句谢。

“你跑去哪里了?”贺潇埋怨道:“我们都担心死了。”

聂云笙道:“你们录完口供了?”

“录完了.”

聂云笙点了点头,道:“刚没有办法,我看很多人在拍视频,只能带着她先避开了。”

“曝光会很麻烦……”何流淡淡说道:“点到为止即可!

“帮了她一时,后面怎么办呢?我想那帮恶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金民哲担忧地看了眼苏月娴。

聂云笙道:“善后的事我已交给张晋处理了。”

贺潇不可思议道:“你找了那黑面神?你啥时候那么好心还帮忙善后了?”

聂云笙懒得理他,交代好所有事,对一旁可怜兮兮的苏月娴道:“你也不用担心,之后,他们一定不会再来找你.”

苏月娴微一怔仲,随之颔首一笑:“嗯,谢谢.”

聂云笙看着她如花的笑容,心头暖阳出,冬雪化,好似万物复苏,但是很快他收回了神,交代道:“好好照顾自己.”说着,和朋友上了车.

苏月娴看他转身而走的背影,内心慌张起来,那慌张中,还多了几分落寞.萍水相逢,以后恐怕是没有机会再见了.

“哎……”她叹了口气,如果依依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会抓狂吧?上班?她真地还能上班吗?苏月娴苦笑,毛毛细雨打在她火辣辣的脸上,悄然无声地慰藉着她的伤口!

翔哥那个事情后,柳依依求爷爷告奶奶的,求着那帮瘟神千万不要来找麻烦,结果事情过去很久,瘟神真的没来.两个女孩松了口气,可二人也为此没了工作.原来工作的火锅店怕翔哥来找事,开除了苏月娴.得知此事,柳依依一顿输出,伙同被赶出了门.

二人愁眉苦脸地坐在家门口,正想着未来该何去何从,家里来了一位客人——丹姐.

丹姐也来自渔村,膝下无儿无女,对这柳依依十分疼爱.依依第一次出岛就是丹姐给带着去做了保姆.可丹姐也知道,柳依依那一张漂亮的脸做保姆容易惹出事端,倒是去大饭店做个前台什么的,指不定能麻雀变凤凰。而阿娴呢,没有依依头脑灵活,可为人实诚,肯干,倒也不愁没有工作.想好以后,便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她们。

丹姐给他们规划的工作收入都还不错,只是有个较长的学习过程,要成为这之中的好手,要去专业培训,学习之余呢,就去打散工,补充自己的学费。

2年转眼而过,依依凭着姣好的相貌进了五星级饭店,做起了前台.而阿娴就坎坷了点,她在保姆中介公司待了很久,好不容易有了个落脚的地方,谁知工作不到半年,主人家就移民了,她只能边打着零工,边等待着新工作的到来。

欢迎来阅读《云笙遮月明》的小伙伴们,本章节我们小苏同学的第一难来了,但是可喜的是,几位主角也悉数登场了,只是他们的遇见非常短暂,不知道他们下次相遇会是在什么时候,又会发生什么,敬请期待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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