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云生。

五岁那年，家乡遭了灾。地里种不出粮食，家里交不起租子。

我脑海模糊记着，爹爹娘亲坐在田垄日日抹泪，弟弟妹妹躺在屋头饿得哇哇直哭。

我日日赤着脚在村中，从东跑到西，从南跑到北。

找野菜，挖树皮。

耀眼刺目的太阳照在大地上，焦褐土地到处都是蛛网一样的裂纹。

那日，娘亲给我换上干净漂亮的新衣服，上面绣着好看的黄色小花。她抱着我，迟迟不肯松手。

爹爹牵着我的手，出了院门，带我走向一个站在树下陌生男人。摸着我的头，说：“云生，去吧。和阿叔去过好日子。”

我被那个男人带着离开。

最后只记起爹爹送我来时两手空空，走时手上多了袋小米。

我坐上一辆华丽的马车，里面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嬷嬷，还有好几个和我一样大的女孩。

车里有牛乳和糖糕，我们迫不及待抓起塞进口里。

牛乳是滑的，糖糕是甜的。这是我从未吃过的好东西。

我想回家，想把这些好东西带给爹爹娘亲，带给弟弟妹妹。

我攥着糕点，怯怯开口。嬷嬷愣了一下，笑道：“以后，皇宫才是你们的家。”

走了很久很久，车队的车越来越多。终于，我们下了车，排队走进两扇巨大的朱门。

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

那时我还不知道，我这一生都将被困在这座门里。日复一日，春花夏落，年复一年，秋去冬来。

我是云生，是连国皇宫司苑司宫女。

我日日照料宫中花草盆景，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守不完的规矩。

宫中日子苦，但我很满足。

我每天都可以吃饱饭，可以睡在不漏风不漏雨的屋子。有相熟的宫女一起做活，还有不熟的宫女偶尔凑一起聊天。

有时给贵人们送花，她们一高兴会赏好多银子，我把这些都攒了下来。

等二十五岁，我要拿着这些体己出宫。

我不记得我的家在哪，只记得我从南方来。

我想去南方找我家人，开一个小铺子，当掌柜，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不用天不亮就起。

不用暴雨暴晒日，彻夜守着珍贵的奇花异草，生怕折损丁点枝干。

不用战战兢兢看嬷嬷们脸色，看娘娘们脸色，看殿下们脸色。

我希望我能喜怒哀乐随心而活，我想做我自己。

今日一大早，司苑突然走进，从我们中挑选几个人，命我们好生收拾打扮，随她去纯贵妃的昭德宫。

贵妃娘娘位同副后，宠冠六宫。以往都是司苑和典苑才有资格给她送花。

我第一次来，目不斜视，规规矩矩跪下行礼。

“都抬起头来。”

纯贵妃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所有宫女一齐抬起下巴，眼睛低低望着殿中用金线绣着芙蓉牡丹的大红毡毯。

纯贵妃目光逡巡在我们脸上，过了许久，才问：“她叫什么名字？”

我听司苑道：“回娘娘，她是司苑司宫女，名叫云生。”

我心下一惊，身子比脑袋更快，俯身下拜：“奴婢参见贵妃娘娘。”

“云生。”纯贵妃慢条斯理地唤出我的名字，仿佛莫大恩赐，“从今日起，你就是本宫养在宫外的小女儿，魏荣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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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