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紫兰山庄后,阿瑶跌跌撞撞地跑到一处荫蔽的所在,还未俯下身,就一口血喷了出来。
“咳——”
方才自己大意了,对焰灵姬出手竟同时用了两种内力,如今心脉有些受损,但歇息片刻便无大碍。
剩下七成的寒气若放在平常她绝不会碰,只是刚刚...焰灵姬提起兄长,自己真的动了怒。
“咳...若非如此,哪能瞬间制住她?”
阿瑶身后冒了冷汗,还好多年练功心脉强健,否则像刚刚那样胡来,两股内力在体内撕/扯经脉,寻常人估计连命都没了。
盘膝而坐调息内功,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丸下肚,身上异常的暖意加上内力调转,才中和了寒气刺骨的痛。
“要是被渔叔知道可又要挨说了...”吐了吐舌头,待寒气褪下才起身往新郑城去。
卫庄在新郑狱,这不是什么难得到的情报,只是在那之前,她还要去一趟四公子府。
韩宇正在堂中踱步,忽听门外韩千乘通禀,白瑶白大人来访。韩宇眼中多出一丝光亮,“快请!”
阿瑶这次来得规规矩矩,坐在韩宇对面先饮了口茶,“四公子,近日新郑城中可是怪事频出,我镇守南方边境都有所耳闻,不得不连夜赶回一探究竟,还请四公子指点一二,陛下御书房的禁军,四爷您这是意欲何为?”
“白大人真是一如既往地直爽,宇打心眼里欣赏大人这副性子,等此事过后,宇定要时常携佳酿登门拜访。至于如今形势嘛...既然大人有所耳闻,宇便直言,御书房的禁军正是宇的授意。”
“哦?”她一抬眼,“这么说急召卫将军回王都,派遣冯家子弟去北方大营,这也是四公子的授意?”
“呵呵,”韩宇放下茶杯摇了摇头,“白大人莫要折煞宇了,代传圣旨,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宇一向按规矩办事,这等乱臣贼子所为,令人唾弃。”
“恕我愚钝,那四公子如今派兵看守御书房是何授意?”
韩宇示意韩千乘门外警戒,后者出门后屏退了左右,才缓缓开口:“三日前父王称病,宇立刻前去求见,却不想父王除了胡美人一概不见,白大人觉得...此情此景是否有些熟悉?”
阿瑶挑眉,心道好你个韩宇,在这指桑骂槐!
她自然清楚韩宇所指,三年前潮女妖禁王上与寝殿,正如今日此情此景。
“呵,四爷,既然都有所推测何不说的直白些?只是此次王上落难,绝非我的手笔,若真是如此,我此刻也不会冒着主帅弃军如此风险出现在此了。若真如此,我应当远离新郑以表清白才是。”
“白大人所言,宇都想过。”
“你!”韩宇耍她?都什么时候了,这只狐狸竟敢拿她寻开心!
“哈哈哈哈,白大人息怒,”韩宇笑盈盈地看着她,“上一次白大人到访,给了宇一个考验,此次宇礼尚往来,既然大人与我皆是同心,那自然可以同您说明我占领御书房的授意。”
阿瑶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干脆偏过头去不看他,“四爷请讲。”
韩宇凤目一弯,“此次父王身陷囹圄,宇立刻命禁军守住御书房,除非奉父王手谕,其余人等不得出入。”
“那既然近日连发两道圣旨,陛下印信又在御书房,显然是有人奉手诏进去过了?”
“正如白大人所言,”韩宇接着说道:“两次进出御书房的皆为同一人。”
“何人?”
韩宇剑眉紧蹙,压下嘴角道:“是陛下的贴身内官,王公公。”
阿瑶细一思索,王公公...确实对得上号。
她虽上朝日子不多,不过王上宣旨之事,确都是他办的,“既然如此,四爷可有向他盘问王上的情况与圣旨之事?”
韩宇点头,“问过,但王公公口风极紧,问及父王身体他便称病有胡美人照料,但问及圣旨...”
“如何?”她追问。
“...父王所发圣旨一道在北方,另一道显然就在白大人那,大人必然比宇清楚其中所写,便说那第一道圣旨,”韩宇声音渐渐威严,“王公公说,卫将军与敌将燕丹私会,有通敌之嫌。”
私会?通敌?
“通敌可是大罪。”她说道。
韩宇不语,这件事一旦坐实,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只是...
“只是鬼谷传人,似乎没有通敌的必要。
”似乎看穿他的想法,阿瑶说道:“据我的手下来报,北方战事频频胜利,卫将军率军有方,燕丹的三万人马如今只剩下两万,此时通敌,实在是个蠢笨之举。”
“噗嗤...”韩宇掩袖憋笑,“白大人的豪言壮语真是掷地有声。”
她清楚,王公公那边的消息恐怕就是个诱饵。若是韩王已经被控制,那随便按一个罪名给卫庄就可以将他就地召回革职待办。
现在清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底是谁软禁了王上,原先她以为是韩宇有篡位之心,现在看来若非燕丹的计谋,就是宫中罗网所为。
只是,燕丹的目的只是缓解战事,他被卫庄压制强攻不下,那只需传出谣言祸乱军心即可。
但王上此时却称病不见群臣,称病期间连下两道圣旨,一道奖赏南方,一道降罪北方。
且不论燕丹有没有这个能力在宫中布下如此深的线人,想换掉卫庄只需革了他的职,换去一个庸才即可。为何还要将他关进新郑狱严刑逼供呢?
若是燕丹所为,他可是做了不少多余的事。
还是说...此次圣旨针对的,原本就是卫庄。
“白大人?”
韩宇叫她,阿瑶回神致歉,对方心中了然,“既然白大人还有要事,宇就不多留了,今日宇一直在研究前方战事,从未见过任何人。”
阿瑶拱手,“多谢四爷,告辞。”
她走时留了个心眼儿,飞身从侧院墙溜了出去,没走大门。
月色当空,天已经黑透,今夜乌云密布,看不见什么星星。
她已经离开军营一日,还有两日时间。
但现在看来,想要不惊动韩王是不可能了,好在当初留了一千五的精骑在血衣堡留守,即便事态恶化,也有办法缓上一缓。
夜深了,皇宫她是决计进不去了,不仅易打草惊蛇,要过夜还可能暴露潮女妖身份。
可要是回血衣堡,这一去一来还要花上一个时辰。而且将军府有难,若真是罗网所为,那血衣堡一定也在严密的监视之下。当初她逃出生天本就不易,如今回去,月黑风高岂非自投罗网?
不过有句老话说的好,越危险的地方往往越安全。
翻墙、穿堂、落地、合窗,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她之前特意钻研过罗网的暗探布置规律,虽说一年前那晚多数都没用上,但放在现下,再合适不过了!
她潜进了将军府。
看来为了保险起见,紫女姑娘已经将流沙的人撤出了将军府,偌大的府邸仔细听来竟连一道呼吸声都没有。
阿瑶的夜视能力出奇的好,有些像某些兽类,一到夜晚视野中的一切就变得清晰异常。她不燃烛火,小心翼翼地绕过罗网布下的陷阱,一路猫着身子走到书房内。
架上卷轴看似规整,实际上都被罗网翻过了一遍。以卫庄的性子,真正重要的东西一定会随身携带,不可能在府邸藏有暗门什么的。
不过,罗网竟然在找东西。
什么东西是他们此刻急于得到的?
阿瑶摸过胸口隔着布料的硬物,心中警铃大作,调兵虎符!
不过她怀中的这块不是韩王所赐,是她血衣堡世代相传的调动银甲军的兵符,认识这块虎符之人如今只有她与王徵、张三,其余人就算拿去也无用。
但卫庄手里的那块不一样,那是一块可以调动北方九城兵马,有向韩国各城强制征兵征物资之权的虎符。
她手里这块认人不认兵,而卫庄那块认兵不认人。
可卫庄如今已然被俘,虎符不在他身上,也不在他府邸,那会在何处?莫非...还在兵营中?
不对,兵营中哪有他的亲信,就算有,现在那里也成了是非之地,如果有虎符他会送往何处呢...
等等、韩宇调动了宫中禁军?
脑海中一切都穿成线连了起来——
韩宇调动禁军;
白凤一年前升任禁军头领;
虎符失踪。
原来如此!
黑暗中杏目亮的出奇,阿瑶算出了虎符位置,却面临着另一个更大的问题——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留给她在新郑的时间就更少了。
于是她就想起了自己似乎还有一个巨大的外援,虽然可能显眼了些,但应该还算安全。
计划已定,剩下的就是等待天亮了。
三个时辰后,鸡叫了。
阿瑶难得连着休息了这么久,伸展伸展胳膊腿轻而易举地出了将军府。不过,接下来的事可就不轻松了。
“哎呀,岂止是不轻松。”搞不好...
她摇摇头,算了算了,临阵哪有打退堂鼓的?
内息平稳,脉象蓬勃,看来昨晚彻夜运功果然好了许多。但来的九成九是个天字,内伤它...雪上加霜了。
哎?
怎么好像跟卫庄扯上的事,十有**都弄得她内伤...
过后可得管他多要些金子,补偿补偿本姑娘的损失!
布谷鸟叫一声,银甲军就位。她勾唇笑了,这个暗号真的是她哥想的么,太朴实了吧?
玉指抵在唇珠下轻轻吹了两下,布谷鸟叫两声,突击!
新郑狱四围的街巷中立刻冒出滚滚白雾,片刻就笼罩了整座监牢。
阿瑶蒙上面纱,服下解毒丹,这只是一般的迷烟,用来解决被罗网控制的狱卒以免伤及无辜。
耳畔有暗器破空之声,惊鸿挽了个剑花,她微微一笑,就说罗网刺客哪有那么容易中套?
身后的尾巴交给银甲军,生莲步一踩,人已经在监牢中了。不敢耽搁,立刻按照紫女姑娘所指前往卫庄所在。
卫庄的牢房在新郑狱深处,那里一般只关押罪大恶极的死囚,刑具齐全,日日见血。
越靠近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重,有快要干涸的,有新鲜的,她循着紫女绘制的新郑狱图往里走去。
再往里,空气中的气味更奇怪,有腐臭、有烧焦味、有什么东西烤熟的味道,即便鬼谷吐纳术有一定过滤毒气的作用,现在效用微乎其微,还不如多带几层面纱好用。
前方传来锁链随风晃动的叮当声,阿瑶加快脚步,踏着浸没靴底的鲜血向里面跑去。
“卫...”
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刑架,地上的血就是顺着刑架流下的血柱积少成多。
银白的发丝粘着干涸的血块黏在面颊两侧,两条手臂粗的锁链一左一右钉穿琵琶骨,玄衣上的金线纹样支离破碎,束发四指宽的抹额被血染得赤红。
混蛋!
阿瑶拨动机关,刑架缓缓降下,惊鸿蓄力一斩,铁链应声而断。她跑过去撑住男人高大的身躯,在耳畔唤他名字。
“卫公子,快醒醒!”
本想伸手抵住腰肢借力,却不想隔着玄衣摸到对方腰间一拳大小、软得令人牙酸的触感,他们竟然用如此大刑!
男人顿时睁开双眼,入鼻的是少女颈后的浅淡体香。鹰灰色双眸一凛,蛮力抓住来人肩膀,用力甩了出去。
阿瑶没料如此,一晃神的功夫后颈狠狠撞在身后放满刑具的积案角上。
“嘶...”
她伸手摸了摸脑后,肿起个大包,立刻委屈地不想跟他讲话。
“...卫庄,我只说一次,跟我走。”她强忍着晕眩起身,“紫女姑娘在外头接应,我们还要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鹰灰眸中渐渐恢复了光亮,看清了眼前人的容貌,耳中轰鸣声不止,那张红得过分的小嘴还在一开一合地说着什么。
“...你真的很愚蠢。”
合着她宽宏大量地说了这么多,人卫大将军一个字都没听!
阿瑶一咬牙,伸手点了卫庄的大穴止血,上前不由分说地抓起他的左手,挎过自己的肩膀借给他一个力,不由分说地带着他往外走。
不知是面纱快要失效的缘故,还是刚刚撞到了脑子,阿瑶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地眩晕,她不敢甩头,害怕卫庄觉察出不对。
有银甲军的开路,二人很快移动到了约定好的街巷中,紫女姑娘已经在了。
美人暗紫的瞳孔骤缩,玉手掩唇却不是美过漫山桃花的笑,泪珠顺着面颊滚落。
此处光线亮,那些伤恐怕更骇人吧。
阿瑶将卫庄交给流沙的人,立刻遣散了银甲军。
“紫女姑娘快走,罗网的人很快就...额!”胸口狠狠一颤,这是...
紫女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白大人随我们一起多个照应。”
阿瑶来不及解释,手疾眼快地点了卫庄的定身穴,对紫女吼道:“快走!”
滔天的杀气瞬间席卷而来,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说得对,可惜,你们都走不掉了。”
阿瑶当机立断,用尽掌力将紫女卫庄推向巷尾,生莲步急行,朝梁上之人刺去!
黑白双剑格挡,三柄剑交织在一处火星四溅。
薄唇颤抖,她瞬间定住心神,扬了扬下颌,“越王八剑,黑白玄翦,罗网派来的竟是你!”
改好啦啦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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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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