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后,云舒对外称病,三皇子插科打诨地来闹过一次被赶出去之后,在国师府门外骂了她半个时辰。
她得知后,笑笑,继续开始默写自己记得的一些东西。
第二日,又见大迎慌张地跑进来,小海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姑娘默书的时候不要一惊一乍的。”
“出什么事了?三皇子又来了?”眼皮都未抬,云舒道,“还和昨日一样,赶出去。”
连连摇头,大迎道:“是皇后宫里的四满姑姑来了。”
放下笔揉了揉头,云舒笑道:“真是……稀客啊,这位四满姑姑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平日里,见着我也是不理的,隔老远就绕道了。来了是客,请到外间,咱们,瞧瞧去。”
“姑娘……”不赞同地按住云舒胳膊,小海提醒她,“国师大人交待了,不让你过问这件事。”
微笑着看小海一眼,云舒道:“不过问。咱们只当歇歇。”
看一眼桌上的稿纸,她长吁一口气,“想给爹画一个天文望远镜的图纸,却发现,光有图纸还不行,里面的各种材料炼制方法也得写下来。这可是费时间的大事,我哪有时间去管旁人那些歪七转八的事?”
也不知为什么,自第一眼瞧见皇后,云舒就不喜欢她看自己的眼神,所幸,皇后似乎对她也不亲近,从小到大,相互之间都避着。这还是头一回。
云舒出去的时候,四满已经等在了外间,听到脚步声,立马回转身,向云舒行礼,“婢子见过小国师。”
四满比云舒高了许多,快赶上太子的身量了。即便她垂着头,云舒也第一眼看到了她左眼角明显的一颗肉痣,心里漏跳了一拍。
不等她继续说下去,云舒连连摆手,两颊发白,一阵猛呕,抱住小海递来的痰盂干呕一阵,缓过劲来漱了口才道:“你也见着了,我还病着。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四满的脸色不大好看,还是垂着眸,道:“皇后娘娘听说小国师身子骨不大利索,去看了太子后,更加严重了。娘娘派婢子来给小国师送一支五百年的上党参,看看小国师这里有什么需要的。至于太子,娘娘一定会重罚,为小国师作主。”
压着眼里翻滚的情绪,云舒哂道:“我这里什么也不缺,就缺个得力的厨子给小海省些力气。听说四满姑姑做得一手好点心,连圣上都赞不绝口,也不知娘娘是否舍得割爱?”
惊讶抬头看云舒一眼,四满赶紧垂眸道:“小国师是未来的国师,婢子身卑体贱……”
唇角微抿,云舒不耐地打断她的话,“行了,我明白了。我不喜欢逼人做事,同样,我也不喜欢被人逼着做事。我不是未来的国师,谢理才是。你的差使做完了,可以走了。”
说完,云舒起身往里屋去。刚走到床边,就全身脱力,倒进床中,“小海,点鹅梨,安神汤……”
不一会儿,屋里便升腾起清甜的香气。
送走四满,大迎拉住急进急出的小海,“咱们姑娘这是怎么了?”
担忧地看一眼屋内,小海拂开大迎,“被恶心到了,也有可能是被吓到了。咱们不懂的,就别瞎问别瞎琢磨。日后太子过来了,对他客气些。我瞧着每次太子来了之后,姑娘嘴里不说,心里头会松快些。”
“可是太子……”
截住大迎没说出来的话,她再次叮嘱,“主子们的事情,莫要私下议论。只管做好自己的差使便是。”
行进屋里,见云舒已经闭上眼,大迎轻唤一声,“姑娘?”
无人答应,她便把安神汤放到床头的杌几上,无声地退出去。
等听不到任何声响,云舒才睁开眼,由着眼里蓄着的泪流出。慢慢喝下那碗安神汤,也终于能完整地想起曾经不止一次做过的梦……
水牢里暗不见天日,那已经是她被关在水牢里的不知第多少个日夜了。
他们由每日不给她送饭,变成让颜阙给她送一日三餐。自从颜阙在她面前哭了那一回之后,颜阙不来了,谢理又来了几日后,这一日换成了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见是个眼生的妇人,云舒问她。
妇人低头不答,启动机关把她移到药池边后,从食盒下方的夹层里取出一把刀和一只带盖的冰镇瓷碗。
顿觉不对,云舒瞪大眼,努力向后挣扎,“你不是谢理和颜阙的人!你是什么人!他们不会让旁人来做这种事!”
“能来自然有能来的道理。”冷冷瞥她一眼,妇人道,“你的血肉能给我儿和主子食用,是你的福气。若是立了功,或许,还能许你半世荣华。”
“荣华!荣华有什么用?我要活着,我不要当药人!”挣扎间,她打落了妇人手里的刀。
狠狠地瞪住她,妇人一咬牙,低头咬住她唯一还算完好的胳膊,从上面撕下一块血肉。
不是第一次被人取血肉来用,却是第一次被人当成生肉撕咬,仿佛到了上辈子所知的末日文学世界!
心里一阵恶心,但疼痛感占了上风。痛晕过去前,她看到了妇人左眼角泛着冷光的肉痣,这刻在骨子里的梦境,让她仿佛真的被人咬下了一口。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那个妇人的名字和身份!
晕乎乎的,她似梦似醒,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时,自己还在靠近池边的位置。想来是四满走得匆忙,疏忽了。
稍一动,右边胳膊便从铁环里滑了出来,顾不得被咬开的伤口还在淌血,云舒赶紧把四肢都从铁环里掏出来,使出全身解数往外爬……
然而,才出水牢,就被发现了踪迹。
“快!有血!她往那边跑了!追!”
看一眼天上的圆月,和她被关起来那夜的月一样圆……云舒惨然一笑,径直往丹房跑去。
这曾经是她父亲的丹房,据说,这三人高的丹炉下,丹火没日没夜地烧,是在为圣上炼制长生不老的仙丹……以前,她对这个消息总是嗤之以鼻,觉得他爹爹在这件事上执着得不太正常,现在觉得,恐怕不正常的是别人。
身后追她的人越来越近,她笑着转身,看着朝她走过来的谢理和颜阙,“站住!”
当她抬起来的手贴向丹炉壁的时候,颜阙停住脚步,拉住谢理,对她道:“少冲,别冲动。别伤害自己……”
“因为,你觉得我身上的每一块肉都是你们的,对吗?”这么说着,云舒把另一只手也贴向了炉壁,“我全身上下,就双手双脚,还有这张脸是完好的了。”
转过脸,她看到火焰中倒映的自己,脸上瘦如骷髅,哪还有当初圆润如球的模样?身上衣裳如随意挂着的破布,没遮盖住的地方处处可见白骨。
“你们站住!”从火焰里看到想要靠近的两人,她全力道,“真是神奇啊……你们到底对人体有多了解,才能做到取我血肉又不让我完全丧失关节活动功能?”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谢理皱眉道,“不过是得与舍的事情。你过了十六年予取予求的事情,到你还的时候,怎么就不乐意了?”
“多么理直气壮啊……”乍一听,这逻辑毫无问题,云舒竟无法辩驳,但细一想,简直霸道无理得可怕,“谢理,你恐怕是世上最不讲理的一个人。”
红了眼眶,她的眼泪却自觉地收了,“我从来不曾白得你们的好。我给了你想要的国师身份,甚至为了帮你,愿意下嫁……我给你做衣,为你默书。爹爹要罚你们的时候,哪次不是我为你们在说情?你们,却是怎么做的呢?”
“不必多言!”谢理不耐地道。
云舒微笑着看向颜阙,“你们可以不必那样勾搭的,我从不会和姐妹抢男人。只要你说一句喜欢,我立马会成全你们。对于你们来说辗转难眠的爱情,对于我来说,还不如一块糕点重要!”
“别说了!”对她伸出手,颜阙尝试着走近,“你回来,听话,要不然你会死的……”
“呵……”眼看他们越走越近,云舒轻笑一声,跃身入终年不灭的丹火中。
飞起身的那一瞬,她听到有人唤她,是她熟悉却从不回应的的声音。她回头,看到门外银光闪过,一身霜与血的太子在混战中抬头,眼中全是杀伐。
身心一震,她感觉到了片刻的安宁,但,晚了……
冷眸乍睁,云舒对着空中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早就习惯了云舒一睡许久,醒来问日期,小海在一旁轻声道:“正月二十了。姑娘,您又睡了一个日夜。”
“三天……”数着日子,云舒抿紧唇。梦里,她的父亲是在正月二十三奉旨外出的,还有三天!离太子身陷囹圄三年不得出还有四十五天!
“太子呢?”云舒坐起身,看一眼准备回答的小海,“圣上可醒了?”
不等小海回答,她又道:“算了,我直接进宫去看吧。”
连忙拉住她,小海哭笑不得,“太子没事了,昨日就已经回府了,回府前还来看过姑娘。圣上也醒了。”
“都……解决了?”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云舒有点懵,“我才睡了一觉。”
见她一脸呆萌,小海更乐了,打趣道:“姑娘这是怎的了?伺候姑娘十几年,婢子就没见过姑娘这么着急的模样。说起来,太子说今日还会来,只是不知为何,到了说好的时辰却不见人影。”
闻言,云舒笑了,“既是他受了惊,当我去看他。”
在外间探头探脑的大迎听到这句,回道:“太子倒也不是没来,只是被谢二少爷拦住了……说是奉了国师之命,不许他再来烦扰姑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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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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