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山倒,病去抽丝。计云舒前前后后养了十数天,才算大好,人也消瘦了不少。
“还要喝?”
计云舒看着琳琅端来的药碗,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琳琅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俊不禁,开口哄道:“姑娘虽说好了,可难免体虚,这是养身的药,不苦的,奴婢放了糖霜呢。”
计云舒半信半疑的接过药碗抿了一口,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琳琅看着计云舒,暗自打趣,这么大的人了,竟还如孩童一般怕吃药,真真儿让人哭笑不得。
看着看着,她突然发现,生了场病后,她们姑娘貌似标志了不少。
病中苍白的皮肤被养的白里透红,虽消瘦了不少,可胸前仍然鼓鼓的。
那双秀丽的杏眼一如既往的清澈透亮。鼻梁挺翘,唇瓣嫣红,一头青丝被编成长辫垂在左肩,未施粉黛却活脱脱一个小家碧玉。
视线下移,莹白的脖颈上,一颗朱砂痣格外显眼。
好似一滴血落在了洁净无暇的冰雪上,纯白与猩红的碰撞,极致艳丽,极致诱惑。
“你傻看什么呢?”计云舒见琳琅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忍不住出声询问。
琳琅被抓个现行,一双鹿眼滴溜溜转个不停。
“呃...奴婢,奴婢是在想这次去看春猎该给姑娘带多少衣物呢?虽说入了春,可小苍山里还是山寒水冷的,姑娘的病刚好,奴婢可不得仔细想想。”
计云舒见她谈到春猎时一脸的憧憬,挑了挑眉,状若未闻,反问道:“春猎?我何时说过要去春猎了?”
琳琅闻言,小脸瞬间垮了下去,瓮声瓮气道:“姑娘为何不去啊?如此难得的机会,宫里可不是人人都能去呢。”
“既然这么难得,那我索性把机会让给旁人好了,反正我也不想去。”计云舒放下药碗,拿起绢帕擦了擦嘴。
琳琅急了,说着就要上手扒拉计云舒:“哎呀我的好姑娘...您就去罢,您去了奴婢才能跟着去啊!否则太子妃肯定是带着冬霜和冬雪去,怎么也轮不到奴婢的。您就发发慈悲,可怜可怜奴婢罢......”
计云舒本就是有意诓她,不料这丫头,一听说自己不想去,这手劲儿大的,就差把她给摇散架了。
“停!我去,我去总成了罢?”计云舒架不住琳琅的软磨硬泡,提前松了口。
语毕,琳琅立马喜笑颜开,拉着计云舒絮叨春猎如何如何有趣,那兴奋劲儿,俨然像极了将要被释放的囚鸟。
看着琳琅那张灵动的小脸,计云舒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这高耸的宫墙,不知要埋葬多少妙龄少女的一生。
琳琅这些宫女们尚且还有出宫嫁人的机会,那些不受宠的宫妃们呢?只怕早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中香消玉殒了罢。
她们的命运,计云舒决定不了,可眼前这个小丫头短暂的快乐却是自己带来的,这劳什子春猎有不有趣计云舒一点儿也不在意,琳琅想去那便去罢。
临行前计云舒才被告知她要和太子和太子妃同坐一辆马车,还是太子妃特意嘱咐的,这下子谣言在宫里越传越真儿了。
自然,信的人多了,嫉妒也自然而然地来了。
以至于计云舒因为乘坐马车一事去找赵音仪时,冬雪眼中的恶意已经是毫不掩饰。
计云舒急于找赵音仪,并未注意到她的眼神,倒是眼尖的琳琅发现了。
她朝着冬雪撇了撇嘴,整个东宫谁不知道,冬雪想上位做侍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太子妃几次三番把她引荐给太子殿下,都被殿下无情拒绝,那些谣言她也有所耳闻,难怪那冬雪看姑娘的眼神这般怨毒。
琳琅本就看不惯冬雪,此时不由得狠狠白了她一眼。
计云舒自然没注意到两个丫头的暗自较量,她一想到要跟那位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太子同坐一辆马车,只觉眼前发黑,将要晕死过去。
“娘娘,云荷身份低微,与娘娘和太子殿下同坐恐有失偏颇,还请娘娘三思。”
计云舒颇为诚恳地望着赵音仪,就希望她收回成命。
赵音仪自然知道她在怕什么,一个姑娘家,莫名其妙的被抓进牢里,换了谁都会有阴影。
遂拉过计云舒的手,温言软语对她道:“你这是哪里话?你是本宫请进宫的客人,自是该与我同坐。至于太子殿下...他不坐马车,你不用担心。”
听见赵音仪的话,计云舒稍稍松了口气。
既然这样,那她也不必再扭捏什么了,太子妃都这般劝慰她了,再拒绝岂不是不知好歹了。
于是第二日,计云舒就跟随赵音仪坐上了前往小苍山猎场的马车。
赵音仪的马车在春猎队伍的中段,前头的自然是帝后的銮架以及宫妃们的马车,这后面......
计云舒掀开车帘好奇地往后看了看,都是些宫外的马车,看来不是宫里的人,想必是些颇得帝心的重臣,才能与帝后同行。
视线一转,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宸王,计云舒倒是许久未见他。
一身肃重的银色盔甲稍稍掩盖了他身上的温润气息,如此看着,倒有些常胜将军的威仪了。
正想移开眼神,却不料撞上他身旁的宋奕往她这边投来的视线,计云舒骇了一跳,赶忙放下帘子,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怎么了云荷?”赵音仪见计云舒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不由得出声询问。
“呃,没事儿,我...我找琳琅呢。”计云舒讪笑了下。
“琳琅在后头呢,亏你还惦记她,她呀,估计早把你抛之脑后了。”
要说最了解琳琅的还得是赵音仪,正如她所说,琳琅此刻正跟在队伍后头,乐的见牙不见眼,早把计云舒给忘了。
到了小苍山,随着赵音仪进了兵士们驻扎好的营帐,琳琅才风尘仆仆的跑了进来,一脸兴奋地拉着计云舒就要出去。
“姑娘!姑娘!宸王殿下猎了好大一头梅花鹿,可漂亮了!奴婢带你去瞧瞧!”
计云舒还在犹豫,赵音仪已先她一步开口:“难得出来,你也去热闹热闹罢。琳琅,照顾好姑娘。”
得了太子妃的准许,琳琅更无后顾之忧了。也不管计云舒跟不跟得上,拉着她就往人堆里挤。
计云舒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一双手从右边稳稳地把她托住,她下意识看过去,一张颇有些熟悉的侧脸近在咫尺。
“姑娘!”
粗心的琳琅这才反应过来,见计云舒被姚人扶住,猛松了口气,急忙上前察看计云舒有没有受伤。
此时的姚文卿也颇有些恍惚。
他来到这个时空数十载,如死水一般地生活了许多年,竟莫名在眼前的女子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多谢公子。”计云舒抽回手,拉开几步距离,对着眼前呆愣的男子道谢。
姚文卿回神,忙拱手作揖:“姑娘客气了。”
“姚三公子?您也来了啊。”琳琅似是认识他。
“是,荣王殿下邀请,在下不好推辞。”说罢,他又看了一眼计云舒:“二位可是要去去看那梅花鹿?”
“正是呢!姚公子可要一起?”琳琅迫不及待的接话。
姚文卿蓦然一笑,婉拒道:“在下正要去找荣王殿下,就不打扰二位姑娘兴致了,告辞。”
看着姚文卿离去的背影,计云舒若有所思。
“快些罢姑娘! 晚了都挤不进去呢!”
琳琅的催促打断了计云舒的思绪,她收回眼神,跟着琳琅往围成一圈的人群中走去。
只见人群中央,一头颈部中箭的梅花鹿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眼神涣散,鹿角上沾了不少新鲜的泥土。
“宸王殿下的箭术还是一如既往地精湛啊! 这梅花鹿敏捷无比,却也栽在了殿下手上。”一位军将打扮的精壮男子颇为敬仰地拱手道。
宋池银白的盔甲上沾了点血迹,闻言,他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男子,见是熟人后,爽朗一笑。
“车将军过奖,本王也就箭术值得一看,要论身手,还得是你骠骑大将军。”
听见两人商业互吹似的一番拉扯,计云舒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陛下到......”内侍监尖锐的嗓音让乱哄哄的场面瞬间宁静,众人齐齐跪下行礼。
“都起来罢。”随着一声浑厚沉稳的声音响起,众人都不约而同的谢恩起身。
计云舒抬眸,隐晦地打量着这位天子。
一身玄黑鎏金龙袍,九龙玉冠下是一张俊美儒雅的脸,鬓边已生些许白发,估摸着五十来岁,看着颇为慈眉善目。
如此看来,宸王的温润如玉是随了这位父亲了。
可若要论五官的话,还是那位太子更像,只不过性格气质就天差地别了。
计云舒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站在皇帝身后的宋奕身上。
只见他神情淡漠的看着地上的梅花鹿,眉眼清冷疏离,不怒自威,看着竟比身前的天子还颇有几分王者之风。
“哈哈哈...宸王的箭术可是我大渊数一数二的。奕儿,虽说储君以习文治国为要义,然,射乃君子六艺之一,骑射方面你日后还是要多向宸王讨教讨教啊。”
皇帝宋英颇为慈爱地看向宋奕,虽是说教,却无半点责备之意,显然是对这位储君极为喜爱。
计云舒想不通,在她看来,温和仁善的宸王显然比那位面冷心硬,独断专行的太子更讨人喜欢。
“父皇说的是,儿臣记住了。”宋奕说完,瞟了一眼宋池,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宋池扯了扯嘴角,暗自诽腹:皇兄可是过分了,自己一身武艺瞒的紧,却反过来阴阳他,哪有这样的道理?
“宸王今日算是开了个好头,明日再战,让朕见识见识你们的本事。不拘是皇子公侯,抑或侍卫军将,朕都一视同仁,猎物最多者胜出。”
宋英此话一出,原本寂静的人群又瞬间沸腾起来,但凡有些本事的侍卫,皆摩拳擦掌,等着和公侯王孙们一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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