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类畸变体。”肖檐序在林颂浔耳边说，大脑袋自己都不记得的知识储备在看清畸变体后迅速浮现。

“这类畸变体生长速度很快，但具体长多大受限于营养物质，如果不是混合畸变，它攻击力不高，也不会自主进攻，目前这个看起来应该属于3级。”

他语速很快，像是对这些内容极其熟络。

枪声接连响起，医院拉响了警报，惊动了住院部所有的人。

周桦扶稳林颂浔后立刻松开，他正面朝着那树干，自然也辨别出来了，他高喊：“城防营的军官在这里！不用恐慌，从消防通道有序下楼，小心踩踏！”

林颂浔把肖檐序放到地上，手从制服内侧口袋中掏出了大约和纽扣差不多大小的装置。

他一边从口袋中摸出耳麦，一边往四周扫视了一圈，确认范围后，把那“纽扣”往房间里一扔。

那装置在空中像八爪鱼似的伸出机械臂，随即紧紧攀附在那根“树干”上。

在扔完“纽扣”后，林颂浔只扫了一眼肖檐序光着的脚——他的拖鞋在刚刚被甩出去了。

手臂又一次环住肖檐序的腰，轻轻一颠，单手抱起人大步撤离。

“捂耳朵。”

于是肖檐序知道，他刚刚扔出去的是一个微型的□□。

两秒后，他的病房出现了沉闷的爆炸声。

范围不大，最多波及一个房间，肖檐序甚至没有在门口看到火光，只在房门对面的白墙上看到一点橙色的反光。

而他已经被林颂浔抱着撤出十几米了。

“现在畸变体生长到几楼了。”林颂浔对着耳麦说话，他灵活利落地穿梭在人群中，还能抽出另一只手扶一把其他踉跄的人。

老姜：“五楼！”

肖檐序的病房在三楼。

老姜是雪狼三队的狙击手，刚刚接连响起的枪声，就是他在示意纵向房间的所有人撤离了。

“目前只有四楼的病人被刺穿了，可以确认被污染了，但现在畸变体已经开始横向生长了！”

周桦的声音混在嘈杂的尖叫和呼喊声中，因为没有广播和扩音器，他只是一遍遍沿途高喊着，组织着一层的人撤下楼。

林颂浔又颠了一下身上的人：“抱好。”

肖檐序双手搂住他的脖颈，这样近的距离，他几乎感受到了林颂浔的鼻息和说话间嗓音微微的震颤。

林颂浔面无表情接通了城防营的号码：“接到医院这边的电话了吗？”

“在路上林队……您是在现场吗？”

“嗯，预测是植物类3级畸变，枪榴弹就可以处理。”

“幸亏……”

能用枪榴弹处理的畸变体，已经属于最容易的了。

林颂浔却话锋一转：“但生长速度极快，如果你们到的时候，它覆盖了整幢楼，那就考虑至少用152毫米口径的榴弹炮了。”

对面被这话吓死了。

枪榴弹杀伤力可以保持在一两个房间内，顶多是发射几枚的问题，但榴弹炮那就是直接把医院夷为平地了。

结果怎么样关键在城防营来的速度怎么样！

城防营直接把油门踩到了底。

医院处理紧急情况的工作人员打开了广播——

“住院部内出现畸变体，请所有人从消防通道撤离。”

“下楼后，请按照安保指定的通道按次序撤出。”

“最近的巡防队成员已经赶到，如遇闹事者，会直接处理，所以请所有人听从安排。”

巡防队是有直接开枪的权力的。

联盟所有人都接受过遇到畸变体时的疏散撤离训练，所以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除了最初如无头苍蝇般的恐慌外，现在所有人都在按着指示撤离。

只是偶尔传出几声尖叫，那也许是有人被荆棘扎伤了。

荆棘类畸变受限于自身的养料，只要撤离及时没有获得新的营养物质就在可控的范围内。

肖檐序的手背被锐利的石子割伤了，但他没什么痛感，只是紧紧地抱住林颂浔。

他其实想自己下来走，但林颂浔的动作根本没有因为身上多了一个人而受到影响。

他甚至没有怎么喘气，抱着人接连跳下几阶台阶，在受到其他行人“阻挡”的情况下，也只用了一分钟就从病房撤离出了住院部。

林颂浔放下他后，转身往回跑，肖檐序急急地拉住他的手。

耳边充斥着广播女声循环播报声音，警报声如海浪般此起彼伏，畸变体长势迅猛，荆棘如钢铁般坚硬，却又如触手般灵活，不断穿透墙体，发出爆破般“轰隆隆”坍塌的声响。

雪絮飘飘荡荡地往下落，堆积在水泥地面上，又被人群踩踏，地面变得冰凉湿滑。

人潮喧嚣，捱三顶四，有人摔倒受伤，有人嘶喊哭叫，耳不忍闻。

林颂浔没有因为他停下步子，甚至没有回头，他的手很暖也很大，肖檐序摸到了他手指尖薄薄的茧。

1秒？可能都不到，林颂浔头都没回，只是把手往外抽，肖檐序紧紧地抱住，跟着跑了两步，他喘着气道：“先去二楼——”

巨响自几米外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一块被钢筋堪堪挂住，岌岌可危的巨石终于撑不住，从斑驳的二楼外墙翻了下来。

根本来不及救，甚至没有什么人反应过来。

眨眼间，肖檐序只看到喷溅而出的血线，浇洒在周边的人身上和脸上，肉块碎骨迸飞，令人目不忍睹。

巨石不知砸中了几个人……声嘶力竭的惨叫响成一片。

林颂浔余光只触到了一片血雾，眼前就已覆上一只手掌，掌心柔软的肌肤挡住了他的视线。

那手将他的头往另一侧推。

肖檐序半挂在他后背踮起脚，嘴唇在喧杂中凑近他耳旁，气息不稳道：“别看，别看……”

林颂浔在当下并没有任何想法，但事后回忆起来，他却有些困惑：他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呢？比这更惨烈的也见过的。

“你先去二楼！如果荆棘的枝干上开花了，污染能力会大大提升的，得先毁掉它的养分来源。”

话落，肖檐序已经松开了他。

林颂浔逆着人流往回跑，长大衣的制服衣摆在他身后鼓动，高挑削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转角。

肖檐序定定看了两秒后，才跟随医院安保的指挥继续往外撤。

他猜测林颂浔身上不会只带了一个微型的□□。

果然一会儿后，就又听到了沉闷的爆炸声。

肖檐序看向自己手背上的伤，蹙起了眉，刚刚血渍沾到林颂浔身上了。

而因为他手上的血迹，其他人都自发的和他隔开至少两米的距离。

这是正常的，他们可能会认为他是被畸变体划伤了。被3级畸变体划伤，转化为同类畸变体的概率很大。

城防营离医院很近，大约在十分钟就赶到了，装甲车一辆接着一辆，封闭了医院所在的西园区。

而住院部出来的人暂时安置在清空后的门诊大厅。

肖檐序安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有炮弹的轰鸣声和城防营指挥官外放出的声音，地面在微微震动。

基因检测站应该很快就会在这个地方安排取样。

这几天他处理了很多海马体内的记忆，不会再有像第一次见到林颂浔时那样，不明白巡防队是什么了。

巡防队由城防营管辖，日常在城中隔出巡逻，以及时发现并处理紧急事件，刚刚广播里巡防队赶来的这么迅速，应该就是正好在医院园区附近巡逻。

林颂浔等会儿也得来这里做基因检测的。

肖檐序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不会有事的。

他总是要想到林颂浔。

太熟悉了，这样的场面，仿佛他们从前经历过。

他好像也曾这样嘱咐过林颂浔，畸变种类以及解决方向。

为什么要说不认识我呢？

肖檐序很轻地叹出口气，但滞涩在胸口的情绪仍未疏解。

他甚至在此刻觉得奇怪，林颂浔不应该在巡防队的。

不是因为他知道林颂浔是议会长的儿子，而是……肖檐序隐隐约约……

他就是知道，不论是军事技能课还是军事指挥课程，甚至在医疗护理上，林颂浔的成绩都很优异。

后来还破格进入了野外部队，一路晋升到少校。

可你现在怎么会在一个小小的巡防队呢。

肖檐序在心底念着。

明明我知道你那么多事情，为什么你不认识我呢？

鼻尖酸涩，胸口也很难过。

是真的不认识吗？

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林颂浔记忆也有些问题。

“小肖，你受伤了吗？”

肖檐序独自站在一个自助挂号机旁边，他思绪被打断，睁开眼，视线却很模糊。

他眨了下眼，才看到是那位照顾过他的Beta护士，他记得旁人称呼这位护士为“霜见”。

“你……”

肖檐序在她眼底看到了一点惊恐和担忧，她也隔着几米和他说话，但没有像别人那样避开他。

霜见拿出一张面巾纸递过来，说：“你怎么哭了？”

肖檐序接过纸巾的指尖一顿。

他哭了吗？

肖檐序抬手碰了碰脸颊，触到温热的湿痕。

林少：我还没死，哭什么。

林少：哦，有人因为我不认识他而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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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荆棘相拥（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