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阳城。
无云晴天好。
得意楼客院。
微风缕缕送,桂花香飘飘。
金桂,银桂和橘黄色的丹桂,密密洒洒,飘飘落落。
花朵温柔地沾在火舞和鸿飞的身上,头发上,人便也沐在回忆的香气中了。
“你的伤都好了吧?”
“嗯。多亏小姐。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鸿飞感激不尽!”
“不用道谢的。别老‘小姐、小姐’的,我叫‘火舞’,你可以叫我‘舞儿’。”
“火......舞儿,你放我走后,你们的宫主......没责罚你吧?”
“没有。他不会的。”
“哦......那就好。舞儿,自从那一夜......我就再也忘不了七月流火的传说。还有,你美丽的舞姿......”
“那是圣女七月的舞姿......”
“嗯,也是你的舞姿。我真想认识一下昆吾!那样一个热血柔情的男儿......”
躲在廊柱后的云嫣,望着桂花树下两人情意羞涩的越谈越投机,心底不禁蔓延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长期倒扎在肉里的荆棘。刺疼虽可以慢慢习惯,但就是无尽的酸麻。越想拔它越陷得深,不拔又不快,就觉着有什么地方隐隐的痛——很难受!
这痛刺激着她,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能消解......
她随手在空中一抓,片片花瓣捏碎在手心里,松手已成灰,飘散而去。
“我朴云嫣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手!”
次日,鸿飞约火舞同行。
两人在城里东转转,西看看,志趣相投,一路嘻嘻哈哈。
云嫣被冷落在一边,心里不是个滋味,却只能憋着气,牙痒痒的。
鸿飞突然提议去明月山庄的老宅看看,那里现在已成了他的别院。他故意把那里吹得天花乱坠。
火舞当然欣然同意。
三人拐进一条小巷,又从这一条拐进另一条更窄的巷子。
巷道像血管一样交错缠绕在一起的。
在这里,武阳城的喧哗声已渐渐消退下去了。
舞儿好奇地放慢脚步,从一条巷子到另一条巷子逐一打量着,每一条都各不相同,这一条平和温顺,那一条风情万种,却都低低地传出杂谈碎响,从某个看不见的地方,从那一幢幢古宅的深处发出的声音混合着,就这么神秘地泛滥开来。
来到老宅大门前,火舞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这是什么地方?仿佛什么时候来过......
紫檀木的深红大门,雕花的悬梁木,古朴的红漆对联,……一切不知为什么,透着些恐怖。
阴森的记忆,难以开启。
火舞退缩了,抱头疾跑:“头好痛......我不要!不要!”
“舞儿,怎么了?你去哪?等等我!“鸿飞连忙追去。
云嫣迷惑地看看远去的两人,又看看大门,若有所思。
入了夜,火舞一个人悄悄地又溜去了老宅。
小巷,弥漫着朦胧的雾霭,一条比一条暗。
月光已经照不到这里,掠过稀疏的树荫,隐隐看到几点星粒和一幅黑色的天幕。
她停下脚步,驻立在寂寞中,满心期待着能发生点事情。是该发生点什么事,才能把她从这种凝神静听的痴呆感觉中推出来。
空虚。
突然,她听见,可能是离得远,又可能是因为隔着墙,低低的,隐隐约约的,有人在唱一首熟悉的童谣。歌声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舞儿觉得这歌像是什么在跟她打招呼。是谁?她问自己,是谁在这里哼着亲切的曲调,在这条弯弯曲曲偏僻的小巷里,唤起我内心深处的记忆?
她循声而去,走过一幢又一幢伫立在半睡眠状态中,窗板关得严严的房子,在那些窗板后面露出闪亮的灯光,不时还显出晃动着的手的影子。
舞儿在心底矛盾地斗争了好久,终于怀着疑惑和惊恐的心情去推老宅那扇血红的大门……
“咯吱——”
在寂静的月夜,门板声显得尖锐而清晰。
舞儿一步步小心地往前迈,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此处果然如鸿飞所说,是难得的佳地。
幽静的宅内,龙柏鳞叶密生、高大青翠。垒石成山,引水为池,平台曲室,有幽有旷。假山在北,池塘在中,楼宇处南,其间小径纵横。
山石玲珑秀雅,池水清澈碧绿。微风中树木花草轻摇缓摆,在夜色里尽展独特的风姿。
月光如水,池面同镜,光影闪动,变化多端。
环池小道全以瓦石铺装,纹似水波粼粼,与池水相映成趣。而那幢三层楼宅建筑更是气势奇伟。彩色鳞瓦的屋顶,彩陶的怪兽、翘起的飞檐。
其南有走廊左通轿厅,右达亭榭。
突起一阵怪异的冷风刮来,一扫雅兴。
感觉到了,竟然是一股强劲的杀气!
身后的门更是突然“哐”地自动关闭!
婆娑的月光下,树影斑驳。
杀气越来越重,铺天盖地地向火舞卷来。
“不好!中了埋伏。”她心中暗惊。
又是一阵风,朵朵红花含香飘来。
她的心脏猛然紧缩,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只觉有千万根针带着刺骨的寒气扎在自己身上,甚至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不行!放松......”舞儿深吸一口气,用心去感受杀气的来源。
虽难辨确切的位置,却能知道气息并没有进一步流转。
杀手的耐心一向很好,何况是红花楼的死士!
而如此处境之下,舞儿的耐心得更好一点。
她装作毫无察觉再次一步步向前走去,暗中运转真气将全身要害都给护住了。
敌在暗,也不知有几个。
走到池中木桥时,舞儿突觉感到两边各有一股杀气接近,心道:“如果就两人的话,自己倒还可以应付!”
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突然,脚底有一人破木而出,碎屑飞舞,一把冷剑便要插入自己的胸口!
火舞大惊,连忙跳起闪躲,险险躲过这招,然而头顶又有破风声,一蒙面人一刀正朝自己劈来。她赶忙空中一个旋身,那人劈了一个空。
但再落地时,宅子又恢复了安静,除了自己,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火舞这才猛然觉察,那些杀气是敌手故意释放的,目的就在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好让伙伴有机可乘。
看身手,这些杀手绝非二流货色,俱是顶级高手。
“哼!没想到!我的命这么值钱。竟雇用了红花楼的高级死士。但我似乎没有得罪什么人啊......”舞儿蛾眉紧蹙,在记忆中苦苦搜索。
就在分神的刹那间,身后有人无声无息地闪电似的伸手,五指如钩抓向她的右肩井,右手食指便点她的七坎大穴。
猝然袭击贴身而立的人,按理必可两着皆中,手到擒来,易如反掌的。
可是,来人僵住了。
不知舞儿何时以转过身,右手修长白皙的三指,奇准地扣住了蒙面人左手的腕脉,左手不知何时掏出的软剑尖端己贴在他的后心上了。
她冷冷的一笑:“你偷袭的手法很不错,可惜火候不够,太慢了。”
那人惊得背脊冰凉,不敢移动全身的任何部位。
火舞如果真下毒手,他的左手不但是毁定了,连身上也会出现一个的大窟窿。
可没等舞儿再发话,一道银光直射进那人的身体。她连忙闪身躲过他的尸身,斜目看见倒下的脊背上,一根银针,顶端的水晶红花鲜红欲滴。
火舞更加小心地前行,然而,每当她迈出一步,无论是身旁或者头顶,就连脚下都有袭击而来。
她躲得有些狼狈,好几次都险些受伤,看来想安稳走出这里是不太可能了,既然如此,她索性站在原地不动。
舞儿猛地转身,一提内力,紧贴着地面飞速向大门掠去。火衣舞动,衣袂飘飞。
可还未到门口,左边又是一刀凭空冒出。她一个空翻躲了过去,“好险!”
舞儿实在忍不下去了,美目含怒:“要杀就来个痛快的!红花楼的风格就是这样东躲西藏,畏首畏脚么?!”
终于有了回应——四个四士分别从上下左右四个方向一同攻来,火舞冷笑,大喝一声:“火凤展翅!”
蒙蒙幻象中,一只双翅明灭着火焰的火凤,遍身耀眼的金色彩羽,展翅一挥,便明艳艳地映红了半边天!
火舞整个人都笼罩着七彩透明的劲气。
长发飘飞,衣袂翩然。
劲气过处,人影晃动。
她直冲出古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身后的四人早已气绝。
她摇摇晃晃没走几步,就倒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包围着我,
那是只属于你的气息,
它此刻充满了我的心房,
化作力量,
又回到我的体内。
床边垂落地面的帐幔被修长的手撩开,一双在黑暗中闪动着熠熠光芒的眼睛注视着舞儿娇艳的面容。
那双眼,流露出忧虑和矛盾。
良久,房里传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不知是发自于床上的睡美人儿,还是床边的那瘦长的身影。
可当舞儿醒来,却已人去楼空。
“七星...”
她伸出双臂抱紧自己,感到肌肤上仍有他的体温;伸出舌头舔舔,唇角依然能品尝到他的味道。他明明在她身上留下了熟悉的气息,可现在,他人又在何处?
次日清晨,火舞刚推开房门,就惊讶地看到鸿飞正坐在楼栏上注视着她,两只脚摇摇晃晃的渡着。
古铜色方正的脸庞上,鼻梁高挺,浓眉似剑,嘴唇轮廓分明。
更有一对浓情。
注视着那深棕色的瞳孔,她不禁浑身一震,赶快移开目光,彷佛看着这双眼睛,灵魂就会被吸进深不可测的秋潭,熔化在炽热的火里。
“舞儿,你昨晚去了哪里?怎么会倒在大街上?”
“倒在...大街上?”
“是啊。你还受了伤。是我把你带回来的,还帮你疗了伤。你...不记得了?”
舞儿一下子迷惑了:迷迷糊糊中,明明感觉是七星叔叔抱着我,怎么会是鸿飞?难道......
“舞儿,舞儿?”鸿飞见她突然愣在那儿便急了,跳下身扶住她的肩:“你没事吧?自从昨天去过我的别院,就怪怪的...到底怎么回事啊?嗯?”
“没...没事。我还有些不舒服,回屋休息了。”
鸿飞看她一脸沮丧,不愿吐露,只好慢慢地放下手,还想讲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躲在客栈里也不是个办法啊。
自从来到这武阳城,云嫣就老觉得身后有人远远地尾随着她,形影不离的。但那人的轻功惊人得好,无论她怎么试探、怎么寻找都不露痕迹。
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不知谁猛然从背后那么一拍。
“唉哟”云嫣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慢慢地回过头。
原来是鸿飞。
“干嘛呀?怎么不去找你的舞儿,来这儿吓我?”一对杏目恨恨地盯着他。
“哟哟哟,好大一股醋味儿呀!来来来,我的好妹妹,这些天是哥哥疏漏你了。对不住,对不住。可是......难道你不就想早点让哥给你添个嫂子疼你吗?你啊,最近老是魂不守舍的。是不是看上哪家公子哥啦?嗯?哈哈......”
“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讨厌啊!?”云嫣瞪了他一眼,反身“嘭”地关上房门,差点夹了他的鼻子。
“我今天是招谁惹谁了,两个人都这样......”鸿飞的笑僵在嘴边,正恼闷,突然听见院外一声轻轻的“劈啪”脆响!
他忙纵身而出,落在树上,不及出手,那黑影就在身边一闪而逝。
细看脚边——粗糙之间一块光滑。应该是那人移动时,鞋底磨擦树干,把树皮给磨掉了一块。
论那人身手,已是绝顶轻功。
最近,酒楼杂谈,说是黑衣幻影来了武阳城。那人不会就是......
五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秘杀手。身似青烟,行如鬼魅,可以登萍渡水、树梢飞行。人称“黑衣幻影”。
传说他刺杀对手,飞身而上,藏匿树中,或俯于房顶,再把握时机纵身跃下,一击即中,继而施展轻功绝尘而去。
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一来见过他都被他送上了黄泉,二来他喜着黑衣,面具于脸,诡异得很。
总之,他整个人都是个迷!一个可怕的迷!
不知是不是巧合,盯上云嫣的人正是这个迷!
黑衣幻影回到自己住处,从床头摸出一个颇为精致的小木盒,也许是因为经常用手把弄那东西,盒子的四角已经变得油光锃亮了。
打开盖子,里面竟装着一个狗尾草杆编织的立体心!
他看了好一会儿,微微地叹息……
曾经夕阳照寒柳,微风轻拂红蓼面。
“哒哒哒哒……”
是谁的脚步声带动着回忆响起?
模糊中,一个衣着简朴却不失清秀的小女孩匆匆跑过河边。
她兴高采烈地怀抱着刚刚捉来的小白兔不断地逗趣着。
一个失足,摔倒在地,而可怜的兔子也从怀里飞了出去,落入河中。突如其来的这幕,吓得她傻傻地定在趴在原地,泪珠儿“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就在这时,只听见‘扑通’一声,阳光下闪耀了一个大大的水花。
一个小男孩,奋不顾身地跳进河里。
湿漉漉的他哆嗦着抱着兔子从河里爬了上来很潇洒的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水珠子七彩斑斓。他径直走到了小女孩的面前,把她扶起。
他把小白兔塞到她的怀里,什么也没说,红着脸掉头就想跑,却被女孩一把抓住胳膊:“你的手......”
他低头望去,原来上岸的时候手腕上无意中被岸边的杂枝刮出了一道弧形的伤口。
“谢谢你救了我的兔子。”小女孩抱着失而复得的可爱兔子,笑了:“作为交换,我来给你包扎包扎吧。”
就从那一天起,他牢牢的记住了她的名字——“云嫣”,还有那甜甜的微笑。
一切青涩而美好。
他用毛毛虫惹她哭,他扮鬼脸逗她笑。
两人一起下河摸鱼,一起骑马,一起放风筝。夜里,他们还肩并肩坐在草地里数星星......
秋波红蓼水,夕照青芜岸。
那如明月般优美的弧线,是每位少年的梦想。
刀光舞动,汗水挥洒,他朝君临天下。
不知道练了多久,直到天边点燃了霞光,他才终于停下。大大地喘了几口气后,才伸手擦了擦已经布满脸庞的汗水。
小云嫣从草地上爬起身,拍着手掌跑到他身边:“阿翔哥哥最厉害了!”
然后神秘稀稀地怀里摸出一样东西,认真地对他说:“把手给我。”
他一怔,赶忙在衣服上狠狠地擦了擦,才把手乖乖地伸向她。
小云嫣把东西小心翼翼地捂在他的手心。原来,是一个狗尾草杆编织的立体心,看得出来做得很仔细。
“阿翔哥哥,你可要好好的收着哦,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你要努力,将来一定会成为武林高手!不要放弃!别忘了,我会永远永远支持你的!”
说完就在阿翔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飞快地跑走了,若同一只夺走狗尾巴花芳心的斑斓蝴蝶。
……
可惜幸福的时光那么短暂,不久后因为家里实在太穷,云嫣的娘把云嫣卖给了一个大户。
从此,阿翔再没了她的音讯。
她离开的那夜,突然扬起了风,蓼花激烈的互相撞击着,发出脆裂的声音,如同心碎。团团如雪片的花絮在半空中飘荡……
阿翔突然惆怅起来,就如一只盛开的狗尾巴花,正惆怅着另一只一同盛开的狗尾巴花随风而去。
蝶儿不再,蜜蜂无影,只剩下童年的蜻蜓还肯停歇在它毛茸茸的手心,做它俏皮的玩伴。
可是没有红颜相伴,纵使能成为武林高手,纵横江湖,那又如何?!
黑衣幻影的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苦笑。
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这个阿翔哥哥......
夜深,无月。
乌云急速奔走,天空偶而泄露出稀落的星光。
风盘旋,凄厉地呼叫。
此时,一个人却伏在得意楼的屋檐上。
深色劲装,头包黑布,戴着半边暗蓝色面具,夜色中轮廓秀美,一双像猫一样灵活的眼睛正在窥视着客栈楼道里的人。
火舞端着一盆水,碎步走着。
云嫣正好在她的身后,这时一个女人高声叫着“嫣儿,嫣儿”从后面追来。
舞儿一听这声音突然产生幻觉,仿佛有个女鬼在追赶。
“哐当——”水盆翻倒,溅了一地。
她呆了一下,突然惊恐地想跑。
正好天上划过长长的一道闪电,就觉眼前一片雪亮,她一下子昏倒在地……
鸿飞闻声而出,还没顾得上火舞这头,就听见房顶有打斗和跑动的声音。
他忙破窗而出,怒叱:“什麽人?”
他如脱免般飞扑到了房顶,却只见一个黑影向左侧外方飞身,脚一点栏杆,人往庭园飘去。
苍风大雨,双影如鹰。
追击中,一道寒光穿过雨丝朝鸿飞扑面而来。
“咄!咄!咄!”,三把闪着森森绿光的飞刀呈品字形分别在躲闪中射上他身后的树干,与此同时,黑衣人突然返身跳来,右手成爪便往他脸上抓去。
鸿飞一惊,此人速度远比预料中快,只是转眼功夫便到了面前!
其右手攻势凌厉,隐隐挟着风声。
换作他人,遇上这招只有后退的份,但对鸿飞来说却不同。他知道这一退,必然气势被夺。于是不仅不撤,反倒左手往前一架,伸腿斜踢过去。
雨花飞溅。
黑衣人左手疾出,挥掌拍向踢来的右脚,手方向一转,再次抓去,目标换成了脖子!
鸿飞见招拆招,左手下拍,右手蓄满劲气,趁着对手左手拍开右脚的瞬间,疾伸而出。
劲气正当,硬接之下必有损伤。
紧急间,黑衣人身躯一扭,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往横掠去。
“滋──”鸿飞掌风刷过其腰间,衣碎飘零。
可不知何时黑衣人却又拔了一把刀,觑准他的头颈,斜砍而来!
错非鸿飞耳目灵敏,及时往左边闪,此刻怕已身首异处了。
思及此,不觉已是冷汗涔涔。连忙一扭腰,他凌空往左侧掠去,又觉一道凉风从右脸扫过。
忙快速退身到了院中。
惊魂甫定,还来不及检视究竟伤到何处,就听风声又起,忙旋身回避。
这一转身,总算看清了,只见一把亮晃晃的大刀欲劈他的胸腹,虽巧身闪避,但持刀之人更为机灵,刀势一转,依旧追着胸口而来。
眼看避之不及,索性闭目,横竖一死。
月离于毕,俾滂沱矣。
迟迟不觉刀落......
睁眼一看,哪还有人?
四处奔走,黑衣人早已不知去向。
“啊——”一声惨叫,听似出于云嫣之口。
糟!调虎离山!
鸿飞慌忙奔上楼,只见云嫣倒在地上,怀里扶着一个黑衣客:“哥!你看看他怎样了?刚才有个黑衣人上来,逮着我就砍,他突然出现,帮我挨了一下!”
有两个黑衣人?
这么巧,一个打,一个拦......
刚刚招招逼近要害,现在负伤晕厥......
怪!
太怪!
鸿飞上下打量——这男子,身材矫健颀长。那半边面具的脸庞,俊美得有让人迷失的魅力。胸前衣襟崩裂,一道深深的血口,应该是适才被大刀划破。
“不好!舞儿呢?”鸿飞突然脸色一变,两眼瞪视着云嫣。
云嫣被他看得神色恍惚:“你,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我又没把你的舞儿藏起来!是被黑衣人带走了呀!”
鸿飞顿觉脚软:“往哪去了?”
“我哪里知道?那人速度快,又来袭击我!估摸这会儿...就算知道方向...也追不到了。”
“哐——”鸿飞一拳捶向身边的木格窗子,板儿碎裂,粉屑横飞:“舞儿......”
雨水顺着衣角流淌,打在地板上“啪哒”“啪哒”......
雨后,风如泉水般清凉,白日里张狂的燥热全然而走。
静穆宁息。
可惜了——深夜不寐。
鸿飞在房内懊恼着自己的大意,而隔间的云嫣却嘴角挂着异样的笑容。
这时,空中忽然有什么声音响起,好象有某种飞禽掠过。鸿飞抬起头,只见一只白色的影子在深邃的夜空瞬间远去。心烦下,却全当是飞鸟无痕,不加理会。
可是,那小鸟穿过打开已久的窗子,径直飞入云嫣的房内。可能是习惯了,竟停在了她的头上。
她没有发火,相反十分亲切的将其托于掌心,从脚踝上取出绑在那里的木管。展开信条细细地看了一遍,脸露喜色,那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显然是对纸上内容十分满意。
而此时的鸽子在地上咕咕直叫,转着圈子,扑动着翅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飞呀,飞呀,你怎么不飞了——飞不掉了,知道么?”云嫣咯咯轻笑,摇着手上几支洁白的长羽。月色下,羽毛的末梢染着猩红的血色,显然是刚硬生生从翅膀上扯下的。
她一边看着鸽子在地上徒劳挣扎,一边托着腮:“火舞!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斜过头,望向床上的黑衣人,眉目中疑云闪烁:“‘黑衣幻影’?他也是杀手...却为什么要救我?无论如何,他应该有利用价值的...”
云嫣微微一笑,蹲到床边,开始给他细心地上药裹伤。
月光打在黑衣幻影的脸上,半边假面反射着神秘的色彩。她禁不住好奇,伸过手去,指尖轻触那光滑,不知这光滑之下是否是细腻,就如那侧脸的曲线?
突然,大手按住了进一步的试探,轻声道:“我......是阿翔......”
云嫣却毫无反应,轻轻地缩回手:“你的伤口还没上药。把衣服脱了吧......”说完,双手便去帮他宽衣解带。
被深爱的人遗忘,心一下子揪痛。阿翔皱起眉头,犟了一下,挣脱掉了。
难道,你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的阿翔哥哥啊?秋波红蓼水,你真的都忘了吗?
“哎!你怎么扭捏地像个女子,怕什么?我都不羞!不上好药,伤口可是会溃烂的!”云嫣很认真地瞪视着,重又帮他脱下衣服:“你看,这个松掉了吧?”
她指了指他的胸口,帮他解开布条,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细心地把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阿翔只觉得一阵清凉袭来,伤口的疼痛顿时减轻许多。然后俯身重又帮他把绷带扎好。
阿翔觉得颈子痒痒的,原是柔荑不停地摩擦,香气若兰,惹得他心里痒痒的,眉间的纠结一下子展开了。
好久没有人这样为他,自从那场火,烧掉了家,烧掉了所有的温情,烧掉了一切......
“你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阿翔见她带上门,忙跳下床,偷偷把上好的药洗掉。
“就算你不记得我了,也没有关系。我要一直待在你身边,让你想起我,爱上我!”
与此同时,百鸠宫的茉晞殿。
“是因为我一直待在你身边,所以才爱我吗?”七星阴郁且带着魔力的蓝眸似能慑人心魂。他伸手拨开黏附在舞儿额上的湿发,低声喃语。
"宫主,罗汉粥来了。"
七星接过了红漆餐盘。
仆人都主动退下。
他舀起一口粥,往她的嘴巴里送,但病人并不合作,粥由苍白的唇旁流出。
"不要!娘……"火舞开始魇语。她突然抓住了七星放在她额上的手,像失去关爱的孩子,惶恐,不安,无助,急于寻找抚藉。
这时,七星想起小时曾唱给她听的一首童谣。
他温柔地抚着她的额头,细细唱出,声音美好:
纯真的孩子
原野上飞翔
小手抓着月亮
脸蛋儿闪着光
我的宝贝
快快入睡
梦中扬帆起航
我愿化作星辰
眨眼为你指引
再不会有忧伤
......
边唱着歌,边喂着她。
渐渐地,火舞似乎不再那么抗拒了,吞下了食物,终于肯吃粥了!
七星唇角微扬着,悉心地喂饭、喂药。
手不时抚摸她柔软的发丝,沿着她的额、小巧的鼻子,来到温软性感的唇瓣上。
一场迷离的梦中,她仿佛长了翅膀,逃出黑暗和恐惧,飞进家的幻象。
头好痛!
她睁开惺松的眸子,映入眼帘的,是俯在床边的他。
她伸手插人他湛蓝的长发中,仿佛要确定他的存在。
是他!
这回的确是他,没错。
那双在梦境中抚慰她的手,让她找到了家的感觉。
七星因她的触碰,动了动身子。
她忙把手缩回被子里,而他也在这时醒了过来。
"醒了?"声音中带着欣喜。他抚着她的脸,声音低哑:“真不该让你犯险!舞儿这样,我的心真的很疼。知道吗?”
“放心,我没事。一切都我是自愿的...苦也好,痛也好,我都会帮助你实现梦想......因为舞儿真得很爱你。”
**是魔鬼,而爱情有时便成了它的助手。
晚霞已褪,明月东升,池边薄雾冉飞。
鸿飞抬眼四周,风动柳斜,又看看天色,月已中天,不由长吁道:“今夜又是风露终宵......已上三更......难道是我的虔诚不够吗?”不知何时,飞来一只倦林鸟,竟在池上旋飞不去,声声哀鸣,似乎有心陪伴这因情而伤的少年儿。
那种淡淡的哀愁在山间弥漫……蓦地——鸿飞剑眉一掀,脸上出现坚决的激动。一对明目,射出坚毅而诚挚的光芒。
好像他那心中,此刻要将一切抛诸脑后。但就在此刻。池中飞来一石,“咚”的一声,激起一片涟漪。水波微晃中,一片红光疾晃。鸿飞早已看清,那不是落日的余霞,而是一个红衣的影子。
他霍地一回身。
身后已空空荡荡,而鼻间却留有一丝淡淡的兰香。鸿飞剑眉一展,身形冲天而起,在空中略一拧腰,如破空疾弩,落地已是两丈以外,几个起落,便扑上一座高崖。匆促地向林木中一瞥,除了宿鸟啁啾,晚风摇树外,空无一影。
他失望了,展开的眉头,又再次拢起,木立良久。突然一声长叹:“剑石乱崖满山青,溪流韵似九天音。徘徊悠悠云雾里,何处寻得伊倩影。”
这是他自己即兴之作,声虽低沉而又朗朗,显然内功甚有根基,不然怎能余韵锋锐。其实——鸿飞是故意用内功真气将那吟声传出去,好像是想将自己一片心声,传给那可爱而又神龙隐现的红衣姑娘。他再次眺望四周,仍是毫无动静,空山尽寂,晚雾更迷蒙。
失望,孤独,又上心头。一阵微风过处,那幽香气息竟又传来,似乎还是传自身后。
鸿飞心中蓦然一动,脸上展开一丝笑容,星目剑眉间,顿现出浊世不群的明朗。这次,他并不立即回身,好像是要等一个有利时机,去捕捉一只狡猾的小兔子。
此时,天边再次传来晚鸟的哀鸣。
他忽然计由心生,故道:“这鸟呀,叫得人好心烦,我得将它打下来!”
嘴里说着,人也假模假样的蹲下身去捡石子。
但蹲下身去,眼睛却由胯间向后看去。这次,他大喜,因为身后真的就是令他梦魂萦绕的火舞——红鞋红衣。
他起身,回转,看那可人的面孔。大大的眼睛,苹果般的笑靥,迷人的梨涡。那对柳眉儿做挑,显出她绝代的风华下,桀骜不驯的调皮性儿。
“舞儿,你还好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个月来,又去了哪里?怎么回来的?”鸿飞一口气把心中所有的疑惑抛出。
可她只是笑而不语,似乎丝毫不知他长期的焦灼,不知他长久的期待,不知他苦苦的追寻。
鸿飞只好作罢,毕竟舞儿现在看起来神采奕奕,那已是春阳暖心。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感觉,似乎自己与火舞有种莫名的默契,甚至他还能感受她的感受。
这是奇妙而幸福的感觉。
现在唯一欠缺的,也许只是两情相悦。
到了傍晚,云嫣回到明月别庄,看到归来的火舞,眼中刹那间闪出嫉恨的光芒,心中顿生苦苦酸意。
女人天生爱嫉妒,嫉妒比自己美貌的人,更容不下情敌。何况是云嫣这种自持艳美绝天下且占有欲极强的小女人。要让她做满天星,做陪衬艳丽玫瑰的黯淡花草,还不如要她的命。
她妒忌,妒忌火舞如花的容貌,妒忌火舞脸上洋溢的幸福,妒忌火舞与鸿飞的默契,却不知,想要伤害火舞,就会伤了最爱的人。
可看着鸿飞离自己越来越远,漠然的眼神,怎能不让她心疼?
于是,她拼命地想办法,即使不可以让他爱自己,也不能让他在心里给别人留方寸之地。
何况她第一眼看到火舞开始,便起了恨意——火舞可是百鸠宫的魔女呀,正邪不两立。
云嫣还起疑于她的突然出现,总觉得她是带着什么企图的。观察愈久,疑窦愈浓。火舞愈是表现得纤弱娇柔,云嫣就愈是不放心。因为从她的经验来看,火舞是有心魅惑着鸿飞。
不容云嫣在妒火与疑惑中思量,火舞的身形已到了她身边,五指一拂,带起五缕尖锐的指风,朝她攻去!
云嫣忙左袖一拂,右掌斜劈而出。
这一式看似轻柔飘忽,去势却迅快之极。
火舞冷哼一声,右手原式不变,只是改拂为抓,左掌也徒然翻起,迎击上去。
“啪”地一声,双掌相交,云嫣脚下一晃,退出一步,右手却已把对方的衣袖撕下一块。
一想起火舞是自己的情敌,怒火立刻熊熊烧起,她娇叱一声,移身出招,刹那间已攻出七掌十腿,似乎满园都是她的身影……
而火舞的回击已提起全身功力,所发的招式更是奇幻莫测。
最厉害的还是她的身法移换变位,快如电闪,有如穿花蝴蝶。
转眼之间,两人已交手了二十余招。
火舞因武功博杂、招式奇门、身法迅捷,占了上风。
而云嫣的心里明白,继续下去,自己的内力比不上对方,到后来只有败退一途。
她使了一招“抛砖引玉”,把对方攻来的一式引到一边,霍地退出八尺之外。
火舞手腕一翻,待要追击过去,云嫣已轻喝一声,道:“且慢!”
火舞身形一顿,道:“怎么,认输了?”
云嫣冷冷道:“你别以为你是百鸠宫的妖女,我便怕了你,我只是要把事情弄清楚。你为何要对我出手?”
“这你该好好问问自己!”
“我不懂你的意思。”
“真的不懂我的意思吗?我问你,你为何要买通红花楼的死士,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我没有!”
“哼,容不得你狡辩!看招!”
火舞拔剑攻出,剑影闪烁,凌厉之极。
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是情敌相见遇,怕是比仇人犹要加上数分。
两人的目光都凌厉如同剑芒,恨不得把对方置之死地。
如果说凌厉的眼神可以杀得死人,她们在这一刹,恐怕都已死上了千百次。
云嫣认定火舞想要得到鸿飞,妒火与怒火交加,连银牙都咬得直响。她娇叱一声,抽剑还击。
击斗双方都存有拼命之心,又加上皆手持利剑,情形十分凶险。
但见冷冷月光下,两道青华闪烁飞舞,时而纠结相缠,时而幻化分洒,比正月的焰火还要悦目三分。
云嫣把一套明月剑法使完,仍没取得半分优势,不禁有些急躁。
而火舞已瞅出对方剑路的破绽,立刻采取紧迫急攻之术,把一柄宝剑使得密不透风,猛攻而去。
云嫣心中一躁,立刻连遇险招,顿觉自己处身于惊涛骇浪之中,随时都有灭顶之灾。眼见那交错的剑影袭击过来,她竟然毫无抵挡的力量。她的心头大骇,避过了对方四招快剑,身形一掠,一跃而起。
火舞已经取得优势,怎能轻易放过她?
她轻啸一声,引剑急追而去。追至再单足一点,软剑划出一个半弧,抖得笔直,猛地一个仰身,连人带剑,朝云嫣射去!
云嫣身躯落地,已见到对方施出这招怪异的剑法,微吃一惊,身躯微偏,挥剑斜劈过去。
两支长剑一触,火舞的身子已经翻转过来,顺着剑式的运行,软剑一抖一绞。
云嫣陡地觉得剑气大炽,从对方剑上传来一股迥异的力道,几乎使自己连长剑都握持不住!险!
就在这时,背后一指闪电劈击那样刺来!
没有半点先兆,当火舞觉察时,那指已到了左腰处。
但她不愧是百鸠宫的圣女,纵使在这等恶劣的形势,反应仍是一等一的恰当和迅速,硬是一扭腰身,让出个空位给云嫣,同时自己往后仰跌。
纵使如此,仍是慢了一线,被强劲的气力撞得往旁边角落飞跌开去,但已避过一指贯腰而过的厄运!
火舞跌坐在地下,抚着胸口,仔细打量来人——是个黑衣人,脸上戴着古怪的面具,那面具只有一半,仅仅是将他的左脸给完全遮住。没遮住的右半张脸上,有一只犀利的细长眼睛,令人不敢对视。
“想必你就是天下轻功第一的黑衣幻影......”
“哼。”
火舞恨恨地看向云嫣:“不要以为你有很多厉害的帮手,我就会害怕地任你宰割!”
说罢,翻身而起,举剑再次刺向云嫣:“两个一齐上吧!”
话音方落,那团黑影急速地踏空奔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极具冲击力的灵气,象晚晖一样,布满整个四周。
火舞顿觉一阵晕眩,暗叹道:“好厉害的内息!都快赶上七星叔叔了!”
黑影越来越近,不等她完全看清楚,人已飞了出去,后背重重地撞上了一堵墙,方才缓缓落下。
火舞艰难的爬起身,拭去嘴角鲜血,一咬牙又倒飞回来,双足点向黑衣幻影脑门,又快又狠。
黑衣幻影一看这拼命的架势,心中一惊:“看不出如此柔弱的女子,却又如此倔强而坚强。”
他赶紧就地一滚,匆匆躲过,又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
火舞趁其尚未站稳,又一个巧手插花,凌空斜刺,双手抓向他的肩井。
黑衣幻影忙一个倒搭铁板桥朝后跃去。
火舞因连招失手,心中大怒,运起神掌,双足一点,宛如离玄之箭,一掌拍向黑衣幻影。
却只听背后响起鸿飞的声音:“小心!”
雪白剑光直往火舞背部射来,鸿飞眼见情况危急异常,不由大呼一声:“小心!”
当下冲身而来,毫不犹豫便伸手便将她推开,以身相抵。
那一刻,完全是一种本能的反应驱使着。
剑光一闪,已刺入鸿飞胸口。
一瞬间,在场的人都被惊呆了,这刹那间发生的惊人变化出其不意,令所有的人都为之始料不及。
云嫣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舍身挡剑的青色背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握着那把宝剑,眼阵阵看着宝剑没入心爱的人的胸膛,眼阵阵看着鸿飞的伤口在不住地流血......
她很清楚,“啪”的一声,自己的心在这一刻粉碎了,彻底碎了。真的好疼,疼得连叫都叫不出来声。
满含真气的利剑就这么的刺入了鸿飞的身体,它是那么的快,那么的强,不但贯穿了胸膛,还震断了经脉,甚至连五脏六腑也在这一剑之下彻底爆裂。
随着全身的鲜血在不断的从伤口流出,好象自己生命的精华也在随之飞逝,一切为人的知觉也在这一剑之下渐渐消失,看来是真的要死了......
火舞眼见鸿飞为了救自己竟不惜把命送掉,不禁心中难受万分。她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他,眼中已自落下泪来:“如果你知道,这一切都不值得,你还会救我么?”
夜色满桃林,浅紫星群,渐渐疏落。
“鸿飞,鸿飞……”轻轻的呼唤之声,把欧阳鸿飞从昏迷之中,渐渐地拉回了现实之中。
似乎睡梦中,曾有谁的泪水,打在面庞,湿热酸涩。
他缓缓地睁开双眼,只觉混身酸疼,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火舞坐在床边,一身红衣,使得脸色更显苍白。
她的眼睛如雾如水,凝视着他。明亮的眼神中,带着种说不出的怜悯和伤心。
她的美丽,仿若天河中升起的洛神。
鸿飞的咽喉忽然堵塞,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立刻就有股热血自胸膛涌起,一直涌到咽结。
而她的声音比清泉流水更动听:“鸿飞,你总算醒了。你流了那么多血,我真得很害怕......你为什么要为我挡剑?”
鸿飞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
为爱而付出,需要理由吗?
火舞见他无语,目光忽然移向远方,窗外烟雾朦胧,弥漫了她的眼睛。
“如果我说这一剑不值得,如果我说我已经有深爱的人,如果我说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如果我说......”
鸿飞撇过头,不去看她,生怕泪水会流下。
火舞的声音带着哭腔,声音越来越远:“我对不住你......”
鸿飞慢慢地回过头,却已看不到她了。
她像雾般的来,又像雾般的消失。
两人独处的时光为什么总是如此短暂?
鸿飞轻叹一声,看着胸口被仔细的包扎的伤口,心知晕睡时火舞一定是一直守着自己。
环顾四周,华丽的少女闺房,香气幽幽,陈设精巧。整体华贵典雅,色调柔和,予人恬适的感觉。
除了帘幔低垂的牙床和紫玉梳妆台外,房中还有一张红木书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
靠窗处,有一把古琴,琴下压着翠色的玉骨折扇。
窗外秋风荡漾,退散薄雾,庭前秀树依旧青郁。
皆因有你,我才嗅到满园芬芳。
一切无怨无悔,爱你,就已经很美好,其他的,都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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