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的、像是机械运转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朝景意识回归时,首先感到头痛,脑袋像是被破开,疼得她龇牙咧嘴。
随后,她察觉到冰冷刺骨的寒意,仿佛千万支利箭刺入她身体每处,顺着血液流入心脏,让她时不时痉挛。
她吃力地抬起眼皮,入目是翻涌的冷气,以及结在墙壁的冰层,惨白的灯光从头顶喷射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
被绑架了吗?
朝景努力驱使僵硬的四肢,让自己站起来,手碰到什么冷邦邦的东西,她回头看,瞳孔陡然紧缩,触电般收回了手。
那是一条胳膊!
她惊魂未定,视线缓慢上移,胳膊的主人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嘴唇发紫,脸上有层冰霜。
死、死掉了吗?
这时,朝景发现,在女孩的身边堆积着更多尸体,大多都被冰层覆盖,显然存在时间已经很久。
她吸了口冷气,感到心脏刺痛无比,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尸体,是被冻死的吗?她会不会……会不会……
砰!
后背撞到了什么。
朝景转身看,却见身后是处石台,台面上躺着个穿白色小裙子的女孩,双眼紧闭,额头有处青紫。
“橙橙?”
朝景不敢置信地握住橙橙冷冰冰的手,轻声唤她,又去抚摸她的脸颊,依旧很僵硬。
“橙橙,你……你是不是睡着了呀?”
她用脸颊贴着橙橙的脸蛋,试图给予橙橙温暖。
吱呀——
一侧的大门被推开,朝景猛地抬头,是橙橙的爸爸——唐礼,以及两名人高马大的执法官。
“唐先生,”一名执法官开口,“您确定这小孩和光虎社有关么?看起来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蚂蚁。”
唐礼向朝景走近:“没关就送她去见我女儿,唉,”他无奈地叹口气,“我橙橙一个人太孤单了啊,不知道这些玩伴够不够。”
“请唐先生节哀。”
朝景眼神闪烁,橙橙死掉了,因为那个什么光虎社?那些孩子是被唐礼杀掉给橙橙陪葬的吗?她的下场也会是这样?
正想着,唐礼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摇头:“小朋友,叔叔很相信你的,可惜你啊,太对不起叔叔和橙橙了。”
朝景正要说什么,就被唐礼甩出去,脑袋磕在石台角上,立刻被磕破冒血。
随后,两名执法官上前压住了她,她只能看到执法官身上属于帝国机关的徽章,反射着白炽灯的光,很刺眼。
“说,是谁让你接近唐小姐的?他们对你的命令是什么?”
执法官大声呵斥,脚踩在她的小臂上,极其用力,让她的手充血成青紫色。
见她沉默不语,另一名执法官动怒:“一个成年人在我的手里都坚持不了三天,你以为自己能抗多久?”
说着,他一拳打在朝景的脑袋上,朝景只听到嗡嗡嗡的耳鸣声,很吵,很乱,脑袋里还有其它声音,好像在嘲笑她,又好像在哭。
说她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话,没人会信的,她要是被活活打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在乎,她的生命如同路边的杂草般低贱。
这可是执法官啊,执掌的是帝国律法,和执法官作对简直死路一条,可是,不作对又怎样,执法官也不会保护她。
低等人就是垃圾般的存在……真奇怪啊,明明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生来就要低人一等呢?为什么不可以像上等人那样拥有免费入学的权利,被律法保护的权利,甚至是一张薄薄的身份证?
为什么,她要遵守他们之间墨守成规的、将她践踏、将她吃干抹净的规则?
“唐先生……”
情绪显得尤为激动的两名执法官动作一停,朝景颤巍巍地坐起来,抱着完全没有知觉的手臂,抬头露出诚恳而无奈的笑容:“真是对不起,橙橙的遭遇我很痛心,可您知道,我也是被逼无奈的。”
她用手指僵硬地撩耳边的碎发,鲜血仍从额角的伤口流出,糊住了她的左眼睛。
唐礼没有朝她投来视线,轻柔地抚摸女儿的手:“你从橙橙口中得到的消息,都告诉了谁?”
“也许您不相信,可事实就是这样,我哪里有资格知道他们的姓名呢?”朝景的眼神饱含歉意,“我同样不知道他们会对橙橙做出如此歹毒的手段,我想,我可以为橙橙报仇。”
“你?”
“您该打听过,我在天罗工作的事,难道您相信,如此庞大的斗兽场,会缺乏劳动力到需要一个小孩?”
唐礼终于肯看她,眼神阴郁。
朝景睁开被血糊住的左眼,大约是充血的缘故,她的眼珠边缘泛红。
她微微一笑:“您难道不想在平青市一家独大吗?”
“凭你?”唐礼冷哼一声,“你要干掉光虎社?还是干掉杜明?”
“您在说什么?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她的眼神单纯无辜,“恰好我的家在天罗,又恰巧地位高些。所以我总是能够听到某位老板的碎碎念,比如说天罗并不想参与你争我夺的帮派事件中,可要这偌大的平青市,只有一位代表人,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唐礼侍弄着拇指上的扳指,视线落在女儿的尸体上,掸了掸衣服,向门外走去。
“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被从执法官的车里踢出来后,朝景趴在地上,用了很长时间才站起来。
夕阳西下,城外的树林间镀了层金色,显得温馨而适宜,倦鸟也都没入森林,一切都透着尘埃落定般的柔和。
她直直望着西方,神情平静,直到太阳完全落山,才收回视线,而后走入林中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洗干净身上的血。
以前,她经常在这儿洗澡洗衣服。
洗干净衣服,她又沉默着刷鞋子,没有刷子,只能将杂草揉成一团,费力地擦洗。
身后传来脚步声。
“唐礼对你说了什么?”
不陌生,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朝景仍然认真地刷鞋子:“橙橙死掉了,是你们干的。”
“你在用什么语气和我说话?”
朝景扭头看向愠怒的女人,眼神没有波澜:“怎么了吗?让你伤心了吗?”
女人脸庞青筋直跳,攥着她的衣领:“你找死!”
“真巧,唐礼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朝景笑笑,“看来他没杀我,是因为比你怂一点。”
女人脸色僵住,事实上,她只知道这小孩来自外面,与那位人物关系暧昧,又诡异地留在天罗斗兽场,和天罗中的几位态度不清,也正是因为后者的原因,她才没在小孩与唐礼的女儿交好时找上她。
女人迟疑地松开手,看她又继续刷鞋子,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不管怎样,唐礼认为你和他女儿的死亡有间接关系,你和光虎社已经绑定,撇清不了。”
朝景看左鞋子已经刷干净,便去刷右鞋子:“我有说撇清?不过,你要是懂事点,在风林集团倒下后,杜明或许会因为你给光虎社与天罗牵线搭桥,而对你升职加薪呢,当然你要是不感兴趣就算了。”
“与天罗牵线搭桥?”女人盯着朝景,她真的在天罗有人脉?
“你要是有这种本事,还会落到这种境地?”女人察觉不对劲。
朝景耸耸肩膀:“你有一个雷厉风行、权势不低的妈妈,大家都对你客客气气的,背后里说那是某某的女儿。”
“有天你终于受不了,要离开妈妈的羽翼,过两天被人打了,完了你回来告诉你妈:妈那个人我打不过,你帮帮我。”她乜了眼女人,“好笑。”
女人抿了抿唇:“你打算怎么做?”
“你叫什么名字?”她却是反问这个。
“柚余。”
“挺好听,年年有余嘛,”朝景穿好鞋子,站起来,“我饿了,去吃鱼吧。”
柚余皱了皱眉,最终什么都没说。
一个半小时后。
柚余忍不住说:“这已经是你吃得第二十条鱼了。”做鱼的都没她吃得快!
朝景叫服务员再来一条鱼的话咽下去,换成一盘牛排:“你要付不起钱就直说,别暗戳戳贬低我的胃口。”
柚余耐着性子,干脆不看她:“唐礼他女儿的死起初是意外,我们只想截获车上的文件,没想到看错了车。后来他女儿进医院,社长想一不做二不休,给唐礼个教训。”
朝景问:“当时都是谁动的手?”
“我、老猴……”
“名字,”朝景说,“我上哪打听谁是猴谁是狗?”
柚余瞪了她一眼,只能老老实实说了。
朝景听完,又吃掉端上来的牛排:“光虎社有没有你想干掉的人?我的意思是,挡你路的。”
柚余谨慎地说:“当然有,怎么了?”
“送给我去做唐礼那边的人情,不然他怎么相信我?”
“……我知道了。”
吃完饭离开饭馆,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中,朝景低头走在马路上,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音乐声,滴滴答答的,也许是那座大型商城的。
她看了看浓稠的夜空,吸了吸鼻子,重重地擦掉眼泪,转身进入长长的、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的巷子里。
“站住!”
有人拦住了她。
[6.25新增]
有读者宝宝在十四章反馈朝朝在此之后变得成熟,像成年人,作者在本章后统一说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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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作者曾在第一章作话提示,朝朝本身就是聪明具有独立思想的人,要不然也不会绞尽脑汁通过读书或者修行改变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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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的生命受到威胁,发现因为自己的种族而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时,她的这份聪明就会转变为攻击别人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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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面对凶残的敌人,必须要比敌人更凶残,更会算计,才能活下来;
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她想保护的却不仅仅是自己;她要做那个“大人”,也要做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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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生长环境、所经历的一切,都不会让她拥有这个年纪的小孩普遍都单纯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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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阅读到这里的读者宝宝们不能接受这样的崽崽,感谢相遇。
如果还愿意继续读下去,到第二步、第三步的时候会发现,朝朝身上是有小孩子的活力与善良,还会有许多啼笑皆非的场面,不过面对残忍的敌人,她会把这一面隐藏。
……
第一步似乎确实有些压抑,但直面血淋淋的冰冷世界,在世界倒插的钢针上挺直腰背站起来,作者没办法把它像开玩笑那样写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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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承受巨大的压力,举步维艰,朝朝还是会在自拍时笑着比划茄子,也还是会反驳别人世界应该被毁灭的话,世界有食物与水,它很美好,重要的是人怎么做(第二步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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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没用能量反抗是因为没那个意识,前一章写了,而且她本身就很害怕执法官,执法官对她而言是从小就有的巨大阴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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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小反派升级第一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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