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虫没意识到是雪莱让他的精神力平稳下来，但是兰瑟的感受是真实存在的，他不能让雪莱真的被带去帝国虫母细胞研发中心，如果雪莱真的死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没结过婚，也没有过幼崽，虽然说虫族很珍视幼崽，但兰瑟心里把雪莱当成自己的亲弟弟看待，不想让他悲伤或者难过，在他心里，雪莱是独特的。

少年时期在荒星生活，兰瑟吃过太多的苦，现在他有能力帮助雪莱，很想要雪莱的生命里多一点点快乐。

兰瑟默默的想，看来雪莱真的和其他F级不一样，虽然是废卵，但他能够抚平虫族的精神力，是否要把这件事上报给帝国监管局？那样雪莱会受到更多的照顾。

但同时隐患也很大。

废卵的定义在于，精神力发育低下，有随时虐杀同族的危险、肢体残缺、或是智力有残障。雪莱的精神力根本不够看，尽管他那么乖的性子不太可能成为虐杀狂，但谁又能确保不会出现那20-30%的狂化可能性？

兰瑟的心情很乱，因为虫族政治目前的统治者，五位王虫，并不赞成废卵里的幼虫破壳而出。

帝国的法律规定废卵必须销毁，并且残卵跟随王虫们每年往返于星际间的巡游舰，被埋葬在荒土星腹地。

虫族对王虫们的评价毁誉参半，不论他们的手段是否残酷，他们仍然数十年如一日地为迷失的虫母阁下守着帝国，他们是帝国最坚实的守卫者，不允许任何伤害虫族的可能性存在。

但也不是绝无活路，如果雪莱的治疗能力能抵消他身为废卵可能存在的危险性呢？

兰瑟很纠结，但他不敢赌。

算了，还是先把雪莱留在身边抚养吧，如果他注定会成为废卵，到那时候，兰瑟会把雪莱养在无虫打扰的静谧花园里，不让他与外界接触就是了。

刚才瓦伦元帅被吓瘫在审判庭上，简直丢军部的脸，出了这么大的事，星网的报道团队很快就会来，军部的家庭审查也即将到来，虫族发现一只幼崽是大事，不是兰瑟一只虫说了就算的，瓦伦可能会被军部处理。

雪莱并没有展现出对瓦伦的眷恋，他只是回首静静地看着瓦伦的身影，圆润稚嫩的眼珠已经变回了沉默的黑色，仿佛刚才那淬血般的红从未出现过。

兰瑟并没有打断他的凝视，那是属于幼年虫族的小心思。

直到雪莱收回目光，软软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兰瑟才低头专注的看着他，只要他能读懂雪莱每一个表情，就是在读懂他每一个情绪。

他觉得，雪莱在独自消化情绪，不是很开心。尽管分辨情绪对虫族来说很困难，虫族也鲜少去了解彼此，不过，在他心里，雪莱是个例外。

兰瑟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吧，离开这里就是全新的生活了。”

修亚处理完审判庭的疏散工作，才从远处飞来，浑身都是杂乱的精神力气息，他快速按下臂铠上的清洗按钮，电流清洁了表面精神力残留，才走近他们，附在兰瑟耳畔说。

“公爵先生，有个新的消息。雪莱并不是路德维辛家族的孩子，而且瓦伦是知道的，他故意向帝国隐瞒了事实，不知道居心何在。”

兰瑟微微挑着眉，“这么离奇？继续说。”

修亚看了眼小雪莱，兰瑟明白他的顾虑，把雪莱送给一旁的鹰骑卫抱着。

鹰骑卫手忙脚乱地把手擦干净，接过雪莱。

一群鹰骑卫在他身后排队，然后他们围上来看雪莱，他们的触角在头发里快速伸长，慢悠悠乱晃。

“这是什么？”雪莱伸出手去抓，这群平时里粗鲁惯了的兵虫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让幼崽能摸到他们的触角。

“是触角，”虫族说，“你捏捏，很软的。”

其实不只是低等种虫族，这群高等种虫族也很喜欢虫族的幼崽，为了幼崽，他们可以做一切事情，包括低下从不低下的头。

修亚把兰瑟请到一旁，如实相告。

“雪莱的雌父是帝国的卧底，出身军部，代号“天启”，卧底在星盗联盟里，暂住在卡库里星系的罹难区。天启和瓦伦的婚姻根本就是个幌子，雪莱这孩子并不是路德维辛家族的血脉，所以他们对他很差劲，在雪莱刚出生的时候，瓦伦连他的面都没见到，雪莱就被天启带去星盗组织里生活了。”

星盗组织与帝**队进行了无数次激烈交锋，在那片星域，很多星球的小领主都带着家眷离开了领地，逐渐成为虫族的三不管地带，组成星盗的虫族来自于各个族群，他们统一被称为“血红蝗灾”。

清除“血红蝗灾”的计划一直由军部负责，天启为国捐躯，也许德尔斐元帅会因此对雪莱的审查网开一面。

不管怎么说，悬浮车启动，兰瑟和雪莱坐一辆，把雪莱带离帝国审判局。

雪莱是第一次坐悬浮车，趴在窗边看着街道。

莱卡星的主路两侧是悬浮的屏幕，滚动播出着安装义肢、身体改造、变性虫的广告，那些造型怪异的虫族都有着凶狠的容貌，雪莱巴巴地看着，风吹拂他的头发，一个10米高头发里长着须状触毛的虫族虚拟影像弯下腰来。

“欢迎来到莱卡星，我的朋友，这是你梦想中的未来城，全星际最繁华的销金窟。”

雪莱被吓了一跳，“唔”的一声，小身体往后缩，四脚朝天的砸进兰瑟怀里。

兰瑟连忙把雪莱翻过来，雪莱揉了揉脑袋，屈着膝盖跪在座椅上。兰瑟牵着雪莱的手触碰那些马赛克，“来摸摸它，再晚了就碰不到了。”

雪莱的小手试图握住色块，粒子在他指缝里消散，他好奇的看向兰瑟，“没有啦？”

那个一粒一粒掉像素色块的虚拟虫族慢慢消失，兰瑟摸了摸他的头发，“那些虫族是假的，不会伤害雪莱。”

雪莱乖乖地点了点头，前面进入了跃迁通道，光线消失，兰瑟怕他觉得黑，用毛毯把雪莱从头到脚裹了起来，搁进怀里，毛毯里面一下子就没有动静了。过了许久，兰瑟觉得他好像是睡着了的时候，他听见一阵很细弱的声音。

“雌父…离开我了。”雪莱自言自语，也是在和兰瑟说话，“哥哥…也会离开我吗？”

兰瑟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雪莱心思很单纯，他现在看见一只虫就叫哥哥，兰瑟私心里很喜欢这个称呼，所以他不打算纠正雪莱。

兰瑟叹了口气，抚摸着他的小身体，“哥哥不离开，雪莱只要安心长大，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有哥哥在，你就有靠山，谁敢欺负你，就是欺负我。”

自从确定抚养雪莱，兰瑟学了很多哄小虫崽的话术，他生长的环境里没有虫这样哄过他，所以他学得很认真，希望雪莱能感受到安心。

雪莱听不太懂后面那些话的意思是什么，但他知道兰瑟不会离开他，这就够了。

“哥哥…好。”雪莱认真的说，“我喜欢，哥哥。”

兰瑟戳戳小毛毯团子，“喜欢哥哥，那还不亲亲哥哥？”

雪莱冒出脑袋来，愣愣地看着他，满脸懵懂的表情。

“哥哥，什么是，克丝？”

兰瑟这才反应过来，雪莱是不会懂得“亲”这个词语的含义的，没有虫亲过他，也没有虫真的把它当成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兰瑟的心跟着软成水，他想要亲一亲雪莱，可是不知道亲哪。

毕竟是雌虫幼崽，兰瑟想起德尔斐抱雪莱那副僵硬的样子，顿时明白了冷酷元帅抱雪莱的时候，为什么像抱一颗手榴弹一样，端着雪莱像端一杆枪，下一秒就要突突了其他虫族。

兰瑟僵着不动，雪莱还以为他不愿意告诉自己了，委屈地揪着兰瑟肩头的流苏，纤长的眼睫毛低低垂下来，“哥哥是、大坏蛋！不告诉我克丝！不喜欢、哥、哥哥了！”

小雪莱的牙小小白白两小排，兰瑟被他逗得忍不住笑起来。谁知道他这一笑，小雪莱就更生气了，他“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嘴抿着，再也不想理兰瑟了。

虽然兰瑟对他那么好，愿意抱着他，还愿意带那么多虫族陪他玩，但是兰瑟也很喜欢欺负他，是不是觉得他很笨，所以才笑话他？

兰瑟顿时有点慌，小雪莱在和他发脾气，是不是信任他的缘故呢？

雪莱窝在毛毯里，一直扭头不看他，兰瑟怎么哄他也哄不好，最后苦笑了一声。

“到底要哥哥怎么样，雪莱才会原谅哥哥呢？”他俯身，轻轻在雪莱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雪莱的瞳孔微微扩大。

兰瑟刮了下小雪莱的鼻尖：“哥哥亲雪莱了，雪莱还生哥哥的气吗？”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幼崽天生就没有抵抗力，哪怕是虫族，小时候也是白纸一张，那些暴虐的色彩，是成长带给虫族的沉痛代价，他们在无数次精神力的紊乱中逐渐迷失自己，忘了生命的一开始，每个虫族都是被珍视的幼崽。

如果有可能，虫族也想在幼崽们的童年染上一层彩虹的颜色，哪怕终有一天，它会褪色。

但彩虹来过，就不会被遗忘。

雪莱捂着小脸，扭过头，过了会儿，他小声地说：“不生气，我、原谅哥哥了。”

雪莱想了想，伸手和兰瑟拉勾，“下次哥哥欺负我，也要亲亲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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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