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春风得意的安平侯

顾清林自己也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也能一语成谶。人人都说知子莫若母,到顾清林这里变成了知父莫若子。

安平侯今日去的其实是户部牵头主办的一场秋茶会,乃是前朝沿袭下来的旧例,每年入秋之后入冬以前刑部都会牵头举办一次。初时的参与人员只有朝中官员和一些豪门氏族,主要的目的丰年庆丰收,灾年就商讨赈灾对策。

前朝初年的时候皇权尚未如此集中在皇帝的手中,各地的实际管理权与财政权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掌握在氏族手中的,朝廷也就是表面光鲜,实则国库也并没有多少钱。因此每遇天灾或是欠收之年,朝廷都得与各地的氏家大族商议沟通赈灾之策,其实就是由氏家出钱出粮,再由朝廷适当的给与各项补尝或是特权之类的。后来因着各地距离不一通信不方便,加之那些大氏家也知道朝廷找你一般不是什么好事情,有时候遇到事情通知过去光路上就晃悠悠的他们就能走上一两个月的,时效性太差,后来就慢慢演变成了每年定时兴办,一般七八月上朝廷看情况,户部就会定下茶会的日期提前通知过去,留下足够的时间谁也不用找借口路程远。

不过这也是前朝的事情了,到了本朝皇权已经高度集中,不再需要看这些氏家大族的脸色了,但这个习俗还是保留了下来,只不过参与的人员慢慢除了氏族官员,也多有各类豪商,内容上也由原来的单纯商讨赈灾对策变成了“朝廷风向发布会”一类的性质,很多比较靠谱的小道消息都是从这里发散出去的。因着朝廷各部都有人参与,且多为主管的官员,因此颇得氏族和豪商的看重。邀请门贴也相应有了变化,一部分为烫金贴,纯免费的邀请贴,一部分则为烫银贴,需得交钱购买。而即便是交钱购买那贴子民不是无限量供应的,因此每年到这个时候很多人都削尖了脑袋的想要弄到这么一张贴子参与这秋茶会。

往年其实安平侯也没参加过几次,一来官阶不高又并无实权,二来名下也没有多豪的产业需要打理,因此虽眼热,但他去不去实则意义不大。今年之所以这样冒着危险也要出门,乃是因为前些日子他机会巧合之下得了一张烫金的邀请贴子。

安平侯的性子一惯自私自利又颇爱攀比,有了这样的机会如何又能安奈的住,偏又贪生怕死,因此才有了之前想让云大将军派人保护的那一出事情。

一路上安平侯心情甚是美好,连带看着街边那些看起来有些邋里邋遢的小贩都觉的他们比往日里多了许多淳朴可爱之处。这美好的心情在到达茶会门口走VIP通道进入会场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进了园子,安平侯便被引入了专供金贴嘉宾休息的区域休息,坐了片刻之后,发现身边的人多不认识,或是认识却不怎么说得上话的,因此只同几人打了招呼之后便离了位子去了外面的园子里溜达。

安平侯来的算不得很早但也不算晚的,此时重量级的各部官员尚未有到的,来的大多是些商贾或是一些同他差不多的并无什么实权的闲散豪门,同他相约的定山伯也尚未到场,因此溜了一圈安平侯便觉兴致缺缺,随意找了个临水的小榭坐了下来,靠着窗边看着水池里游走的锦鲤打发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正自无聊间,便听身后渐渐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听方向也是往这水榭而来。

安平侯微皱了皱眉,抬头向门口看去,正巧同一脚迈进门的鲁山伯对了眼。两人神色均是一怔,而后不约而同的闪过厌恶的神色。安平侯心下暗道一声晦气,又见鲁山伯携友而来料想万一起了口角自己占不了什么便宜,也正不知外面什么样子,为免破坏心情,因此起身便欲离开水榭。

谁知安平候难得有意缩一回头,鲁山伯却是并没有这个打算。见安平侯起身要便先开口道,“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安平侯吗?”

这鲁山伯一开口,说话便是阴阳怪气的,而且还偏偏加重了那个侯字。

实际上鲁山伯同安平候一样,不单祖上爵位同是侯爵,连带着左犟不堪大任的性情都差不太多,不过他没有安平侯的好运,没的那样的好儿子,因此前年袭爵的时候祖上爵位便降了一级,成了现在的伯爵。

这鲁山伯同安平侯虽自年轻的时候便不怎么对付,但先前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也还算得上将就,这一切自打安平侯因“教子有方”平级袭了爵位之后便开始变得不那么将就起来,鲁山伯每每见到安平候都要同他口舌上言语奚落一番,偏这安平侯既无实干的才华,口舌上也辨不过人家鲁山伯,因此时常吃了憋独自回家生闷气。

安平侯看了鲁山伯一眼,没有出声。见鲁山伯身边跟着的年轻男子有些脸生,料想鲁山伯身边也无什么十分了得的权贵相交,因此也并未有所表示,抬脚便朝门口走去。

谁知这鲁山伯却是十分的烦人,见安平侯要走便上前一步挡住了安平侯的去路,又说道,“侯爷可真是好大的架子,怎的连个招呼都不屑同我这小小的伯爷打了?”

跟在鲁山伯身边的乃是他的二女婿,商户出身,家中也算薄有家产,不然也不会舍得拿出上千两的银子只为了买张门秋茶会的门票。

见鲁山伯这样,那年轻人有意要缓和一下氛围,因此主动同安平侯行了一礼,口称“候爷”,算是打过招呼了,又同鲁山伯道,“小婿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世叔他们也该到了,岳父大人咱们还是一同出去瞧瞧吧!”

原本这种情况下但凡有点脑子要点脸面的人也就就坡下驴的半推半就的应了,偏这鲁山伯与众不同,半点也不给他女婿面子,理都不理他女婿,仍是同安平侯道,“往常年从没见侯爷来过,候爷今日怎的一个人来了?没带着令公子一起过来开开眼见?”

虽是问候的语气,但这言下奚落之意是个人就能听出来。

安平侯也来了脾气,眼睛一瞪,“本侯同谁一起来,还用不着鲁山伯费心。”

说话间也是故意加重了那个伯字,算得上有来有往。

果然鲁山伯听到那个伯字也是气红了脸,声音都变得有些尖锐起来,“也是也是,我倒是忘了,侯爷的两个儿子如今身上都有着差事,听说一个在刑部历练,一个却是已经进了东宫了?”

鲁山伯的女婿一听这情况,心下一惊,暗叹自己的这个岳父也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形容,明明鲁山伯府每况欲下,后辈当中一个成气的都没有,可安平侯府的两位少爷听来却都是资历不凡的样子,自己这岳父到底是何苦来的非要去招惹人家。

思及此那年轻人轻扯了扯鲁山伯的衣袖,这已是很明显的要让鲁山伯停下的意思了。

殊不知此时就算鲁山伯肯停下来,安平侯的火气可已经被勾上来了。因着先前鲁山伯暗讽息靠儿子的功劳袭爵之后,别人再夸自己儿子的时候安平侯的心里便是极具的有些扭曲。一方面觉的儿子优秀那是自己的种好,没有爹哪里来的儿子;可另一方面又心下有些嫉妒自己的儿子命好,年纪轻轻就能入了贵人的眼,自己当年若有人提携必定不会只是如今的这个地步。

此刻鲁山伯又故意提起自己的儿子,安平侯自知他没安什么好心,于是冷笑一声,强压着心下的不爽道,“伯爷倒是对别人家的儿子看的紧,有时间不如多管管自家的儿子,省得将来若是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岂不对不起伯爷这么操心别人家的儿子?”

鲁山伯一听心头也是一怒,先是一个“你”字卡在嘴里,不过片刻之后却也是冷笑道,“那倒是,谁能有侯爷好福气呢?自己一年到头的虽没个正经差事,倒是两个儿子日夜替你这个父亲操劳了!”

要么说这俩人从年轻的时候就不对付,彼此深刻的了解对手的痛点,句句都往心窝子捅。

此话一出,换成了安平侯“你”不出来了。

正在二人胶着之时,便听水榭外有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可是安平侯和鲁山伯?”

水榭里的人闻言再抬头看,便看到水榭门口两三步远的小路上一行人正停了下来,再仔细一看,竟是户部一众官员,而领头的也就是刚才出声的,竟然是户部尚书张若仪。

水榭内的几人俱是心下一震,张尚书这个级别的人可不是他们寻常能够见面攀谈的。

安平侯忙应了声,也顾不得再同鲁山伯置气,领头出了水榭。鲁山伯见状也忙跟了出来,几人来到张若仪面前同刑部众人见了礼。

张若仪满面含笑的免了几人的礼,笑道,“冒昧出声,不知可搅扰了二位?”

安平侯正要开口却又是被鲁山伯抢了先,陪笑道,“大人哪里话,只是寻常闲聊,何来搅扰一说。”

没想到张尚书竟是主动邀约道,“既如此,几位不若同我等一道吧,听说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安平侯与鲁山伯自是受宠若惊,忙与众人同行。安平侯正巧站在张尚书的右侧,张尚书微抬了抬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安平侯就势落后一步站在了张尚书的身侧,随行一同。鲁山伯这边则是被户部的右侍郎李侍郎相邀请,两人同行。

鲁山伯边同李侍郎闲聊边拿眼瞥自安平侯,见张若仪与安平侯时常闲聊两句,对自己却是并未怎么闲聊,心中暗自“呸”了一声,却是对着字平候的,“还不是仗着儿子的脸面!”

心下虽不屑,转头却是与户部一众官员闲聊去了。

本就是闲聊,并没有什么具体内容,因此张尚书同安平候闲聊了两句,也便没有再多言语,倒是一旁的另一位户部官员似是无意间提起一句,“听说大将军这些日子是住在贵府上?”

安平侯见此人官府乃是郎中服样,但是自己先前并未见过,既有人问起也只好笑道,“是,现在确实暂住在府上。”

又有人问,“怎么回事?大将军怎的住在侯爷府上?”

刚才那郎中虽是在回答那人的问话,目光却是向着安平侯,“听说是因为贵府上公子遇刺,太子殿下特意着大将军贴身保护?”

众人闻言纷纷你一言我一语,诸如“竟得太子殿下看重!”“谁能请得动大将军亲自出马啊!”“侯爷当真是教子有方啊!”一般的小声议论起来。

安平侯闻言心下是有些不舒服的,但又见众人羡慕的眼神心下又免不了有些微得意,于是很是谦逊的笑道,“确有此事,好在有惊无险,只是麻烦了大将军,说是待事情完结才能回将军府上。”

张尚书闻言似是有几分兴趣,“此事本官倒是也听说了那么一二,说是因着宁有涛一案贵公子受了连累是吧?”

安平侯其实并不了解实情,只知道忽然有一天大将军住到了府上,一问才知道是因为顾清林被人刺杀。但见张尚书这样说,便也含糊的点头应是,又听一旁的李侍郎又问道,“眼下这宁有涛已然伏法,怎么事情还未完结吗?”

安平侯心下尴尬面上却还是强撑着笑了笑,“这,我也搞不清楚,一个两个的都怕我担心,有点事情都想瞒着我。”

众人并不知他实则不知晓内情,只当他不愿多说,因此也并未再继续多问,于是又有人笑道,“还是侯爷好福气,家里的晚辈也争气,我家要有孩子能像侯爷家的两位公子,我恐怕做梦都要笑醒了!”

众人都跟着恭维起来,搞的安平侯心下越发的尴尬,又有点恼火,面上却还是得随众人一般嬉笑如常。

还是那李侍郎对着先前那说笑的人说道,“你这是光看别人家孩子优秀,没见其中危险,有人刺杀可不是闹着玩的,”说完又对着安平侯关心道,“侯爷出门在外也当多加小心,平日里出门也多带些侍卫,多加小心总是没错的!”

安平侯闻言见这李侍郎情之切切不由就有些感动,一时也存了点想要显摆的意思,说道,“大人说的是,这几日需得出门的时候家里人担心也是让多多的带着侍卫,这不大将军听说我今日要出门也不放心,愣是安排了侍卫在暗中跟随。”说完又有些烦恼似的,“出一趟门给这么多人添麻烦,要不是今日要来这茶会,我是断然不会出门的。”

众人闻言不免又是一番恭维,安平侯原本因着鲁山伯搞糟的心情此时听着这些恭维的话语又再度渐渐转晴。就这样,酒还没开始喝,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完了已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众人见这安平候似是得了大将军的看重,昔日应酬里的边缘人物今日却是多得人攀谈,连张尚书都多同安平侯说笑了几句。安平候的虚荣攀比心里在今日的茶会上倒是得到了不少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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