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吃过饭正围在碳炉边取暖闲谈,就听门外有侍卫禀报,说是门外有客人到访。
顾清林起身打开了门问道,“可是卢家的人?”
侍卫回道,“并非卢家的人,来人是在别院正门外求见,他说他叫程广,乃是本县师爷。”
沈随探头看向门外道,“师爷?这时候了他来做什么?”
侍卫自然是不知道的。
顾清林略一沉吟便回身对云烁道,“你和沈二先避一下,我同子渊招呼一下。”
不多时师爷被带了进来,一进来尚未开口竟是直接欲行大礼参拜。顾清林吓了一跳,赵子渊也是愣了愣,还是顾清林上前一步止住了这位师爷的动作问道,“师爷这是何意?”
师爷抬走头,拉住了顾清林的手道,“小人冒昧前来,还请公子不要介意。此番前来有要事请求拜见贵人!”
顾清林装作有些为难道,“这。。。。。。不知师爷有何要事?”
师爷道,“事关重大,不知。。。。。。”
顾清林知他不见贵人许是并不放心直言,于是作势向内室看了看,师爷见他这样心下了然,想来是贵人正于内室之中轻易不肯露面罢了。
顾清林见师爷会意,便也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又道,“师爷有话不妨直说,顾某代为转达也是一样的。”
师爷这过咬了咬牙,又看了看内室的方向,这才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这沛县当中,有人私采铁矿!”
顾清林心中虽已有猜测这师爷或许是有何隐情想要同他们说,他想到了荒村的事情却是没想到这师爷不讲武德上来就来了个王炸。
只是虽没想到,但毕竟早已知晓的事情,心中却也并不是如何震惊。
师爷看看顾清林,又看了看一旁的赵子渊,见二人脸上均没有十分震惊的表情,心下便猜测此事他们必定是知情。想到这一点师爷的心中不免有些庆幸,今天这一趟应是没有白来。
师爷既然开口就是王炸,顾清林便也不同他多作虚谈,而是先问道,“师爷此来,孔县令可知情?”
师爷摇摇头,“小人此来,县尊大人并不知情。”
顾清林“哦”了一声,心下了然,又问道,“孔县令既不知情,师爷又如何要冒着背主的风险来走一这趟呢?”
师爷长叹一口气,面现痛苦的神色却也并未说什么大话,而是直接道,“私采铁矿乃是灭族的死罪,知情不报亦是以同罪论处。小人无奈身入其中,自知罪责难逃,只是小人家里世代居于沛县,家人老小亲族朋友皆在此地,他们对此却是并不知情。”
顾清林心中微微点了点头,师爷这话说的是实话,也够直白,为了保命的理由比起那些满口什么正义感道德感的人来倒是让人觉的坦诚。
又听师爷道,“冒昧前来实想求贵人给小人指条明路,小人死不足惜,可家中亲朋无辜,小人家中小孙儿他才刚满周岁啊。。。。。。”
说到此处,语气中已是有些哽咽。
顾清林同赵子渊交换了个眼神,赵子渊适时出口道,“行了,别都站着了,坐下说吧。”
师爷趁机也深吸口气,缓了缓情绪,待坐定之后神色已恢复正常。
顾清林便道,“既如此,师爷有什么要说的便说吧。”
师爷定了定心神这才又接着道,“那铁矿就在城外三十里处的荒山当中,但因看守十分严格,小人至今并未查探清楚山**有多少人,不过操控铁矿人正是那李家家主李守业。而据那李守业所言,此事乃是幽州知府魏广贤的授意。”
“当初黄家村同张官村两村也正是因为山中发现了铁矿,孔大人才在魏知府的授意下将两村的人迁往他处。自迁村至今已近两年时间,那山中的铁矿开采也已一年有余。”
顾清林没问什么既然知道如何不上报朝廷一类的废话,对这师爷也是没藏着掖着,见他停下来先是道,“那两个村子的人迁往了何处?”
师爷道,“李家的人挑了一些青壮送进了山里,余下的人三三两两的都分散在了不同的村子里,这些是小人经办,县衙都有记录。”
一旁的赵子渊没忍住插口问道,“按理说懂得堪舆各类矿藏的匠人都归工部下辖统一管理的,这铁矿是如何被发现的?”
见顾清林疑惑的看向自己,赵子渊以为是他不记得了又解释道,“像这种堪舆各类矿石的匠人工部有专门的部门统一管理,这些人身在工籍世代相传,并且相应的书籍资料也只在内部流转,民间按说不会有人懂这项技术的。”
顾清林没说话又看向师爷,师爷道,“如何发现的小人确实不知,消息都是从知府那边传到孔大人那里的。”
顾清林“嗯”了一声,“你接着说,这些铁矿的去处你可知道?”
师爷道,“山中开采,山中炼化,其中一部分铁器经由胡三娘,就是那黑五的相好负责售卖,绝大部分还是被一伙神秘人运走不知去往何处。那些人固定每三个月来一次,月初的时候刚又运走了一批。”
顾清林便又问,“那这山中的开采量你可大约有数?”
师爷摇摇头,“这些小人不清楚,只知道那伙人每来一次至少都会从山中拉走四五马车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有多少量并不清楚。”
顾清林又问,“这胡三娘同这李家可是一起的?”
师爷听顾清林问这个,面色中带上了些不确定,“这个小人不确定,似乎并不是一伙的。”见顾清林有些不解,忙又解释道,“这胡三娘并非我们沛县本地人士,乃是三年前来的沛县,据说是一位小富人家的遗孀,因受族人迫害才移居的这里。不过小人瞧此女却是十分的不简单,不单轻易收服了黑五这样的泼皮为她所有,而且门路似乎也十分的多。平日并不轻易露面,藏的很深,同李家的人接触都是通过其府上的一名马夫。小人暗中也曾查了很久,但始终查不到她的真实背景。”
顾清林有些好奇,见他今日背着孔县令孤身前来便猜测这些事情应该不是孔县令要查的,不过口中还是问道,“是孔县令要你查的?”
师爷摇摇头,“此事县尊大人并不知情,乃是小人同府衙的副捕头同几名衙役私下调查的。”
这回赵子渊好奇问道,“那些人既有能力私采铁矿自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若被他们发现你们私下调查只怕有性命之忧,你们又为何要查这些事情?”
师爷再次苦笑,而后却是有些恨恨的意思,“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这等灭族的大祸迟早会被人发现,小人吃这一口县衙的饭,被迫卷入其中早知罪无可赦,可小人不想眼看亲族为自己陪葬。再者既便死也要当个明白鬼,冤有头债有主,来日即便下了阴曹地府也该知道向谁去讨债!”
师爷今日的言语倒是让顾清林对他有些刮目相看,这是一个思路清晰又目标明确的人,这样的人在他遇到的人中并不多,于是他笑了笑又问道,“你倒是也不容易,可你如何就知道贵人一定会管这件事情?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你就不怕这陈国公府上同这魏知府也有关联?”
这一点师爷不是没有想过,不过以他多年的阅人经验以及判断,若这陈国公府上当真同知府有所关联,那日被人讹上之时在县衙当中应不会是那样一番表现,所以他才决定赌上这一把,“一则小人居于这沛县,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手持令牌的大人物了,再则,”师爷说到这里停了停,抬头看向了顾清林,缓缓说道,“手持令牌的人也未必就真是姓陈。”
这话倒是让顾清林愣了一下神,不由看了眼赵子渊,发现他也正满脸惊奇,于是又问道,“师爷何出此言?”
师爷道,“前几日何副捕头就曾同我说过县里面来了许多生面孔看样子都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并县有人在打探城外荒村的事情;再后来就出了卢家老爷的事情,你们到了衙门我便对你们多留意了几分,跟在你们身边的那位老者周身气度很有几分杀伐之气,并不似普通人家的随从,而且我也曾私下里去问过那几名泼皮,他们都说是你们主动撞上他们的,再加上你们故意隐藏身份引县尊大人入套,我便猜测你们的目的肯定不简单,再则。。。。。。”
说到这里师爷再一次看向顾清林,“若说赵公子出身豪商之家或许没错,可顾公子身上的气质却并不似出身商户人家,倒是有些侯门公子的气度。”
这回倒是顾清林苦笑着摇了摇头,看向赵子渊调侃道,“我们不像兄弟?”
赵子渊此时对这师爷倒也是高看了一眼,“长得倒的确是不像。”
两人相视一笑,顾清林又叹服的对师爷点点头,“原来我们破绽这么多,师爷果真好眼力!”
赵子渊也道,“倒还真是庆幸还好你不是这县令。”
直至此时,师爷的心中才是真正的长舒了口气,自己的确是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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