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决定暴露行踪,在抵达萧山县北城门的时候顾清林等人也不再使用提前准备好的假官凭,而是直接亮出了当初在沛县县拿到的陈国公府的黄金令牌。
这守城门的校尉也是个机灵的,收到消息后不敢细查这一行人的身份,转而询问起一行人落脚处,并十分殷勤的派出两个士卒为其引路,另一方面转头便派人将消息递给了县衙当中。
萧山县县令姓肖全名肖广胜,生得相貌端正身材适中,乃是正儿八经的一二甲进士出身如今正是儿立之年,在一众正经进士出身的官员当中算得上是年轻之辈。
如今的萧山县人尽皆知,肖县令的才学令人叹服,整个萧山县无人能出其右,并且时不时的还在繁忙的公务之余抽出时间去县里的县学讲课巡视,最喜欢与有识之士学而论道,他到任萧山县如今正三年,萧山县的“升学率”较之从前有了质的飞跃,在一众读书人的心目中简直是神仙一般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能让肖县令在政务一般的情况下年年的考评都混个不错的成绩,在年前刚结束的三年大考上也得了个中上。中上看起来不怎么样,连上等都够不到边,可肖县今年纪尚轻论为官连有资历都算不上,能得这样的成绩已算是不错。
不过这说到政务嘛。。。。。。这些年间确实并无什么建述。也好在萧山县地处江南鱼米丰饶,这几年间也没有什么大的灾害,百姓的生活也都还过得下去。再加上他正经科举出身崇尚以文治理县下的子民,不似有的地方一般动辄便是打板子下监牢的,因此在民间的口碑也是不好不坏,马马虎虎。
肖县令闻言之后也是十分的吃惊,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到他这萧山县里有什么人家能与京城的陈国公府扯上关系。他到任这几年也没听说啊!
不过吃惊归吃惊,肖县令闻迅还是立刻吩咐人备了官服更衣,匆匆前往顾清林一行人的落脚处的东关大街。然而没有最吃惊只有更吃惊,很快,肖县令便再度被迫睁大了眼睛。
震惊过后,肖县令还是在一旁随行的主簿的提醒下才匆忙就要再次跪拜行礼,“下官拜见大将军!不知是大将军驾到,失礼之处还忘大将军恕罪!”
云烁笑了笑,轻一抬手虚扶了一下,“无妨,不知者不怪。肖县令无需多礼。”
一番见礼之后宾主落坐,云烁这才说了他们的来意,“本也无意惊动你们。不知肖县令此前是否有收到朝廷关于幽州有人私开铁矿的邸报?”
肖县令闻言又是一惊,“竟有此事?这是何时的事情?下官暂未收到关于此事的邸报!”
顾清林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静静的观察着这位肖县令,见他嘴巴微张同时睁大了眼睛,身体也不自觉的微微前倾了一下,并不似是故意做作的反应,又观其眼神纯粹并无半分闪躲之意,心下相信他确是才得到消息。
又听云烁继续道,“此事发生时间不久,尚不足月时间,正值年底,邸报尚未送达也是有的。”
肖县令连连称是,“是是,江南离承天府城快马尚需好几日时间,相信不久也便能收到朝廷邸报了。”口上如此说,心中却是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他虽于政务上没什么建述却也绝不是头脑蠢笨之人,听云烁直接提起铁矿之事心中便已有了猜测,此一行人前来萧山县必定是与这铁矿之事相关。
果见云烁点点头,也不卖关子等自己再问什么,直接道,“本帅此番前来,是因为此前逆党曾供认,在贵县当中还有一座铁矿朝廷尚不知情。”
肖县令闻此言呼吸都不由一滞,连番的震惊之下让他的大脑出现了自刻的空白,左手不自觉的抓紧了座椅的扶手,几息之后他才艰难的开口道,“逆,逆党?”
幽州铁矿的邸报因着时间的问题许是还没有送达,可是去年关于逆党的案子尤其是宁有涛的案子可是闹的举国震惊的,这他还是知道的。
见云烁点头之后,又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铁矿?大将军是说,在我萧山县境内,有逆党在私开铁矿?”
云烁再次点了点头,神情严肃的看着肖县令。
一旁的主簿大约四十多岁,身材有些干瘦,下巴上留了一小撮山羊胡,闻听此事亦是十分的震惊,有些不可思议道,“这,这,这。。。。。。”
这了半天也没这出点什么,顾清林见状看了看目瞪口呆的肖县令,再看看这位主簿,权衡一下温和的开口对着这主簿道,“唐主簿似是有话要说?”
这唐主簿忙起身冲顾清林行了一礼,然后才小心翼翼道,“不瞒各位上差,小人在这萧山县主簿的位子上已近六年时间,说句不敬的话,对这萧山县的情况比肖县令了多了解几分,可是从未听说过。。。。。。听说过这有人私开铁矿啊!”
闻言顾清林与云烁对视了一眼,又转头笑道,“二位不必太过紧张,此事也只是在审理逆党之时有被提到过,至于具体是真是假,是否真有这样一座铁矿的存在尚待查证。”
云烁道,“的确,此事目前也只是逆党的片面之词,” 肖县令闻言刚要松一口气,又被云烁接下来的一句话给彻底将这口气给咽了回去,“不过本帅倒是觉得,这逆党应是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这萧山县。”
看着原地石化的肖县令与唐主簿,顾清林忙又笑道,“两位且安心,大将军此言并非是有责怪之意。逆党之流心思狡猾又极善隐藏,倘若这萧山县真有这样一座铁矿,想必也是隐藏极深。这萧山县虽地处江南却地广人稀山水俱全,想要藏些什么东西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肖县令抬手擦了擦头上隐隐冒出来的冷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诺诺称是。
顾清林抬头又冲云烁递了个颜色,于是云烁便端起了茶杯淡淡对肖县令道,“铁矿之事你清楚就好,不必再与其他人提,本帅此行也还望你能帮助隐藏一下行踪,若有需求本帅自会差人通知于你。”
肖县令忙起身行礼道告辞,“是,是,一切但凭大将军吩咐。”
及至出了赵宅的大门,唐主簿忙凑到肖县令身侧,肖县令回身看了一眼门口挂着的赵宅的牌匾,转身对唐主簿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速速与我回衙再议。”
肖县令一行离开之后,赵子渊同沈随这才从后堂走了出来,沈随问顾清林道,“如何,你看他们的样子像不像是知道铁矿的样子?”
顾清林眉头微蹙了蹙道,“看起来似是确不知情。”
赵子渊小声问道,“会不会,是根本就没这么个铁矿啊?”
顾清林道,“这个眼下还不好说。”说到这里他垂下了眼眸又细思了一会儿,最终道,“萧山县和铁矿的事情并非胡三娘主动提及,都是我根据她的反应推测出来的。从她的反应来看倘若不是确有此事,那她的应变能力与心机演技就只能用可怕来形容了。”然后他抿了抿唇略微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只不过声音里不免也带了几分不自信,“我还是觉的我先前的判断并没有错,萧山县这里,一定有问题。”
云烁听出了顾清林的犹豫,捏了捏他的耳垂温声却十分坚定的对他道,“我相信你的判断。反正来都来了,究竟有没有这铁矿,我们一查便知。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陪着你。”
沈随与赵子渊这些日子也早已吃惯了狗粮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再不似先前看一眼都要面红耳赤的,不仅如此赵子渊还能十分淡定的对着顾清林表决心,“就是就是,我们都相信你。”说完还不忘拉上一旁的沈随,“是不是?”
沈随也大咧咧一挥手,“没错,你只管按你的想法去查,咱们都支持你!”
顾清林看看云烁,再看看赵子渊,又看看沈随,心底涌出了万分的暖意。他的心底十分的清楚,在经历了沛县铁矿的事情之后,逆党势必不会坐以待毙。这萧山县的铁矿他们查不到也便罢了,倘若查到了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势必会遭到逆党的强烈反扑。
这样危险的一件事情,前路遍布荆棘而此时又豪无头绪,可他的爱人和朋友却并无半句怨言,无条件的信任他,支持他,保护他,将他心底才刚刚冒出点点触角的迷茫与不自信及时的扼杀,意志也更为坚定了起来,不由大声道,“没错,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这一边肖县令回到了县衙,屏退了衙役后便与唐主薄商议道,“如何,此事你看是否要告之李县丞他们?”
唐主薄道,“下官刚才一路上也想过这个事情。县里就这点儿地方,这事既便咱们不说,早晚他们也会知道此事。可大将军既然明令不许咱们将这事儿告之他人,倒不如咱们眼下只将京城那边来了贵人的事情先与他们通个气儿,至于所为何事咱们也只推说不知便可。总归陈国公府的名头也够大,量也没人敢去与大将军对证。”
经过一路的消化,肖县令此时已然冷静了下来,听唐主簿这样说也点头,“不错,本官也是这般想法。”
说完又不由的皱了皱眉问唐主簿道,“只是这铁矿的事情,你说到底是真是假?”
唐主簿也是十分的不解,“这。。。。。。下官的确不曾听闻啊!大人就任也近三年,可曾听到半点风声?”
肖县令一叹,“就是说啊,好端端的,从哪里冒出了这样一座铁矿?萧山县就这样大的地方,有什么地方会是县衙里面不知道的地方呢?”
唐主簿主管萧山县的民生土地,若论对萧山县各村镇的熟悉情况恐怕没人会比他更清楚,听肖县令这样说也是皱眉再次苦思了半晌仍是一无所获,于是对肖县令道,“单从财税人力这块,下官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地方有异常。这两日下官再去翻一翻县志,看看县志当中有无什么异常的记载。”
肖县令一想觉的可行,于是道,“也好,这件事情既不能同外人讲,那说不得也只好咱们两人辛苦一点,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倘若这铁矿真的存在,这一个失察之职咱们是逃不掉的。若咱们真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于大将军有益的,也算功劳一件,说不定到时还能减轻几分罪责。”
一番话说的唐主簿连连点头,还不忘对肖县令道,“这群逆党也实在张狂,先前连尚书大人这般位高权重他们都敢算计,更何况你我等。大人凡事也务必小心,不要让外人瞧出什么端倪。”
顾清林一行的到来在原本平静的萧山县投下了一颗荡起涟漪的石子,然而这隐藏在暗中的罪魁祸首此刻都是正在收拾着行礼搬运上车,于傍晚城门落锁前沿着顾清林来时的路线自西城门而出,一路往随州而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