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顾清林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事情顺利的简直出乎意料。
那飘香楼的伙计倒是并未多做抵赖,顾清林稍稍问了问就击溃了他的心里防线,承认了脑中钉钉的方法是他就教给赵孙氏的,也是他下工后回家将赵大在飘香楼受了气的消息告诉了赵孙氏,让她自己多加小心的。
顾清林神色有些严肃的观察着眼前这个跑堂的小伙计,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关于他说谎的蛛丝马迹,然而那小伙计虽有些紧张,眼神却是清澈坚定,看起来并不似说谎的样子。
顾清林不动声色,又问道,“那你倒是说说,如何这样巧,她听了你的话当夜就杀了赵大?”
那小伙计道,“也并不是临时起义。去年有一回那赵大喝多了酒差点将晚娘打死,那时候晚娘本是想投河寻死一死了之的,是我恰好经过救下了她,我那时候也只是为了安慰她,便同她说要死也不该是她死,她死了那赵大再娶一个婆娘照样过日子,实在太不值当。从那时候,晚娘便有了想要杀死赵大的心思。”
顾清林又问道,“既是从那时候就有了这个心思,为何到了现在才动手?”
那小伙计道,“或许,或许是因为晚娘他有了身孕。。。。。。”
顾清林皱眉,“她有了身孕这样隐秘的事情,为何会告诉你?你同那赵孙氏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小伙计听了忙道,“不不不,我们,我们是清白的!你们要相信我!我知道这事儿,也是我那日同她说起赵大在飘香楼受了气,晚间归家恐对她不利,她当时下意识的用手护住了小腹的部位,所以我猜测,我猜测她应当是有了身孕。。。。。。”
听那小伙计这样说,顾清林不由的皱紧了眉头。
难道说,自己先前的推断出了问题?赵大的死的确是巧合?可赵大的死若是巧合,那赵孙氏又为何会死?赵大的家又为何会偏巧在这时候被烧毁?
不,这当中一定有所关联。
倘若真如这小伙计所说赵孙氏当真有了身孕,那就更加可以排除她自杀的可能性了。所以就算赵大的死是巧合,但赵孙氏的死一定是有隐情的。
那么会是谁杀了赵孙氏?又是为什么要杀死赵孙氏?
赵孙氏做为赵大的枕边人多年,对他的事情应该多少都会有些了解,难道就是因为她知晓赵大的某些事情,所以才会被人灭口?这个可能性很大。
先前的推测,杀死赵孙氏的一定就是衙门里的人,又会是谁呢?以衙门里如今的情况,又该如何去查找这名凶手呢?
顾清林的心里不由的升起了一丝烦躁。
都特喵的在衙门里做事了,公务员的编制难道不香吗?怎么到哪里都能遇到衙门里的人为非作歹的知法犯法?
这天下众生若都是被这样的政府部门管理着。。。。。。哦,想太远了。
云烁见顾清林一直紧锁着眉头,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顾清林回头看了看云烁,见他的目光中满是对自己的信任与鼓励,心下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静了静心顾清林又问那小伙计道,“你又是如何知道这样杀人的方法的?”
那小伙计道,“我有一位族兄,先前在江边的船厂上工,就是不心小摔倒在钉子之上被铁钉刺穿头颅而死。”
顾清林又问道,“那赵孙氏所用的铁钉可是你给他的?”
那小伙计摇了摇头,“赵大他爹死前曾在船厂给他找了份活计,后来是他嫌累加之又被人发现手脚不干净所以才不干了的,我听晚娘说那时候他就偷拿了不少船厂的铁钉卖了钱打酒喝,所以他家里本就有铁钉。”
顾清林仍是有些怀疑,“你为什么要给赵孙氏出这样的主意?你这是教唆杀人你知道吗?”
现实的《大楚律》中并没有教唆杀人这一条罪名,所以在这个时代也很难判定教唆杀人这一项罪名是否成立,但顾清林为了显示出事情的严重性,还是故意板着脸吓唬这小伙计。
果然见那小伙计面中露出了一丝慌张,本能的道,“我没有,不是这样的。”他此刻急的有些手足无措,说话也磕巴起来,“我。。。。。。我就是。。。。。。就是看晚娘实在是可怜,那赵大,那赵大他回回在外面受了气,不顺心,或是喝多了酒就爱动手打晚娘,我也是,也是看她可怜,我。。。。。。”
趁着这小伙计情绪激动的时候顾清林突然又开口问道,“你是吞龙的人?”
那小伙计还在激动的说着我没有,后来反应过来顾清林的话,有些茫然的问道,“什么?什么人?”
顾清林又重复一遍道,“逆党,吞龙组织。”
小伙计怔在那里,片刻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爷,小人真的没听说过什么吞龙组织,小人不是逆党,小人家世代都在这萧山县,求大人明鉴,求大人明鉴啊!”
云烁看了看顾清林,顾清林轻轻的摇了摇头。云烁心中便明了,这小伙计看来是没有说谎的。
略一思索,顾清林将这小伙计带回了赵宅,交由战荣亲自安排看押。
下午晚些的时候,沈随与赵子渊也从外面回来了。
顾清林看沈随脸上挂着的那明晃晃的笑容,心下猜测他们或许是有了什么发现,于是问道,“笑成这个样子,我猜你们一定是有了重大发现!”
沈随肩膀往赵子渊肩上一搭,“那是自然,也不看看小爷是谁!”
顾清林忍笑,“原来是是英明神武,帅气不凡,聪明能干,武艺高强的沈小将军!”
几人笑了一回,待都进了屋子里坐定了,沈随捅了捅赵子渊的胳膊,“你说说呗!”
赵子渊于是便道,“我们俩今天不是去找那个之先在飘香楼和赵大打架的那人么,结果从他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那赵大私下里和外县的匪患有交集!”
顾清林与云烁对视一眼,“仔细说说。”
赵子渊便接着道,“那赵大不是欠那人钱嘛,那人要了几次都被赵大以没钱为理由搪塞了过去,他便偷偷跟踪了赵大几次。前几日他发现赵大前鬼鬼祟祟的出了城,就跟了出去,在城外六里坡那里见到赵大与人私下见面拿银子。好巧不巧的给银子的那人他从前还见过,早先他走商的时候曾被一伙劫匪截过道儿,他当时记下了一名劫匪的特征,在右手的手腕上方有一道疤痕,给钱的正是那名劫匪。”
赵子渊说到这里,沈随接着道,“他就是见赵大有了银子,才约了赵大吃酒,想要把钱要回来。”
顾清林微微偏了偏头,喃喃道,“劫匪?劫匪为什么要给赵大银子?”
沈随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咬了一口,随意的道,“不是说那赵大跟私铁买卖有关吗?肯定是他倒卖了私铁给劫匪,劫匪才给他钱啊!”
顾清林想了想,觉的有这个可能。然后听沈随问他们今天做什么了,便将他们今天的事情讲了一遍。
赵子渊道,“不会吧,这赵大的死竟然真的只是巧合?”
顾清林道,“我观那小伙计并不似说谎。那小伙计我们带回来了,这几天就先关在我们这里。眼下我们手头的线索越来越多了,也是该好好盘算一下,不能一直被这幕后之人牵着鼻子走了。”
要说萧山县内这些日子最身心疲惫焦头烂额的,恐怕非萧山县的县令肖广胜莫属了。
先是莫名其妙的从京城来了几位贵人,接着听闻自己的辖区内可能有人私采铁矿。这些事情原本已经够让肖县令胆战心惊了,谁知没过几天又出了人命案。出了人命案也就罢了,竟然还是个接二连三的连环案。
肖县令心里苦啊!他实在是搞不明白,到底是赵大家的犯了天条才接二连三的死人,还是自己才是那个犯天条的人。若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将来只怕自己丢官都是轻的,搞不好就得是人头不保。
此时的肖县令看着眼前的曹县尉简直差一点就要维持不住读书人的风度,“你说赵孙氏是被人杀死的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她在咱们大牢里面被人杀死了?”
肖县令狠狠的喘了口气,指着曹县尉对一旁的陈县丞和唐主簿道,“你们听听,你们听听他说的,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在咱们的大牢里被人杀死了?”
陈县丞见状劝慰道,“大人息怒,此事也不能全怪曹县尉。依下官看来这赵孙氏杀害自己的丈夫之后畏罪自杀,这也是合情合理的,这顾大人非要说这赵孙氏乃是被人杀害,这不就是说咱们衙门里面有问题吗?何况如今这些也只是顾大人他们的推测,说到底也并无实证啊!”
肖县令见状不问曹县尉了,转头又冲着陈县丞问道,“实证?要什么实证?你第一天当官吗?你去跟上官要实证?”好在他此刻虽焦虑脑子尚且还算清醒,“上官现在还没跟你要实证呢!要证据咱们得自己找啊,自己找啊!”
曹县尉见陈县丞被自己牵连,忙道,“大人说的是,卑职这就去找证据!”
肖县令此刻如同亢奋的斗鸡一般,见谁叨谁,又转回来看向曹县尉,“你去哪里找证据?”
曹县尉一愣,“卑职。。。。。。”
肖县令恨铁不成钢,拍着手一叠声的道,“不知道怎么办不会问问别人?去找顾大人,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能力跟不上,就把态度做好,要把上官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舒舒服服的,明不明白!”
曹县尉忙道,“是是,卑职记下了。”
待从曹县令的衙房出来之后,曹县尉看了眼身后的衙房心下暗搓搓的“呸”了一声,平常的时候整天跟个老好人似的,好人都让你做了,如今却让别人去做这无能的小人!
一旁跟着出来的陈县丞见状安慰道,“曹县尉不必多心,县令大人也只是一时气极,但他气消了自会明白你的难处的。”
曹县尉听了这话心中倒是好受了一些,对着陈县丞诉苦道,“陈大人,这真的不是曹某推脱啊,你说就咱们这衙门里面,连个像样的仵作都没有,出了这样的案子这让我怎么办嘛!”
陈县丞也只是轻声安慰着,两人边说话边往各自的衙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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