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又在和无锋酣战,前有狼后有虎,他亦不惧,只是无意的回头又听见远徵弟弟在叫他,还有母亲和朗弟弟。
他们已是鲜血淋漓,性命垂危。
都怪他还不够强,若他足够强大,谁都不会有事,当年救不了母亲和朗弟弟,难道现在连远徵弟弟也保不住吗?
可是宫门外务,母亲和弟弟的仇,如影随形的无锋,一重又一重山一样压在他身上。
稍有松懈,就会粉身碎骨。
累。
那个字就在喉间,吐不出咽不下。
忽而有明亮的眸将他锁定,那张娇花照水的脸,笑如春风,举止斯文有礼。
“角公子,该用早饭了。”
睁眼一碗蛋花粥就怼到了他面前。
千寻瞪着他,眼底有些不悦,“哎,还没睡醒呢,赶紧把粥喝了再吃药。”
宫尚角按按太阳穴,勉强支撑着要坐起来,可是他的衣服昨天都被千寻剪碎烧了,一坐起来就会很不雅观,只能僵在那里。
“劳烦千寻姑娘给我一套衣裳。”
千寻撇撇嘴,随手放下早饭就出去了。
她原本一人住着,也没有男子衣裳,只能问邻居张大叔借一套了。
还别说,原本朴素的粗布衣裳竟被宫尚角穿出了不一样的感觉,而且他原本就长的好,只是喝碗粥,也是一派贵公子的气质。
千寻用了早饭后,给宫尚角把脉,又把药方修改一下,叮嘱宫尚角好好休息,就上山采药去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宫尚角从刚才的动作艰难恢复成行动自如,只是失血太多,内伤未愈,脸色还是很苍白。
宫尚角打坐运功,内力运转一个大周天,发觉伤势确实在好转,要不了多久他就能痊愈。
芊荨姑娘果然是尽心尽力在给他治伤。
有人往这里来,十个人左右,脚步声杂乱,应该都不会武功。
许嬷嬷带着四个粗使仆妇,还有五六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气势汹汹的就冲进了千寻的院子里,鸡踢飞了,狗撵了,连屋外墙根儿边种的蔬菜都踩的稀烂。
“下作的小□□滚出来,你敢做那见不得人的事还不敢见人吗?识相的就自己三跪九叩出来认错,不然老娘就要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这世上竟然还有比谈生意讨价还价还聒噪的声音,言辞粗俗,不知自重。
宫尚角随手拿起旁边的空药碗掷出,外面的人哎呦一声,然后就是一阵哭天抢地。
“我的头……哎呦!她敢砸我!你们都是死人呐,还不把这儿拆了,你们去把那小贱人的皮给我撕了!”
许嬷嬷脑门肿了个大包,还指使家丁拆家,几个粗使婆子犹豫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顶不住许嬷嬷的压力冲进去就要找麻烦。
“住手!”
几个婆子被逼退出来,连家丁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战战兢兢的看着宫尚角,虽然他看起来是个普通农夫,但身形颀长,盛气凌人,沁着寒霜的双眼注视着他们,仿佛他们是卑微如蝼蚁的存在,只要他想,他们就能永远消失在这世上。
宫尚角本来想直接喝退他们,可是内伤没有痊愈,一呼吸到外面的阴湿空气,肺里就刀割似的疼起来,连带着剧烈的咳嗽,嘴角又渗出殷红的血。
许嬷嬷看他这病弱的样子,还当刚才的寒毛直竖是错觉,叉着腰就骂了起来。
“果真是个小□□,连汉子都养上了,光天化日的也不嫌臊得慌,老天有眼迟早一道雷劈的你有今生没来世!”
宫尚角也懒得和他们废话,一道掌风挥出,直接把他们掀翻出去,一个家丁翻滚着头磕到哪儿,满脸的血,自己吓得哇哇叫,慌不择路的就逃跑,有个婆子被他踩到腿,爬都爬不起来。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滚!”
许嬷嬷看情况不对,赶紧招呼婆子家丁开溜,一刻也不敢多待。
街坊四邻刚才还在探头探脑的看热闹,被宫尚角眼风扫过,都起了身鸡皮疙瘩,乖乖的消失了。
宫尚角抹去嘴角血渍,瞥见一个四十好几的汉子挑着个混沌摊儿,小心的询问,“那个……小伙子你没事吧,别上火啊,刚才的是镇上涂员外家下人,前两天千丫头给涂员外瞧过病,涂员外那老不羞的竟然还纠缠上了,然后涂员外夫人就老是找千丫头麻烦,今天还多亏了你啊。”
中年汉子就是借衣服的张大叔,他看见宫尚角苍白的脸,便说道,“小伙子你也是千丫头的病人吧,这姑娘就是心肠好,我媳妇儿的腰也是她治好的,千丫头人呢,没被伤着吧?”
宫尚角薄唇翕动,“她不在。”
张大叔也不多问,说什么再有事招呼他帮忙,让宫尚角赶快回屋躺着。
有人找茬可以随便就闯进来,这里的环境也太差了,不适宜长久待下去。
千寻回来就察觉了不对劲,虽然被大概整理过了,可是千寻还是猜出来了。
“有人来找麻烦?”
“已经被我赶走了,短时间内他们不敢来惹事。”
“谢了。”
千寻给宫尚角把脉,柳眉皱起,因为几个闹事的害得病人动用内力,气血翻涌伤势反复,她迟早给姓涂的下点巴豆,叫他们知道厉害。
“想快点好起来,就别再动武了。”她丢下这句话就要去熬药做饭。
宫尚角问,“以千寻姑娘的医术造诣,不想寻个清净地好好行医,安稳度日吗?”
千寻扒拉着篮子里的药草,嗤笑道,“安稳度日的清净地,这世上有这样的地方吗?”
“只要千寻姑娘想,我可以帮姑娘找个安静之所。”
“你是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嗯。”宫尚角只应声,并不多做承诺,他要看千寻会有怎样的要求。
“那我要后半辈子吃穿不愁,呼奴唤婢。”
和宫尚角想的差不多,千寻又补充,“最好是在江南给我找个大宅子,那里气候宜人,风景如画,最适合居住了。”
宫门在江南也有产业,这都不是问题。
可千寻上一秒还笑嘻嘻的,跟着又顿了顿,摇头道,“算了算了,不用那么麻烦,我就要……黄金,要一万两黄金。”
说好的又变卦,宫尚角道,“千寻姑娘不想离开,是在等什么人吗?”
“我治好你的伤,你还我万两黄金就行了,其余的别多问。”
宫尚角不再过问。
千寻感觉光用嘴说的不靠谱,当即拿来纸笔让宫尚角写下个字据。
“我说你写——我宫尚角立誓,必以万两黄金相赠,以报答千寻姑娘救命之恩,若是出尔反尔,剧毒穿肠,万箭穿心,凌迟处死,五马分尸,死后被扒皮萱草……写啊,看我干什么?”
“凌迟加分尸,已经没有全尸了,根本不可能被扒皮萱草。”
千寻静静地望着他。
宫尚角还是写下了字据,可千寻还觉得不够,又问他要了件信物。
那日宫尚角全身都被扒了个干净,他只有一枚贴身的玉佩。
“就要这个好了。”
这个玉佩挺值钱的,如果他去而不返,也能当不少银子呢。
宫尚角沉吟不语,千寻还以为他舍不得。
“你……真的要我的玉佩?”
千寻点头,“是啊,信物当然要独一无二的才好,不然回头你贵人事忙,忘了这回事怎么办?”
原来是他会错了意。
宫尚角整日绷着的木头脸裂开缝隙,莫名的笑了,还是奉上了玉佩。
千寻捏着那玉佩触手生温,这下安心了,“放心好了,等黄金到手,玉佩我会还你的。”
在救命恩人面前,宫尚角的姿态略微谦卑,可是等千寻乐不可支的去熬药,他的眼中又闪烁起意味不明的情绪。
宫门情报网密布各处,最多三日他就能知道这个女子的所有。
涂员外府上,涂夫人发了好一通脾气,骂走了一群奴婢。
幽暗的室内,涂夫人对一个黑衣人哆嗦着说,“都照夫人说的做了,可那小贱人太狡猾,还有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牛鬼蛇神,我实在无能为力了。”
黑衣人抬手一道寒芒射出,在涂夫人喉间留下一个血洞,要了她的命就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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