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季青娘去找了一趟勤思阁老阁主，回来时，临近黄昏。

她带给了云辞可进勤思阁念书的凭证，以及两套勤思阁的浅蓝色学子服。

还有一个背着箱笼的小童。

云辞惊喜自己能去念书，又疑惑于被季青娘带来见自己的小童。

小童穿着一身粗布蓝衣立身于云辞身前，低头微微弯腰，双手放于身前交握，姿态恭敬。

云辞仔细瞧了两眼，他年岁似乎不大，大概十三四岁模样，模样清秀，斯斯文文的，有些稚嫩。只不过身形有些消瘦，脸上没什么肉感。

云辞看向季青娘，眼神不解而眨了眨眼。

季青娘解释道：“他是柳河，今年十四岁，以后便是你的书童。去勤思阁念书，带巧儿可不妥。”

柳河立即开口问候：“柳河见过小姐。”

云辞露出笑容，朝他点了点头：“嗯。”

季青娘又道：“明日起你就去勤思阁念书，记得辰时之前就得到，所以，卯时就得起，洗漱准备一番，然后用过早饭后再去。勤思阁可没有早饭。”

云辞乖乖点头：“知道了，母亲。”

“还有，学费已经给你交了，笔墨纸砚也给你买好了，就在柳河背着的箱笼中，勤思阁的课本，到时候你找那边的教书先生要就是。”

云辞眼眸亮晶晶的：“嗯！”

“今日用过晚饭后，早些休息。若是有空，去见见你姐姐，和她说说话。”

想到自己的大女儿，季青娘便忍不住叹气，面色随之无奈。

她嘴唇轻启，似是感慨着：“你要是能把她劝去跟你一起念书就好了。哪怕只是走出那个院子也好……”

云辞愣了下，抬眼望向季青娘。

季青娘却已转身，右手轻抬起，自眼角拂过。她道：“去吧。”

云辞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颔首应声：“是。”

云辞将柳河带回自己小院，让巧儿在府中给他安排个住处，而后将箱笼拿回自己房间，将里面的笔墨纸砚取出来瞧了瞧。

笔墨纸砚都是上好的，质地手感皆好，想来价格不低。

云辞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些，将东西整齐放回箱笼，又把一些她在勤思阁中可能会用到的小物件装在一个盒子里，也放进箱笼内。

晚饭后，云辞去了趟自家姐姐所住的小院。

姐姐云纤与云辞同父同母，较其年长五岁，且性格与云辞有很大不同。

她喜爱安静，居住的院子在府中僻静处，周边是绕墙繁茂生长的绿竹林，将她的小院牢牢围住，只有门前留下通行之余地。

寻常时少有人来此。唯有云纤与她的丫鬟茹儿居住在这小院中。

云纤不喜他人踏足此地，制造出些会令她觉得烦闷不悦的动静来。她之前说过，如若没有必要，不要来这里找她，也不需要多余的人在这里伺候。

府中下人会绕路走，父母来过多次后，未曾改变云纤心意，慢慢的，也来的不那么勤了。

随着时间推移，府中之人很少再提起云纤，仿佛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云府还有这么一位大小姐。

和这么一座小院。

故而夜间来此，更显幽静，晚风骤起时分，却又有丝丝凉嗖嗖的感觉自背后而生。

云辞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抱着一摞书，沿路迈步向前。

灯笼中烛火随风轻摇曳，火舌微微晃动，似是将灭未灭。

她行至院门前，门却已紧闭。

此时不过天初暗沉，晚饭时辰刚过一会儿。

“叩叩叩——”云辞抬手敲了敲院门。

她等了会儿，听院中有脚步声响起。很快，院门被人从里打开。

来者见是云辞，随即低头行礼：“二小姐。”

云辞轻轻颔首：“茹儿，姐姐歇下了么？”

茹儿摇头：“还未。小姐刚用过晚饭一会儿，正在房中看书。”

“我去看看她。”

“是。”

云辞行去院中，径直走向亮着烛光的房间。

房门虚掩，亮光自房门缝隙透出来，安静落在地面。

云辞轻轻敲了敲门，柔声询问：“姐姐，我是阿辞，能进去吗？”

房内安静了会儿，有一清冷嗓音响起：“进来吧。”

云辞这才推门而入。

房内之人着一身素白衣裳坐在轮椅上，长发未曾梳发髻，随意披散在肩。她手中拿着一本书，本垂眼看着，却在听见脚步声自身前响起时，悠悠抬起头来。

其眸如丹凤，眉不画而黑，肤白如脂，五官精致似匠心雕刻。只是那么美的一张脸上，却瞧不出一分情绪。

她看着云辞，面无波澜，眼神平静好似一汪经不起涟漪的死水。

“有事？”她嘴唇轻启出声，嗓音清冷，听不出温度。

云辞笑着走过去，将带来的书放在桌上：“姐姐，这些书我看过了，我觉得你会喜欢，便想着拿来给你瞧瞧。”

云纤瞥了眼厚实的一摞书，又看向云辞，而后眨眼轻颔首：“有心了。”

云辞又道：“姐姐，我明日要去勤思阁念书了。”

云纤点头，垂眸看向手里的书：“嗯。”

云辞小心着看了看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未见情绪。

云辞心下闪过一丝无奈，轻抿唇后再次开口：“对了，姐姐，最近天气不错，你要不要出去走走？这个时节，郊外山中景色定然不错，我们过几日去踏青，怎么样？”

云纤没抬眼，嗓音平静：“我坐轮椅，如何去踏青？”

云辞道：“我们不去山上，就去……”

“阿辞，”云纤打断她的话，自书间移开视线，抬头看向身前笔直站立的云辞：“是母亲让你来的吗？”

“……”

看云辞一瞬间愣住的反应，云纤便知道自己猜中了。

她道：“阿辞，你自己来，我不介意，可若你是听从母亲的话来此，非你所愿，还是不来为好。”

云辞楞楞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捏了捏袖口。

云纤道：“明日你要去勤思阁，今日早些回去休息吧。”

“……”云辞无奈，还是点了点头：“好。”

临走前，她又道：“那我明日来看你，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明日给你带回来。”

云纤看着云辞。

云辞亦望着她，眼神微微闪烁着，似是有些期待之意。

云纤眨了下眼：“给我带一串糖葫芦吧。”

云辞眼眸瞬间亮起，用力点着头：“好！”

她笑着：“那我先回去了，姐姐你也早点休息。”

“嗯。”

望着云辞欢快离开的背影，云纤手指按了按手中书，原本平静无波澜的眼底深处，似有一丝很浅很浅的笑意闪过。

可转瞬即逝，仿佛是一刹那出现的错觉。

翌日。

云辞卯时初便醒了，洗漱后换上勤思阁的学子服，坐在梳妆镜前熟练的为自己梳了个简单发髻，而后取出一支银素色发簪别在其中。

巧儿带着人将早饭送过来，整齐摆放在厅中桌上。

云辞才入座，便听见院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慢条斯理拿起筷子和一个空碗，淡然自若的将其摆在另一侧。

然后取过另一副碗筷摆在自己身前。

“云阿辞！”洛书锦带着些气喘的声音响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跑到云辞身前几步之处，而后大口深呼吸着，直至气息和缓好些，才向她走过去。

云辞抬头看向他，他随即露出笑容。

大抵是起得早，又跑的太快，洛书锦身上的衣裳没整理好，衣领皱了些，后衣领还被叠在内侧。

云辞眉头轻挑了下，站起身来，伸出手替他整理了下有些皱的衣领。

洛书锦愣住，呆愣愣的眨了眨眼，视线下移，落在云辞认真的面容上。

挨得近，他都能看见她眨眼时微微轻颤如蝶翼的细密眼睫。

一呼一吸之间，他好像听见了自己胸膛中那颗心脏忽有些乱跳地声响。

洛书锦嘴唇轻动了下，忽有些不好意思，立即抬起头往房梁处看去。却难控制住他耳尖因此泛起的一层浅浅红晕。

他仰头看向房梁，眼珠微动，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再次看向云辞。

云辞抬眼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又望向房梁。

云辞眨了下眼，没在意，而后绕走到他身后，将他叠在内侧的衣领翻出来，细细整理好。

“好了。”云辞走回到他身前：“下次你出门还是记得要整理好衣着，小心别人笑话。”

洛书锦抬手摸了摸头，却没有接这句话。

他看向云辞，清了清嗓子：“那什么，谢了啊。”

云辞笑：“客气什么，我是你姐嘛，照顾你是理所当然的。”

“……”

听了这句话，洛书锦眼睛瞬间睁大，立刻着急辩驳：“什么？什么姐？才不是！”

云辞已然见怪不怪，神色淡然自若的看着他倏忽急躁起来的脾气。

原本洛书锦心里是还有好些反驳争辩的话要说，可一见云辞那淡淡注视着自己的表情，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闷哼一声，又撇了撇嘴，嘟囔着：“反正你不是我姐……”

云辞听见了，笑道：“行，不是就不是嘛。”

她于原先的位置坐下，伸手拍了拍身边座位：“坐下吃饭。”

洛书锦努了下嘴，没动，似还在别扭中。

云辞挑眉：“不吃？”

洛书锦乖乖坐下：“吃。”

洛书锦：ヽ(≧Д≦)ノ 我要吃三大碗！

云辞：……你怎么不直接拿锅吃？ (O_O)

洛书锦：可以吗？（真挚的眼神JPG）

云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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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