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劲风狂雪,月黑杀人夜。
纯阳宫山门紧闭,山门外思过崖边断桥边,十名弟子分列左右,面容憔悴,神情紧张。桥下是万丈深渊,崖边是寒风冷雪,守夜的滋味可想而知。
一个身材胖胖的道士突然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气呼呼的嚷道
:“掌门老头是不是老糊涂了,这要守到什么时日,已然过了七日,每天晚上在此蹲守,却未发现任何异样,不干了,老子要回去睡觉了。”
一边吵闹,双腿还一直在雪地上蹬来蹬去,鲶鱼嘴上修剪的非常对称的八字胡,随着他开口说话,一上一下的活动着,显得极为不情愿。
为首的年轻道长快步上前,一把堵住胖道士的嘴,悄声说道:
“师兄莫要急躁,掌门师尊让我们镇守山门十天,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听命便是。”
“屁,有什么道理,六师弟是在论剑台被偷袭的,让我等守着断桥作甚,这冰天雪地的喝西北风吗,冻死了冻死了,老子要回去睡觉了,你们要守你们守便是。”
言罢,用佩剑轻点地面,臃肿的身体借力如鸿毛般一纵而起,稳稳的落地,大摇大摆的朝山门方向走去,身影顷刻便隐没在风雪之中,方才起身时双脚落地之处,竟然连脚印都没有留下。
年轻道长冯雪清刚要伸手抓住他的肩膀阻拦他离去,却发现自己居然晚了一步,心中暗道:
“师父门下师兄弟十几个,数王雪静师兄武功最高,在众纯阳弟子中,也数中上乘。却不知轻功已经好到如此地步,可惜为人太过骄纵,罢了,待明日告知师父在做理会。”
一切又恢复如常,山巅狂风呼啸,漫天飞雪。
纯阳宫各个险要之处,论剑峰,坐忘峰,落雁峰,雪竹林、观日峰……,均有十几名纯阳弟子,顶风暴雪,仗剑而立。
身着一席青衫,皆有金丝镶衣袖,腰间丝绦系神牛葫芦,头戴五岳冠,上刻五岳真型图,衣衫之上皆秀太极五斗,仙风道骨,一派道家大成之象。
一声惨叫登时打破了山间的死寂,却是刚才离开众人走回山门的王雪静的声音。众人闻声快步朝声音的方向寻去,离事发地点最近的冯雪清先在雪竹林中发现了倒地不起,身上有多处剑伤的王雪静,王雪静在看到师弟赶来之后,呻吟着在雪地中爬行,双眼露出恐惧的神色,大喊道:
“是他,是他回来了,快,快救我。”
话音刚落,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众弟子赶忙七手八脚的,抬起昏死的云静,往山门中挪去,四名弟子分别架起他两手两脚,边走边心中暗骂:
“这个死胖子怎得如此沉重,平日里跟我们吃的是一样的斋饭,为何他养的如此之肥硕。”
饶是四人皆身怀武艺,常年修行,也被王雪静压的气喘吁吁,满脸通红,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嘀咕,抱怨些什么,惹的一旁的几个女弟子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平日里王雪静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常欺负同门师兄弟,此次遇袭,众人心里都暗自一爽。伴随王雪静的几声呻吟,众人加快了脚步,直奔老君宫。
老君宫坐落在落雁峰南骊,与纯阳宫正宫仅一桥之隔,是平日里教习弟子炼丹,画符之场所,亦是纯阳宫疗伤圣地。
相传老君宫上官博玉道长,常年浸淫炼丹之术,擅画符,医术绝伦。
每日上山求医问药的江湖人士络绎不绝,只要不是江湖中大奸大恶之辈相求,上官道长皆倾尽全力救治,绝大多数都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有弟子先到老君宫禀报过,上官博玉已吩咐贴身道童掌灯取丹准备好一切应用之物,待众人将云静抬进大殿,上官博玉立即上前查看其伤势,仔细端详了几处剑伤之后,眉头一皱:
“嘶……这剑伤,这剑伤,莫非是他?”
旋即对道童摆了摆手,道童会意从怀中抱着的葫芦里取出一粒丹药,送到上官博玉手中,上官博玉托起王雪静颈部,撬开嘴巴,把丹药推入其口中。若有所思的,缓缓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
“剑伤皆很轻微,不足以致命,昏死过去只是惊吓过度,我给他喂了一颗安神醒脑的药,相信不久便可苏醒。”
又抬头望了望窗外,一缕白从窗外透进来,想来是天要亮了。
“天都要亮了,都回去休息吧。”
众弟子一听,这胖子没事,也都放心下来,想想此人武功如此之高,却被活活吓晕过去,毫无还手之力,这对他出手的人,莫不是个青面獠牙的怪物?待他苏醒过来,一定要好好问问他才是。
几名弟子抬者王雪静回房休息,其余人也都散了各自回自己师门。
上官博玉却在众人散去之后,悄悄的走出老君宫,施展纯阳轻功梯云纵,脚踏太极流云,蹭的一下直上窜起十丈,落在纯阳宫正官门前。
但见门前守夜的一名瘦瘦的道童,倚靠在门前大殿柱子一侧,睡意正酣,口水一滴一滴的流出来。
上官博玉上前推了推道童:
“醒醒,上官博玉求见掌门师兄,有要事禀报”
道童睁开朦胧的睡眼瞟了一眼上官博玉,擦了擦流出来的口水,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
“掌门正在休息,有事等早课之后吧。”
上官博玉正了正衣冠,又对道童郑重的作了一揖:
“此事关系重大,还请速去禀报。”
但见道童懒洋洋的起身,用手拍了拍自己红扑扑的腮帮子,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很努力的睁开,上下打量上官博玉:
“好,我这就去禀报掌门,喊你你便进殿。”
道童把纯阳宫正宫的大门推开一条小缝,溜进了大殿之中,一会儿的功夫,只听殿内传来道童的声音,示意上官博玉进殿。
上官博玉又正了正衣冠,推门便入。
纯阳宫正殿灯火通明,有寒铁打造的六根盘龙柱分立大殿左右,此刻在烛光的映照下金光闪闪,熠熠生辉,相传此柱乃创教祖师吕洞宾遍寻华山,找到九九八十一块星耀石,引天火以道家之力,熔炼七七四十九天而成,铁柱雕龙画凤,用纯金研磨成粉,涂在浮雕表面,雍容华贵,浮光跃金。大殿的其余地方,皆由纯白色大理石建造,铺就而成。大殿左侧墙上巨大的太极浮雕黑白分明,旁有注释“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大殿右侧墙壁上则雕有祥云朵朵,紫霞漫天。正冲殿门是九层台阶,台阶有九阶,每一阶又分为九段,台阶只是,端坐着纯阳宫掌门玉虚子李忘生,乃是吕洞宾的二弟子。
好一个道教掌门,童颜鹤发,须发全白,脸蛋却比身旁的道童还要红润许多,锦衣玉带,云锦编织的道袍上,镶嵌玉珠七七四十九颗,金丝勾绣太极八卦于双臂,美玉九片串成束带,敷在腰间。右手持浮尘一柄,左手拖右手置于身前。此时正闭目端坐,凝志静修。
上官博玉上前作揖拜道:
“掌门师兄,今夜的事情……”
李忘生微微睁开眼睛,浮尘从左甩到右边
“我都知道了,有弟子遇袭,伤势如何?”
“禀师兄,此次王雪静师侄之伤与前几日遇袭身亡的弟子不同,上次是被剑气所伤,一招致命,全身经脉全数震断,内功高手所为。这次看来像钝器所伤,只是些皮外伤罢了,并未伤筋动骨,且伤口看来像是……像是……”
李忘生复又闭上眼睛
“像是什么?”
“像是……我说不好”
“师弟直说便是”
“像是,黛雪剑所伤,伤口处创面极大,有三条明显的压痕,像极了黛雪剑的剑刃。”
李忘生身体微微一颤:
“你是说,他回来了?他不是被我们……”
“不确定,剑伤像是黛雪剑所致,可是他都已经……”
李忘生摆摆手:
“当年之事,休要再提,两件事着你去办。第一件,王雪静你亲自疗伤看护,他醒来之后问清事情经过,莫要让他乱说话。第二件,通知参与那件事的三长老,明晚子时空雾峰顶会面。”
上官博玉领命走出纯阳宫正殿。
此时天已经大亮,纯阳宫沐浴在晨曦暮霭之间,气势恢弘又显空灵神秘,风雪不知道何时也已停了,一轮血红血红的日轮,正一跃一跃的从东方升起,映照在华山之巅皑皑白雪之上。几只仙鹤在山间穿梭觅食,不时发出几声鸣叫。
早课之前的纯阳,幽静异常。
莲花峰迎客松,但见一个十七八岁少年,横卧在松枝之上,冷眼观望着上官博玉的一举一动,待上官博玉回到老君宫后,便将背负在身后的一柄重剑抱在身前,翘起二郎腿。初生的红日,光芒渐甚,刺眼的阳光打在他轮廓分别,英俊的脸庞上,他用力压了压斗笠的帽檐,盖住眼睛和脸,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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