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两个乞丐

杜清宴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放大的脸。

这张脸脏兮兮的,沾上了不少黑色的灰,带点棕色的黑发湿成一绺绺的贴在脸上,只有一双茶褐色的大眼睛显得可爱灵动,滴溜溜地转着像只偷了小鱼干的猫儿一样,闪着贼光。

真是个野丫头,他想。

这世上除了林鱼,还有哪个女孩子会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突然间,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也摸了摸自己的脸,果不其然,收回来的手上沾了两层泥,一层是手上就本来带着的,另一层则是刚刚从脸上蹭来的。

再一看,身上的衣服也脏得不成样子,丝毫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整个人就像是在泥坑里洗过澡一般,比被他鄙夷的某人还脏得多。

简直是一百步笑五十步。

林鱼!

素来有洁癖的他像是被戳中了痛脚一般,头一次面上染了一层绯红的薄怒,可惜,因为脸被脏兮兮的泥沙盖着,旁人根本看不出来。

“警告,杜清宴好感下降,当前好感为-100。”

听着系统的播报,甘鲤就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多年鱼的女人那样,内心毫无波澜。

趁着杜清宴还没反应过来,她还默默地把举起的那一捧水往回收了收。

“你醒啦?”做完这一切的甘鲤转头笑眯眯地对他说道。

少年说的话像是从鼻腔里挤出来的一般,他咬牙切齿道:“是啊,幸好我醒了。”

杜清宴当然看见了她的小动作,如果他不醒,是不是下一秒那水就要浇在他脸上了。

甘鲤看他这副深仇大恨的样子,知道自己玩脱了,赶紧狗腿地把那片装了水的叶子送上去。

“你难受吗?要不要喝点水,这是我特意为你打的水。”

她现在已经跟黑莲花学得炉火纯青,丝毫不带心虚,确实是为他打的水啊,只不过用途稍微变了一下而已。

她倒是学得挺像,少年慢慢起身,冷哼一声,脸上不干不净的实在难受得紧,像是有蚂蚁在爬,便纡尊降贵地接过少女递来的叶子,和她勉强达成了和解。

没有喝,而是慢条斯理地用水清洗起自己的脸来。

他在甘鲤的注目礼下慢悠悠地洗净了脸,重新拿回一副白净貌美的面皮来,随后才出言讥讽她道:“怎么,帮你的那位不愿告诉你如何出去,所以害你要在这儿讨好我这个恶人。”

甘鲤简直都想为他鼓掌了,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点好,即使两人现在算冤家了,也能立马准确明白对方的意思,不需要绕这么多弯弯绕绕。

只不过,现在少年把脸给洗干净了,她才发现他脸上还有未消散的薄红,显然还在气头上。

要怎么才能说服他,和她一起合作出去呢?

甘鲤想了想,开口道:“实话告诉你吧,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可能杀掉我,这点你应该已经深有体会了吧。”

“……”

她无视他愈发微妙的眼神,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暂且放下成见,先合作出去再算账行吗?”

甘鲤指了指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衫和露出的那截小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也控制不了会发生什么,不然不可能把自己也弄成这样子。”

少女好像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样子丢脸似的,这话被她说得还带着一丝得意的味道,裸/露的光滑小腿白得很是惹眼。

杜清宴颔首,没有说出拒绝她的话,显然是默许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憋别的坏水。

甘鲤才不管他有什么花花肠子,就算他不同意,她也要死跟着他。

两个人都被困在这里,难道他还不出去了不成?

她有的是时间和他耗。

甘鲤悄悄打量着杜清宴,他看起来确实狼狈,哪还有半点大反派的影子,若不是一张脸长得好,简直就像是从哪里来的乞丐似的,因为看不见自己的脸,她不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简直就是乞丐二人组。

她抬头看了看天,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经从头顶处划走了,而周围又全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密林。

甘鲤叹了口气,只希望她和杜清宴能在夜幕降临前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密林里。

四周全是十几米高的大树,不知是否因为此地风水格外好,连叶子都长得稠密极了,密密麻麻一片浓绿,缝隙里透出的光格外的少。

风一吹,整片林子里都传来沙沙的响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躲在暗处窥视似的。

因为谁也不信谁,同行的两人几乎是并排走的,此时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和谐感。

“咕”,甘鲤的肚子叫了一声。

看着声音被吸引而望向她的杜清宴,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刚刚的果子有点酸,反而还开胃了。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咕”。

这回是杜清宴的肚子在叫。

他和她都默契地没有嘲笑对方,全当没听见。

一路上安静得可怕,这片林子似乎没有尽头,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外,就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冷得甘鲤毛毛的。

“你到底是谁?”杜清宴冷不丁发问。

这时,连他略带不善的语气都听起来是那么的亲切,毕竟他很可能是她身边方圆百里内唯一存在的活人。

甘鲤努了努嘴,都掉马这么多天了,他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只不过是个倒霉蛋而已。”她答道。

可不是嘛,不是所有的穿越人士都能“好运”到和反派一起被泥石流冲下山崖还出不去的。

“你的真名叫什么?”

甘鲤想了想,反正告诉他也无所谓,“甘鲤,甘甜的甘,鲤鱼的鲤。”

“……”少年目光鄙夷,莫不是肚子饿了随口胡说的。

甘鲤也没想自己下意识用了这个举例,提到鲤鱼,觉得自己的肚子更加饿了,加上受不了他在这种情况下还如查户口一般盘问,便直接转移话题问道:“你觉得这里会有吃的吗?”

知道她在生硬地转移话题,少年冷笑一声说道:“如果你愿意吃树叶的话,这里到处都是吃的。”

嚯。谁又惹他了,他问她什么,不都好好答了么,都回答了两个还不够,真是朵贪心的黑莲花。

甘鲤直接闭嘴,态度不好那她就和系统说话去。

“系统,我要是走不出去,你不会无情到眼睁睁看着我饿死吧?”

“宿主放心,检测到有生命危险时系统会采取对应措施。”

意思是真的要到快饿死了的地步,才会给她东西吃吗?

甘鲤没办法,好歹知道自己不会真饿死就行了,她继续拖着身体和杜清宴一起往前走。

眼前还是看不到尽头的树林,但不见被甘鲤作过记号的树,而她又看见杜清宴捡起一截树枝插在地面上观察着什么,然后才往前走。

看样子这大腿没抱错,他们两个应该能出去吧。

走着走着,没想到他又不计前嫌的和她说起话来,“看甘小姐的样子,似乎很了解我。”

“对对对。”甘鲤敷衍着他,这家伙刚才肚子饿的叫声是假的吗,为什么像打了鸡血似的还有精神一直说个不停。

兀的,他停下来。

“你为什么不动手?”少年语气平淡地问道,说是问,更像是带着些许疑惑,平铺直叙说出来的,他比常人更浅的瞳孔里像起了一层看不清的雾。

甘鲤沉默,这黑莲花还真是变扭,估计前面问了这么多,是为了最后这一个做铺垫吧。

“为什么要动手?”她反问他。

“你不怨我?”

“确实挺讨厌你的”,她大方承认,“你一直隔岸观火等着看好戏,所以活该被卷下来和我一起,倒霉地饿着肚子在像叫花子一样流浪。”

“……”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杜清宴一时有些语塞,狐疑地看着她,像是在确定话里的真假。

甘鲤被他意义不明的审视的目光看得浑身难受,伸手推了推他,摸到了一片滚烫,“快走吧,天都要黑了。”

结果,眼看着天越来越黑,两人到底还是没走出这片林子,只是到了树木没有那么密集的地方,似乎走出去这件事成了一件奢望。

甘鲤眼尖地看到了黑暗中熟悉的一点色彩,兴奋得忘乎所以,甚至习惯性像是对待好朋友那样拍了拍杜清宴的后背。

“你看,那里!”

没想到少女还有如此大的劲,猛地被她一拍,杜清宴险些没站稳,他脸色一黑,顺着她指过去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一堆彩色的野果。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瘪、这么小的丑果子,颜色倒是挺鲜艳的,不知道有没有毒。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甘鲤兴冲冲地就要跑过去拿,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臂。

她不解地望向拉住自己的杜清宴,“那个东西可以吃,我吃过了。”

看着眼前少女一脸的蠢相,杜清宴心里愈发后悔,神差鬼使的,他居然伸手拉了她一把。

反正她不是还得意地说自己不会死的么,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干脆就让不死的她在这挂一晚上好了。

少年的手只不过轻轻拉了她一下,就像是触电了一般收了回去,甘鲤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只慢慢靠近了那堆着果子的地方。

走近一看,发现这竟然是一个陷阱,还是最蠢最原始的那种——套圈似的绳子里堆着果子,如果踩上去,就会触发陷阱,被绳子吊起来挂在树上。

这种简易陷阱是用来捕猎的,还只能抓到那种不太聪明的小动物。

“哈哈...”甘鲤有些尴尬,主动请缨拿着一根长树枝把果子推了出来。

为了报恩,她肉疼地把果子分了一半给杜清宴,提议道:“要不我们就在这休息一晚吧,你会不会生火?”

少年盯着那丑果子想得出神,半天没有回答她。

难道他以为果子有毒?

杜清宴回过神,发现少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不知怎的,心里越发后悔刚刚出手提醒了她,他出言嘲讽她道,“不是要我生火吗?还不去捡木头来。”

甘鲤背过身朝这位喜怒无常的黑莲花作了一个鬼脸,乖乖就近找木头去了。

两个肚子都很饿的人在路上走...

甘鲤:(内心os:好饿好饿好饿...)嗯?你问我叫什么?我叫甘鲤

杜清宴:(内心os:就这点困难都不能忍,真是看不起你)等等她叫糖醋鲤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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