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永远都是冰冷繁忙的。

一样的早高峰，一样挤挤挨挨的地铁。

姜知钰像一条可怜的沙丁鱼，被强行塞进罐头里，随着地铁速度的波动而摇晃着。

她手里捏着一本巴掌大小的速写本，用速写记录着地铁上的众生百态。

绘画与设计需要天赋，更需要努力。

而一味地沉浸在工作项目中，永远只会发挥你擅长的一面，渐渐消耗有限的灵气。

日积月累的大量日常练习，是必不可少的。

姜知钰很忙。

上班时，工作繁忙。下班时，要抽出足够的时间来陪伴周瑭瑾这位家人。

所以，她只能在通勤时间里，挤出闲暇在速写本上涂涂画画，方能不让自己一味沉浸在工作项目中，局限了自己的想象力。

地铁上的乘客们，偶尔新奇地伸长脖子看看，低低讨论夸赞几句。

更有些大胆的乘客认出了本子上自己的速写肖像，上来拍个照留念的。

此般种种，不一而足。

而姜知钰，也早已习惯。

然而，姜知钰画到一半，突然又感觉到了熟悉的被窥视感。

抬头四下张望，四周乘客面色如常。

又是幻觉吗？

姜知钰揉揉脑袋。

最近，这种幻觉出现的有点多，难道真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

认真做事的时候，时间总是特别快。

很快，一个小时的通勤时间就过去了，姜知钰来到了公司楼下。

她的人缘不错，一路上遇到的熟人很多，纷纷与她打招呼。

姜知钰可以说是一路“早上好”过去的。

她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

然而，今天却出了个异数。

姜知钰好好地走在公司楼下，突然一边的肩膀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她侧头一看，是老熟人——徐佳丽。

只不过……

打完招呼之后，姜知钰隐晦地上下打量了一翻徐佳丽，总觉得这位大小姐今天有点怪怪的。

“姜知钰，你是吃错药了吗？怎么用这种眼光看我？”

很好，依旧是那个大小姐脾气。

“看来被你发现了，我今天化了妆。”

似乎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徐佳丽主动指了指自己的脸，动作间是似有若无的局促。

向来只是描个眉毛，涂个口红的徐佳丽，今天破天荒地画了全妆。

口红、眼影、修容、遮瑕、鼻影等等一样不落。

“这是我的塑料闺蜜昨天从国外给我带来的化妆品，整整一套，价格翻倍。”

“我今天心血来潮就好好试试，若是她故意使坏，给我买了假货，看我不抽死她。”

很好，依旧凶残。

姜知钰看了一眼徐佳丽精致的妆面。

就是粉底抹得有点厚，浑似一张欲盖弥彰的面具，再加上她这掩耳盗铃式的言行举止，像是极力想要遮盖些什么。

尽管觉察到了不对，姜知钰照旧装聋作哑，不想主动去揭穿徐佳丽的伪装。

“嗯，你化妆的手艺挺不错的。”

“谢谢！”徐佳丽照例将夸奖她的话照单全收。

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她佯装发怒：“等等，你刚刚是不是在讽刺我的化妆水平不行？”

“有吗？”

“……”

*

随着与徐佳丽的一番插科打混，两人不知不觉间就进了公司，打了卡，走到了美术部。

嘉游游戏财大气粗。

美术部占了整整一层楼。

当然，美术部里面的杂物颇多，整层楼里也是挤挤挨挨，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专业用品，大件如台式电脑、油泥、小件如石塑粘土、颜料、画笔。

实际上，整个空间并不富裕。

然而，今天，这本不富裕的空间，雪上加霜。

“这是在做什么？”

性格冲动直爽的徐佳丽脱口而出。

美术部的几名员工，看到姜知钰与徐佳丽二人，纷纷凑上前来，低声八卦。

“出大事了！”

“是啊！是啊！真没想到咱们公司会出这种事！”

“昨天晚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林姐那个心高气傲的侄女小林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听说救护车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林姐也扭到了脚腕，不知道具体严不严重，据说可能要请假。”

“我怎么听说那救护车过来拉的是咱们程总？”

“哪里是程总，是林姐她们。”

“昨晚警察就来调查过了，他们看了监控，发现是她们姑侄二人吵架，出了意外。”

“现在楼梯上的案发现场刚刚被解禁，血迹还在那儿呢！”

“啧啧，真是惨啊！小林这个人，我早就看出来了，她就是被宠坏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人家小姑娘年纪轻轻的，都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在这边说风凉话？”

“……”

听着同事们的七嘴八舌，姜知钰的脸色愈发凝重。

听说公司疑似出了命案，徐佳丽先是一惊，在了解了林见星之事后，方才再次问道：“那这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她指着美术部办公室的方向，那里旧杂物与新纸箱混乱地堆放在一起，一片狼藉。

在美术部里，只有美术总监和几位主美有自己的单独办公室。

其他人都是在开放式的大办公区里办公的。

听到徐佳丽的问话，同事们面上就有些奇怪了，声音也愈发低了。

“听说今天会有新的美术总监过来，他们现在得把林姐的办公室腾出来。”

“出事的是小林，又不是林姐。林姐又没辞职。”

“侄女出了这种事，她还有心情工作？”

“依我看，林姐她肯定是要离开这伤心地的。”

“这不还没辞职吗，怎么能这样无缝对接？太过分了，林姐可是公司元老！”

“那么厉害的人，这么个为公司做出过那么大贡献的人，这人还没真的走呢，茶怎么就凉了。”

“谁说不是呢？”

“嗐，你瞧瞧你们！” 突然，一位资历深厚的老员工，在一旁抱着手臂，苦笑自嘲，“林姐混得再厉害，本质上也和我们一样，不过是个打工仔。”

“打工仔就是打工仔，哪天上面一个不爽就能把你丢了，咱们可千万别自以为是，真把自己当成个什么人喽！”

此话一出，无论老少，所有叽叽喳喳的人为之一静，气氛也凝重了下来。

“老吴，别在小年轻面前说这么丧气的话。”

有人出来打圆场。

可无论怎么打圆场，在场众人心中都被阴影压上了一块巨石。

身周的空气仿佛也停滞了下来，让人胸中闷闷的，似乎无法呼吸。

姜知钰胸口一窒，心里更是堵得难受，脸上的柔和表情也快要挂不住了。

她暗地里捏紧了拳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挤在这里干什么呢，让让，还不快让开。”

“说你呢！傻头傻脑，跟只呆头鹅似的，还不快滚一边去，真不知道人事那边是怎么想的，把你这种呆瓜招进来。”

一道嚣张的声音，闯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众人循声看去，是老王。

老王手里抱了一个大箱子。

看箱子表面的文字与图案，是市面上最新款的顶配数位屏，价格在两万往上。

有些员工看着这数位屏，眼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数位屏这东西金贵，易坏，难修。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美术部里的普通员工，用的都是顶配专业版的数位板，只有主美和美术总监可以选择数位屏。

可哪怕是之前的林淑婉，也没有用到这么高端的货色。

不知道是怎么个厉害人物要来，才给配备了那么好的设备。

等等，重点不在这里。

重点难道不该是：老王今天难道不是不用来上班了吗？

也许是看出了众人眼神中的含义，老王得意洋洋。

“看什么看？知道风水轮流转不，谁说我今天不用来上班的，我倒要看看今天是谁不用来上班！”

其实是老王走了周霆耀手下的路子，又恰逢昨晚发生巨变，这才勉强保下了他的工作。

此时的老王，隐隐知道即将会发生些什么？

现在的他，那是一心一意只想讨好未来的老板娘米小雪，好让他在美术部扬眉吐气，日后说不准还能借此在姜知钰等人身上出口恶气。

“傻站着干什么？我还得快点帮咱们新总监布置办公室呢！”

“小汪，老李，你们两个有没有眼色，还不快过来搭把手！”

“……”

*

才刚上班，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姜知钰一早上都心神不宁。

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沉睡之城》项目。

她刚上班就急着把项目文件打包发给了CTO顾南，可对方却无声无息，连邮件都是未读状态，仿佛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

好在策划和技术那边有人过来与姜知钰对接项目，财务也向她确认了奖金事宜，这才稍稍缓和了她略显焦躁的心境。

只是在她的心底，总有一根弦紧紧绷着，总归是让她不得安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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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