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奉和来这一趟,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像仅是简单地看了几眼孟妤兮后便离开,但这却让孟妤兮心中的警铃大作。maixi9
奉和会突然来她的马车, 那必定是祁昱的吩咐, 而奉和却在来了之后什么都没说便离开, 如此诡异的行为,孟妤兮难免怀疑,是祁昱在憋着气儿准备随时弄死她。
哭过后, 眼睛还酸疼酸疼的,马车上也没有能热敷消肿的条件, 孟妤兮只能顶着一双肿成核桃般大小的眼睛忧虑。
她在担心她方才的行为会让祁昱记恨她。
红桑不知孟妤兮的忧虑, 但她能察觉到主子的心绪不宁,她以为主子是在担心眼睛的红肿会消不下去,于是她轻声道:“主子, 您别担心,咱们大概要到日落才能到灵安寺,这中途还有两三个时辰,届时, 您的眼睛肯定能消肿的。”
红桑不敢过问主子为何会哭, 她只能安慰。
闻言,孟妤兮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根本没把眼睛的红肿放在心里,她是在焦虑祁昱会记恨她, 然后她小命不保。
主仆二人各怀心事,相顾无言。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们所乘坐的马车突然又缓缓停了下来。
下一刻,车帘突然被宫人拉开, 露出了奉和那张冰冷的面具。
见状,孟妤兮微愣,这已经是她今日第四次还是第五次见到奉和。
次数多的都让人难以置信。
对于又出现的奉和,红桑也有些惊疑,她出声道:“奉和公公,你怎么又来了?”
闻言,奉和笑了笑,下一瞬间意识到他脸上戴着面具,他收了笑容,就在孟妤兮和红桑两人疑惑的目光下,奉和温声道:“孟婕妤,奴才是奉皇上之命前来传话。”
传什么话?
哪怕是在孟妤兮的一双红肿不已的眼睛下,也都能看出她的迷惑不解。
奉和道:“皇上让奴才转告孟婕妤,说您若是再哭,就挖了您的眼睛。”
他的这番话道的十分温和,语调无波无澜,像是在道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语。
但却让现场瞬间安静。
孟妤兮:“……”
红桑:“……”
马车外的众位宫人:“……”
良久,忽然一阵寒风吹过,众人这才像是突然回神,也不知是被冷的,还是被吓的,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而孟妤兮,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被祁昱吓习惯了,此时在听到奉和的话后,她的心竟然没有太大的波动。
只是感叹,祁昱果真是已经记恨上她,她今后的日子怕事不会好过。
相比孟妤兮的坦然淡定,红桑的反应很大,她忙道:“还劳烦奉和公公回去向皇上通报一声,主子只是方才不小心被风沙迷了眼,才流了几滴泪,早就没哭了。”
这话可真是在堂而皇之地撒谎。
奉和也明显不信,他把目光落在孟妤兮那双红肿的眼睛上,眼神仿佛是在问红桑,这像是仅流了几滴泪的样子?
见状,红桑依旧继续淡定地解释:“主子的体质就是易红易肿的体质,流几滴泪就成这样,奉和公公勿怪。”
不过这一次,奉和倒是真的看清楚了孟婕妤确实没有再哭。
闻言,他笑了笑,躬身道:“孟婕妤可要时刻记得皇命,奴才相信,皇上可不希望在日落时到了灵安寺见到的孟婕妤,眼睛还是肿的。”
奉和在提点孟妤兮。
孟妤兮自然听了出来,她颔首道:“多谢奉和公公提醒。”
闻言,奉和却也在心底轻轻地松了口气,这孟婕妤能听进去就好,可别到时候再惹皇上不悦,她是没事,但他们这些个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人可就不那么好过。
奉和转身离开。
孟妤兮的马车又缓缓行驶起来。
红桑则在焦急地想着办法,想着能让主子红肿的眼睛尽快消肿。
好在,没过多久,送地暖的宫人便来了马车外。
宫人们无声地为孟妤兮的马车装上了地暖。
对于地暖,红桑是一脸惊喜,而孟妤兮却是有些惊吓。
别怪她怕,无论是谁,在前一刻才听到自己要被挖眼,结果下一刻,突然又被关心,这换谁谁都会怕。而且还会怀疑,这突如其来的关心,会不会是临死前的‘最后一顿饭’。
在那些宫人装好了地暖后,孟妤兮才有些迟疑地问他们:“这是哪里来的地暖?”
一个宫人躬身道:“是皇上吩咐奴才为孟婕妤装的地暖。”
果真是祁昱。
但下一刻,那宫人便又道:“是御驾里的地暖。”
闻言,孟妤兮一怔,明显是被惊吓到。
而一旁的红桑则十分欢喜,她回眸看向孟妤兮欣喜道:“主子,皇上还是关心您的。”
关心她?
红桑不懂,这些宫人也不懂,所以他们都会以为祁昱是关心她,宠爱她。但日日都在祁昱手下卑微求生,整日担惊受怕,害怕会被他弄死的孟妤兮还能不懂吗?
祁昱怎么可能会关心她。
孟妤兮的眼底透出怀疑,她径直问:“用地暖可有什么坏处?”会不会散发出什么有毒的气体,然后在无形间便能让人毙命。
就这么一瞬间,孟妤兮的脑子里已经闪过好几个死法。
闻言,那些宫人呆住,像是对孟妤兮的所问的话没有反应过来。
良久,才有其中一个宫人反应过来,含笑道:“孟婕妤这话说笑了,用地暖哪能有什么坏处啊。”
那祁昱为何会把他的地暖拿来给她?
孟妤兮闻言后蹙了蹙眉,她在思索祁昱会不会是有别的目的。
这宫里的宫人,但凡把位子坐高点的那就都是人精,他们哪还能看不出如今这后宫里的运势?
是孟婕妤独大。
照皇上这宠爱孟婕妤的架势,只要这孟婕妤不作妖,不惹皇上生气,今后指不定还有大造化。
想到这儿,那些宫人便又谄笑道:“是皇上心疼孟婕妤坐马车冷,会受冻受凉,所以才将御驾里的地暖取了出来,为孟婕妤用。”
“孟婕妤,皇上可真宠爱您,您的这份儿宠爱,真乃后宫里的头一份,没人能比得上。”
那些宫人在马车外不停地对着孟妤兮说着奉承的话。
但孟妤兮却只能僵笑。
这些宫人一定不知,就是他们说的宠爱她的皇上,前一刻才派了奉和过来,说要挖她的眼睛。
暂且不提这个,单是孟妤兮的手腕,都不知要修养多少日,那些红痕才能完全淡去,她的手腕才能恢复如初。
还有要把她的血肉研磨成粉,制作香料。
若这些都是宠爱,那孟妤兮可真是承受不起。
————
马车在行驶出了京城,上了阳峰山后,便有些不稳,不再如方才那般平稳,时不时抖动。
京城里是平地,如今这是山路,上坡陡峭,马车碾压过山路,“嘎吱”的声音越发清脆,也抖得越发厉害。
坐在马车里的孟妤兮一路东颠西倒。
不过好的是,这马车里的坐垫足够厚实绵软,这么颠来倒去,除了脑袋被颠得晕乎乎的以外,屁.股倒是不怎么疼。
颠着颠着孟妤兮便有些昏昏欲睡。
随着时间的流逝,马车外的视野越来越开阔,景色也逐渐变得迷人,像是突然进入一个世外桃源,不染纤尘,宛若人间仙境。
日落西山,余晖照耀在丛林间,洒下一道道金光。几缕柔光透过车帘照进马车里,落在孟妤兮白皙的手上,她微微垂眸看去,随后抬手掀开了车帘,探出了头。
马车外,已经黄昏。
许久没有出声,她哑着声音问:“什么时辰了?”
红桑道:“已经酉时了。”
闻言,孟妤兮了然,那估计是已经快到了。
此时她眼前的风景已经变成山林间的自然景色,没有经过现代工业污染的风景,清新透绿,生机勃勃,是孟妤兮以前从未见过的大自然之美,随处可见一抹绿色,都仿佛是带着朝气,能摄人心魂,让人流连忘返。
只是她还是有些遗憾,她方才因为哭而错过了瞧瞧古代街上的盛况。
孟妤兮收回手,坐回马车里,下午在马车里浅眠了一会儿,此时酸涩的眼睛已经舒服得多。
而因为皇上的话,红桑则一直在观察着主子的眼睛,此时哪怕是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可主子的眼睛依旧是有些红肿。
红桑难免担心。
万一被皇上瞧见可怎么办。
“主子,不如奴婢拿帕子沾点茶水给您揉揉?”红桑心生一计。
孟妤兮想了想,她没回应红桑的话,而是先问:“大概还有多久能到?”
红桑道:“不到一个时辰。”
不到一个时辰。
闻言,孟妤兮拿起一直放在小桌上的镜子来瞧了瞧,眼睛还有些红肿,但没有午时刚哭过那会儿肿得厉害,她估计再过一小会儿就能完全淡去。
于是孟妤兮拒绝了红桑的提议。
只是这一切都是孟妤兮想的太好,在到了灵安寺之后,她的眼睛依旧没有能完全消肿,眼眶旁边还是透出一圈红痕。
但她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此时马车外的人不计其数。有镇守在两侧的官兵,也有跟在马车外的宫人,还有灵安寺的和尚。
众妃嫔下了马车。
孟妤兮也跟着下了马车。
灵安寺在外虽没有挂着皇寺的名头,但却是由先祖派兵修建。
其规模可见一斑。
首先映入孟妤兮眼帘的,便是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台阶,寺庙修建在山峰之上,盘踞于群山之巅,雄伟壮观,气势磅礴,像是孤峰突起,耸入云霄。乍一眼望过去,整个宏伟的寺庙像是背靠金光,神圣得不可亵玩。
而此时,皇上带领着朝臣和众妃嫔前来祭祀,灵安寺的住持方丈皆早已在台阶下恭候。
尽有数百人。
场面之宏伟难以形容,不过孟妤兮在看见这副场面后,却在心底轻轻地松了口气。她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消肿,她本还担心会被祁昱发现,不过见这里这么多人,想来祁昱是难以记起她来了。
孟妤兮便放下心来。
住持走上前去,对着祁昱躬身道:“阿弥陀佛,老衲云慧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落下,在他身后的众人便齐齐出声请安,声音此起彼伏,宏亮贯天。
孟妤兮站的位子靠后,是以,她听不见祁昱说了什么,不过没过多久,她便见祁昱懒洋洋地提步踏上台阶。
她们紧随其上。
孟妤兮默默地跟在队伍的后面,她的目光弱弱地落在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上,心底有些犯怂。
她有种预感,这是要走上去。
事实证明,孟妤兮的预感没错,因为在不知走了多久之后,孟妤兮便被累得站在原地喘气。
而走在孟妤兮身前的贤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样的气喘吁吁,像是连打声招呼的力气都没有。
更别提搭理孟妤兮。
这也是为何,明明祭祀不限位份,只要是后妃都可以参与,但却也并非是所有的后妃都愿参与。
因为灵安寺下的这通天台阶,是要靠走上去。
普通男子在走上去后都会累得双腿发颤,更别提是娇滴滴的女子。
而身为后妃,还要时刻注意仪态,哪怕是累了也不能放肆喘气,更不能停歇,这才更是考验体力。
例如此时,不少后妃便已经被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要保持仪态,时刻注意着脸上的笑容要端庄得体,脚下的步子更是不能停下来。
孟妤兮这个只当了几个月的半路妃嫔,没有她们那么好的心理素质,她早就停下了脚步。
一波一波的人从她的身旁经过,这制止了孟妤兮原本还想要坐下去的举动。她只能站着休息,时不时弯腰捶捶腿,偷一下懒。
红桑也被累得不行,但她还是道:“主子,您抓着奴婢,奴婢扶着您上去。”
孟妤兮失笑,她看着红桑被累得满头大汗,摇头笑道:“我歇会就行。”
话音落下,她便侧眸,目光往高处看去,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不知是有多少层,更不知还要走多久。
反正孟妤兮是走不动了,她必须休息一会。
而其他妃嫔,也有累得双腿都开始打颤的,更是气喘吁吁,但是为了保持仪态,更是为了体现她们对祭祀的虔诚,却都不敢停下来。
是以,孟妤兮这么一休息,便从妃嫔的队伍里脱了节。
不过台阶的两侧都驻守着官兵,孟妤兮倒是不怕脱轨。
她打算慢慢爬。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孟妤兮的身边依旧时不时有人经过。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出声打趣红桑:“方才可有瞧见那冯瑾公子?”
闻言,红桑脸红,跺脚娇嗔:“主子,您尽打趣奴婢。”
孟妤兮笑了笑,依旧追问:“那究竟有没有看见?”
红桑咬唇道:“方才那么多人,奴婢哪能看见啊。”
红桑本也就没有打算今日就能看见,因为等明日祭祀,云鹤大师会在祭祀台上,那冯瑾公子说不定也会在那。
那样就能一眼看见,不用在茫茫人海里找。
听了红桑的话,孟妤兮回想起方才站在台阶下的那数百人,这么多人,她们还站的远,那的确是看不见。
想了想,孟妤兮安慰红桑:“别担心,总会看见的。”
红桑闻言脸红。
大晏的风气虽然开放,也并没有太大的男女之别,而未出阁的女子追着男子跑的现象也不算罕见,但脸皮薄点的女子,总归还是有些害臊。
红桑本以为她算是大胆的,但她没想到,面对此事,主子竟比她还要坦然淡定。
她们两人在这里一边休息一边聊天,而另一边,等祁昱走了一段路后,像是有所感应,他突然回眸看去,身后那若长的队伍里,早已没了孟妤兮的身影。
祁昱皱了皱眉。
跟在他身后的云慧疑惑道:“皇上,怎么了?”
祁昱没理他。
目光依旧在台阶底下巡视。
见状,云慧有些忐忑,当今皇上性情莫测,喜怒无常,别看平时都笑得十分温和,像是良善之人,但行事却极其狠戾,更是无所顾忌,肆无忌惮。
连老祖宗定下的一年一度的祭祀,都是心情好了才会来。今年,仅是祁昱第二次来灵安寺祭祀。
而在祁昱第一次来灵安寺祭祀时,便因为祭祀的程序太多而拆了灵安寺三座庙。
云慧至今还心有余悸。
所以,此时见皇上皱眉,云慧的心底惴惴不安。他生怕是哪里惹了皇上不悦,这样,遭殃的会是整个灵安寺。
他越想越不安,忙是又出声问:“皇上可是累了?”话音落下,云慧便道:“皇上若是累了,不如……”
“闭嘴。”祁昱突然侧眸看向云慧,他的目光阴沉又冰冷,眉宇间尽是不耐。
云慧一颤,不敢再出声。
话音落下,祁昱这才看向奉和,他没什么情绪地问:“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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