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妤兮猛地从龙床上站了起来, 许是太过于慌乱和急躁,她连鞋都没有来得及穿,身着一身雪白而单薄的里衫, 下意识便往外走去。gsgjipo
她要离开这里。
祁昱慵懒地坐在龙床上, 他偏着头, 俊脸上带着玩味儿和掌控一切的笑容,没有出声阻拦她,就静静地看着她往外走去。
直到孟妤兮走到门口时, 被奉和拦了下来。
孟妤兮道:“让开,我要回栖云阁。”
奉和面露难色, 但依旧没有依言让开放她通行。
见状, 孟妤兮又抿唇道:“这里没有我的衣裳,我要回栖云阁换衣裳,我要白芍。”她不想待在太极殿。
祁昱就坐在龙床上, 在孟妤兮说话时,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强势而又肆无忌惮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流转。
她知道她现在的行为是大不敬,稍有不慎就会小命难保,但她不怕, 她如今也是被练出了一身铜头铁臂, 在祁昱手下死里逃生那么多次,她竟然已经不怕他, 能置生死于不顾。大不了就是一死,又不是没有死过。
昨晚那窒息的感觉都还仿佛记忆犹新。
奉和依旧没有让行。
孟妤兮也就死倔着站在那里。
她的身子本就纤瘦单薄, 再加上这会儿正对着门外的冷风吹,脸色就越发苍白,唇色寡淡,身着一袭白衣, 脖颈处的红痕更是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韵味。
让人怜惜。
祁昱不是个良善之人,更不是心软之人,也很明显,她此时这番逃离的举动惹了他不高兴,他原想着,她既然这么喜欢在那里站着,那就一直站着吧。
都不出声。
祁昱则是在看戏。
可这么看着看着,她那越发苍白的小脸便让祁昱觉得有些刺眼,脸色也随之沉了下来。
“过来。”
是祁昱出声打破了僵持。
孟妤兮闻声咬了咬唇。
奉和则使劲地朝着孟妤兮使眼色,快去啊,没看见皇上已经不高兴了吗?
别在这儿继续傻站着。
奉和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有人忤逆皇上,就算是有人忤逆,但也早已死亡,坟头的草或许都已经长了几米高。所以,孟妤兮是第一人,在把皇上的命令视于无物后,还能继续活着的人。
一次又一次。
孟妤兮自然站着没动,既没有回眸,也没有听他的话过去,两人长久僵持,但祁昱那方的气势太过于强大,孟妤兮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她只能背对着祁昱小声道:“我想回栖云阁换衣裳。”
这个理由很不是个理由。
片刻。
“呵。”祁昱慢悠悠地嗤笑一声,随后他起身,朝着她走过去。
“哒。”
“哒。”
“哒。”
在这安静的寝殿内,他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像击锤,一声一声地落在孟妤兮的心底,让她伪装出来的气势瞬间便消失殆尽。
直到那脚步声在她的身后停住,紧接着,脖颈处传来一股灼热的气息,祁昱低沉悦耳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朕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告诉她什么?
祁昱的嗓音很轻,很慢,每一句都像是带着笑意,但却又给人漫不经心的感觉,让人难以琢磨他的情绪。
“栖云阁,你回不去了。”
闻言,孟妤兮一怔,她下意识回眸看向他:“为什么?”
为什么?
奉和埋着头想,因为栖云阁被皇上昨晚下令拆了。
昨夜皇上冒着暴雨去了藏书阁,在天黎明亮时才出来,但奉和却没想到,皇上在出来后的第一句话竟是下令拆了栖云阁。至于孟婕妤放在栖云阁里的东西,都被搬来了太极殿。
奉和原以为皇上要给孟婕妤重新安置一处宫殿,但没想到,在皇上想了想后,竟随意道:“让她住在太极殿。”
这是皇上的决定,但奉和至今想起来都还难以置信。
奉和知晓,在皇上心里,孟婕妤是有那么一些不同,但以皇上的心性,无非是找个闲暇时消遣的玩意儿,无足轻重,但他没有想到,竟会如此不同。
这事儿若是放在其他妃嫔身上,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只是当事人,却不那么惊喜,那表情,仿若被雷劈一样,除却震惊,剩下的便是畏惧。
孟妤兮难以控制她的情绪,栖云阁被拆了?
她那震惊而又迷茫和彷徨的模样,让祁昱看得很乐。
他就喜欢看她不愿但却又被逼无奈、不能反抗的模样,这会极大地增添他做一件事得到的快乐,特别是关于她。
在孟妤兮的震惊之中,祁昱牵着她的手又走回龙床处,看着那张宽大的龙床,祁昱回眸,像是心情极好:“今后这龙床可还要分一半儿给爱妃。”
这话听着可真让人感动,如果不听他的下一句。
他接着温和道:“朕睡着时容易梦游,若是不小心弄死爱妃,或者是让爱妃缺个胳膊少条腿儿,多担待。”
担待个毛。
孟妤兮生无可恋。
与此同时,在孟妤兮脑海里的系统也生无可恋。
只是栖云阁里的东西,不仅是衣裳首饰都被搬来了太极殿,连同柳枝和白芍也都来了太极殿。
柳枝本就是太极殿的人,所以当是回家。而白芍,则仿佛是从天堂搬家到了地狱,还要整日面对地狱的阎王祁昱,那就是与孟妤兮一样的生无可恋。
这消息不到一日便传遍后宫,孟婕妤竟然搬去太极殿与皇上同住。
从那日祭祀回宫之后,不少后妃便偃旗息鼓,对祁昱的态度也从以前的想要接近,变成了如今的避之不及,都没有了争风吃醋,想着能好好活着就好。
可今日,当后妃们听见孟婕妤竟然搬去太极殿和皇上同住之后,她们虽然害怕祁昱,却也嫉妒孟妤兮,心里发酸,她一个农夫之女,凭什么能得到皇上的恩宠。
但尽管后妃们嫉妒得都快要咬碎了牙,却也不敢来太极殿放肆。
只是暗暗吞下这口闷气。
可都是后妃,今后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深宫之中,若是不得皇上恩宠,那就只能孤独终老。所以哪怕是都害怕祁昱,不敢来太极殿放肆,但心底也依旧对争宠抱有一丝幻想。
所以,孟妤兮的得宠,就让不少后妃们开始学着她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乃至于吃食。都想着能从别的地方引起皇上的注意。
当然,这些孟妤兮都不知道,而她的逃离之路在还没有开始就被画上了句号,如今甚至连和系统对话都得小心翼翼。
生怕被祁昱听见。
不过好在,那一晚的事情像是已经被祁昱忘记,他没有再提起,也没有再问过孟妤兮。但饶是如此,这事儿却依旧被孟妤兮悬着心里,像一颗定时炸.弹,始终放不下去,她还是在思量着逃离的对策。
————
十二月,午后,天气依然寒冷,但太极殿的暖气很足,在室内,也就不冷,孟妤兮连手暖都没用。
她站在御桌旁,埋着脑袋,没有任何感情地磨墨。这是孟妤兮这段时间做的最频繁的一件事儿。用祁昱的话来说就是,她住他的地方,按照等价原则,需要提供劳力。
孟妤兮在听了他的话后在心底呵呵一笑。
自住进太极殿,白日夜里都面对着祁昱,她从最开始的忐忑,到后来的平常,再到现在的麻木。孟妤兮都不知,她已经多久没有听到系统的声音。
因为没有机会。
整日不是用膳睡觉,就是磨墨。
磨墨是一件耗时又手酸的活儿,哪怕祁昱不动笔,但他依旧让她磨墨。
因为他动嘴,奉和动笔。
例如此时。
就是祁昱动嘴,奉和落笔在奏折上批注。
在批注完一本奏折之后,奉和便安静地等着皇上出声批注下一本。但是良久,他都没有听见皇上的声音。
奉和诧异抬眸。
下一刻,他便见皇上正揪着孟婕妤身前的长发把玩。
而后者,则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个。
直到皇上或许是把孟婕妤的头皮扯痛了,他才见孟婕妤抬眸瞧了皇上一眼。
祁昱松开手,笑得一脸的无所谓:“朕试试看扯不扯的断。”
孟妤兮:“……”你可以试你自己的。
也就在这时,殿内突然进来一个暗卫,行动隐秘,没人看见他是从哪里进来的。那暗卫依旧是看不见脸,一身黑衣,气息肃然森冷。
孟妤兮第一次见时还会觉得惊奇,或许也有一些害怕,可当见的次数多了,她就兴致索然。
祁昱身边最多的,不是护卫,而是暗卫。
那暗卫跪地道:“皇上,江野国来信。”
江野国?
孟妤兮闻言竖起了耳朵。
闻言,奉和自觉站起身,走下台阶,把那封信从暗卫手里接了过来,呈给皇上。
在奉和躬身呈上的时候,孟妤兮暗暗瞟了一眼,但她的距离有些远,这一眼,连信封上的字都看不清。
她只看见祁昱抬手接了过去。再然后,那封信突然就到了她的眼下。
孟妤兮一愣,她抬眸看去。
祁昱笑得慵懒,他微用力,把信丢在孟妤兮身前的桌面上,随后他往后靠在龙椅上,姿态散漫:“给朕念。”
闻言,孟妤兮有些意外。
在这太极殿住了将近半月,她自然知道祁昱当一个皇帝是有多懒,平时连批阅奏折都是奉和念给他听,但她没想到,祁昱也会让她念。
还是来自江野国的书信。
虽然这半个月过得都很平静和谐,她也没有再经历过如同那夜一般让人恐惧的死亡,但祁昱的喜怒无常和心狠手辣,她在这半个月里也是感受得更淋漓尽致,因之,为了她的小命着想,更是为了一个安稳的生活着想,她依旧没有放弃换个皇帝的念想。
所以她对这封来自于江野国的书信很感兴趣。
她拿起那封书信,十分期待地拆开,垂眸落在书信的内容上。
然后。
就没有了然后。
祁昱睨着她。
孟妤兮感受到他的那道视线,在停顿了片刻后,她抬起头,坦然地道:“回皇上,嫔妾不识字。”
啥?
奉和闻言一愣,觉得这孟婕妤有些惊奇。她既然不识字,那她方才拆那封信时,为何一副识字的模样,装的?
孟妤兮倒是非常坦然,她静静地回看着祁昱。但慢慢的,她却也熬不过祁昱那越来越大的笑容,半晌,孟妤兮猛地收回眼眸,她的脸色开始发红,有些尴尬。
虽然在这儿磨了很久的墨,但她都是埋着脑袋装死,也没有想过去看奏折里的内容,反正都能从奉和嘴里听见,所以她是真的没有意识到,古代的字与现代的字是有差别的。
祁昱笑着伸出手,慢悠悠地把信纸从她手里抽走,他低头看了一眼,随后抬眸看她:“想知道这书信里写了什么吗?”
她想。
只是孟妤兮聪明地没有出声回应。
但祁昱却像是知晓她的想法,不等她回应,便笑着慢慢道:“朕有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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