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梨汤随着白瓷碗的碎片迸溅出来，蒋母飞速退后，手指着时韧说不出话。

时韧同样没说话，他沉默地绕过那块洇湿的地毯，又坐回了沙发上。

若不是地毯上的梨汤和碎片在昭示着刚才的一切，时韧这收放自如的状态险些让蒋母怀疑刚才都是自己的幻觉。

“妈，你说给我留蛋挞了，在哪呢？”下楼找吃的的蒋年看见这一幕，顿时加快了脚步，“时韧，你把碗摔了？”

他终于抓住了时韧的小辫子，顿时乐不可支，“哈哈哈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冤枉你了吗？”

时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拿着英语书和手机回屋了。

蒋年被时韧看得莫名其妙，“妈你看他！”

他转身问蒋母，“我怎么感觉他在骂我呢？”

蒋母想说他好像真的在用眼神骂你，可她现在神思不定的，不太想应付自己儿子。

“妈妈累了，你自己玩吧。”

蒋母上楼前想起刚才好像听见时韧在读英语，便又顺口说道：“实在没意思就去写作业，你还是个学生，时家产业以后必定是你的，但成绩也别太差了，你爸爸也是要脸面的。”

蒋年不以为意，“那帮小子家里也不比咱们差，成绩有的还没我好呢。那些成绩好的，就火箭班那个第一，楚家又没咱家有钱，他拿第一又怎么样？以后说不定还要给我打工呢！”

蒋母瞬间被儿子说服，也是，她不能这么短视，儿子学习再差又怎么了，高中毕业送出国镀个金，回来不照样继承家业？

时家的企业有专业经理人操持，她这么费心地进了时家家门，不就是为了自己跟儿子过舒坦日子的？

蒋母想通后也觉得刚才压在心头的那股气也散了不少，她揉揉额角，“一会儿王姨回来叫她收拾一下，地毯就扔了吧。”

蒋年点头，“扔了也好，我早就看这块地毯不顺眼了。”

他没说的是，这块羊毛地毯长得就跟现在的时韧似的，那么白干嘛？显得自己就很糙。

蒋年想，他才没有那帮小女生的外貌焦虑，只是看不惯时韧那张脸，一点阳刚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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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天时家几人井水不犯河水，蒋母提心吊胆地就怕时韧再出其不意来一出复现，可时韧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在憋什么坏。

“蛋挞带着到学校吃，再不喜欢学校的晚饭也要好好吃，等周末回来妈妈带你吃大餐。”

蒋母把一只包装精美的餐盒递给蒋年，“上次家长会上老师跟妈妈说你在学校比上学期好很多，就该这样，咱们大人大量，能过去的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蒋母话有所指，“可不学那些小家子气的，上不得台面。”

她嗤笑一声，“这花瓶啊终究是花瓶，再漂亮也没用。”

时韧收好书包在一旁坐着，任由蒋母在一旁阴阳怪气。

他像是误入喧嚣的访客，周身透着数据不兼容的味道。

突然门铃声响起，蒋母纳闷，“这个点谁过来？”

她没多在意，能找到这里的，多是非富即贵的人。

管家去开门，门口进来一戴着棒球帽的少年。

蒋母眼神一亮，眼前这男孩看着就是金钱堆里养出来的，正要问话，就听蒋年横眉毛瞪眼睛地问：“你来我家干什么？”

林桐理所当然道：“接我弟弟上学啊。”

现在屋里一共就三个学生，蒋年再傻也知道林桐不是来找自己的。

“你弟？”蒋年回头看向时韧，指着他问：“他什么时候成你弟了？”

蒋母也一头雾水，却习惯性贬损起时韧来，“这又是哪里勾搭的干哥哥？什么年代了还用这招？还带家里来了，真是不知羞耻。”

林桐“诶”了一声，“两位，不好意思，你们是谁啊？”

他纳闷道：“这不是时家吗？我应该没走错吧？”

蒋母端出富家太太的威势，“你这小子又是哪里来的，突然来我们家捣乱，你跟时韧怎么认识的？不三不四的人我们时家可是不欢迎的。”

林桐不理他，却只对时韧说：“你平时过的就这种日子？”

时韧淡淡地看他，并不答话。

林桐也不多追问，只是看向蒋母，一扬下巴，“说起来你们不认识我也正常，我小姨和我姨夫结婚的时候，我也不认识你们呢。”

“你是……”蒋母不敢置信地问：“你到底是谁？”

林桐招招手示意时韧过来，“自我介绍一下，城东林家林致渠是家父，顾晚歆是我小姨。”

“而时韧，是我们终于找回来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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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坐上林家的车子，时韧都没想明白才两天不到，林桐怎么说话突然这么肉麻？

“下回替我撑场子，也不用说这么腻歪。”

时韧忽略心里那一丝缥缈的熨帖，狠心道：“什么宝贝啊，以后不要这样说。”

林桐沉默半晌才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更早几年发现了你的存在，你确确实实就会是顾家的宝贝呢？”

时韧摇头，“没发生的事情，思考这个没意义。”

林桐又试探道：“我这次回家，说了你的事。对不起，没事先跟你说，我妈她想要找机会见见你。”

算起来，时韧是林桐母亲顾晨瑶的亲外甥，想要见一面也是情理之中，可时韧还是说：“我还没准备好。”

林桐心道果然还是这样，他点点头，“没关系，是我们唐突了。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可以告诉我吗？”

“我妈她……真的很想你。”

林桐没提昨日母亲哭了半上午的事实，他不想亲情绑架，也理解时韧对他们这些亲戚的抗拒。

换作一周前，林桐可能会觉得这样总在拒绝的时韧不识好歹。

可昨天从母亲那里了解到更多时家现在的情况，今天又眼见为实，现场感受到时家让人窒息的氛围，林桐也对时韧多了几分心疼，和身为兄长担当的包容。

原来时韧比他想象中过得还要更艰难一些。

时韧不知道林桐心里经历过几波惊涛骇浪，他看着快要到学校附近的主路，出声说：“把我放在前面的路口就行。”

林桐不解，“快到学校了，你要买什么东西吗？”

时韧不欲多说，胡乱地点头，即便粗神经如林桐也能看出他的敷衍。

林桐心里好奇，面上却答应得好，让司机在路口停车，却迟迟没让开走。

时韧道谢下车后拐进了里面的一个小胡同。

林桐回想了一下，里面好像只有一家网吧，其余的都是小旅店。

林桐也跟着下了车，他步子大，到网吧门口的时候朝里面张望了一下，没看到时韧的影子。

“帅哥，来找人啊？”

网管放下手机，坐在台子后面招呼道：“未成年不能进，你还是学生吧？”

林桐端着一副酷哥派头，“帅哥，咱家店开在学校旁边，进来的也都是熟客吧？”

网管一副“现在的小孩子真的很难搞”的表情，“现在行情不好，督查暗访的又多，哥哥真帮不了你。”

林桐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打听个事，刚才有没有一个长得挺好看的、比我矮半个头的男生进来？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眼睛很漂亮。”

网管笑着指路，“包厢4302。”

他又问：“来抓弟弟吧？下手轻点。”

林桐戴上墨镜，“嗯，酌情处理。”

网管：“……”艹，真酷。

林桐刚走到包厢门口，正想着找什么理由进去，就和时韧来个面对面。

“你还是跟来了。”时韧无奈，“这么好奇？”

林桐摘下墨镜，“我怕你遇到坏人。”

“谢谢。”时韧显然不相信林桐的说辞，他一点头招呼道：“走吧。”

林桐问他，“这就走？”

时韧不解，“不然呢？”

林桐都要替他心疼网费了，“不然待够一小时的吧。”

时韧这回是真笑了，“没收我钱。”

他看林桐不信，又加了一句，“刷脸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