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韧说过这一句后便再没开口，他也无需解释太多，听客自己就能填补留白的空缺。

家庭伦理的闹剧最难解决也最易理解，说到底不过人心两字。

又过了两天，嘉仁高中部篮球社参赛名额预选，时韧穿着篮球社长杜恒找出来的队服在场边等待。

他在篮球社并没有什么参与感，不过是个融入集体的消遣，选上与否都没什么紧要。

全市高中部篮球赛每年在学生群体中都是极为重要的活动，面向整个高中部。

因此此刻来参加选拔的不仅仅有校内篮球社的成员，还有其他没有报名篮球社的高中部学生。

选拔赛分为1v1、3v3、和5v5三轮，选拔赛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时韧顺利通过了solo局和3v3，经过学校体育组综合打分进入了第三轮。

时韧抽签抽到了和杜恒、肖凯一组，还有另外两个他不认识的学生。

对面五人里三个是校内篮球社的，其中一个是体委，剩下两个是蒋年和跟班黄毛。

时韧：“……”

都是熟人，挺巧。

以时韧对蒋年的了解，这场篮球赛平稳度过的几率几乎为零。

他一边调整护腕一边打量斜前方的角落，跟班依旧顶着一头黄毛，但耳钉摘下去了，整个人看着混不吝都少了许多。

对方不经意和时韧对上了视线，瞬间一怔，然后友好地点了点头，权当打了招呼。

时韧也点了点头，想起上次这人的反应，时韧唇角微扬，这一笑又让对方晃了神。

时韧收回视线，问林桐，“你怎么过来了？”

林桐垮着张脸，神色恹恹的，“有个不顺眼的人也要来比赛，我来看笑话。”

时韧不觉得林桐是这样无聊的人，但他也没多问，只是“哦”了一声就扭过了头。

林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我是怕他搞事。”

时韧没回头，敏锐地问：“跟我有关？”

林桐没否认，“蒋年最近和他走得近。”

哨子声响起，时韧上场前回道：“正中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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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体育馆观赛的女生很多，一场校内选拔竟然还有自发啦啦队。

欢呼声此起彼伏，每一记投球命中都能掀起人潮声浪。

比分来到33:30，时韧这一组领先，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三十七秒。

观众欢呼声愈烈，只见时韧腾空跃起的当口身形一歪在空中被人撞倒，嘭地一声摔在地上。

“啊——”现场一片吸气声，谁都没想到一场选拔赛能有这么激烈的碰撞。

比赛暂停，时韧在地上躺了半晌才被人扶出场外，没伤着别的地方，碰撞的时候对方的肘部怼在了时韧的胸口，摔落在地的时候时韧下意识护住了头，手腕做缓冲的时候不慎扭到。

林桐紧张地跑过来，“能动吗？恶心吗？我带你去医院。”

他一边打电话叫网约车，一边把时韧扶起来，“腿能走吗？”

他刚才在场边看着并不真切，不知道时韧到底伤没伤着严重的地方。

眼下时韧眼里噙着泪，似乎是耐不住疼，小声地吸气，可一句话也不说，看着可怜巴巴的。

体委和社长也都围了过来。

时韧抬头看他们，“你们不用紧张，我没事。”

他越过人群对上蒋年的视线，神情冷淡地说：“看我不顺眼就来单挑，在球场上做小动作，我瞧不起你。”

他声音低低的，尾音轻颤，听着就是疼得狠了。

蒋年不屑地看过来，浑不在意。

他扫了眼被人群围着的时韧，讥笑了一声，“球场上有碰撞是很正常的事，你不会是要碰瓷吧？”

话音刚落，围观群众就炸开了锅。

“卧槽蒋年也太过分了吧？”

“什么人啊？比赛下黑手！”

“他就是仗着家里有钱欺负人吧？时韧也太惨了！”

“我现在相信论坛上的话了真的美强惨！”

“时韧会偷偷哭吧？朕见不得美人落泪呜呜呜”

只见时韧那双漂亮的眼睛还染着一圈红，手腕肿了起来，膝盖也磕青了，在白皙的皮肤上更显惨烈。

仅是面上看到的这些就足以触目惊心，更不知道他一直单手揉着的胸口有没有伤到。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看向蒋年的目光从不悦到谴责，蒋年脸皮再厚也扛不住，只得丢下一句“算你狠”就落荒而逃。

这场选拔赛还没结束，但时韧已经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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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韧低着头被林桐搀扶离开，他披着林桐的半长风衣，一直到坐进网约车才仰起头。

那是极明媚张扬的笑。

林桐后知后觉，“你装的？”

时韧往后座上一靠，“疼是真的。”

林桐：“……”

他半晌叹了口气，“你对自己是真狠得下心。”

时韧无所谓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学期开学还不到一个月，时韧突然走近大众视野，短时间内就被贴上了各种密集标签。

他身世成谜、性格冷淡、长相漂亮、缺钱到要靠卖学习笔记给初中生补课来补贴饭费，却又能在二代聚集的嘉仁上学，和蒋年以及背后的时家有那些缥缈的传言。

时韧身上的谜团太多，和蒋年的纠葛快速蔓延却又无根可循，外界好奇的窥探和蒋年拉帮结伙的恶习成了时韧的刀。

时韧用蒋年一碰就炸的脾气做盾，他以自己为饵，只为博一次万众瞩目的心疼。

林桐又佩服又生气，久久无话，快到林家的私人医院时他才说：“健康是自己的，身体是自己的，你都不知道要珍惜吗？”

时韧也说：“身体是我自己的，也只有身体是我自己的。我心疼健康，谁又能带我走出泥潭？”

林桐想说他可以，他身后的顾家林家也都可以。

可最后林桐还是什么都没说。

因为无济于事。

也因为他们早就失去了把时韧带出泥潭的资格。

现在的时韧早就过了把希望寄放在别人身上的无助阶段，他不是温室里娇养的花，过往的风雨铺就了他往前走的荆棘路。

他是生于悬崖峭壁之上的雪莲，有一身凌霜傲骨，也注定无法和凡尘融入。

是这嘈杂冷漠的世界对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