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奶糕蜷在千穗理膝头,暖烘烘的体温透过衣服布料传来。

这一个月来,她几乎把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了这只猫猫身上。

买最好的猫粮、研究猫咪行为学、甚至专门腾出一个书架摆放猫咪写真集。

“千穗理老师!”芭蕾社的女生们围在更衣室门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听说网球部昨天输给了不动峰中学呢!”

千穗理整理舞鞋的手突然一顿:“真的?”

“迹部学长发了好大火。”一个女生压低声音。

下班路上,千穗理偷偷观察着驾驶座上的榊太郎。

他的侧脸一如既往地沉静,车开得也很平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夕阳照射进来,在他脸上投下的暗影,遮住了那双总是深不可测的眼睛。

“有事?”榊太郎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千穗理慌忙收回视线:“没、没什么。”

“网球部输了比赛。”他直接挑明,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一件平常的事。

千穗理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在想……”

“你盯着我看了一路。”榊太郎转了个弯,“还以为你眼里只剩那只猫了。”

“才不会!”千穗理下意识反驳,随即又红了耳尖,“只是,我不太懂网球,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嘛。”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

榊太郎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微皱的眉间:“输赢很正常。”

他信奉实力至上,可不代表会为了一次输赢丧失信心。

赛前尽力避免失败,赛后剖析失败,弥补不足,这就足够了。

“可是……”

“那群小子现在干劲十足。”他嘴角上扬,“复活赛定在下周。”

千穗理怔住了。

她设想过榊太郎会失望、会严厉,却没想到他言语间竟带着几分赞许。

“失败,”她轻声问,“真的没关系吗?”

榊太郎没有立即回答。

绿灯亮起,他踩下油门,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而平静:“总比不敢尝试强。”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千穗理心上。

她想起十六岁那年,因为一次比赛失误被母亲从后台直接拽回家批评的夜晚。

从那以后,每次比赛前,她总要没日没夜地练习,心理上也越来越害怕,甚至想要退缩逃跑。

--

奶糕趴在猫爬架上,金色的瞳孔盯着千穗理来回后就一动不动趴在沙发上的身影。

她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榊太郎那句话。

“我是不是太胆小了?”她抱起奶糕,额头抵在猫咪温暖的皮毛上。

奶糕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爪子轻轻地拍在她嘴唇上。

“好吧好吧,出去散步。”千穗理叹了口气,给奶糕系上牵引绳。

这只“娇弱”的狸花猫自从在千穗理面前暴露了它身为“猫老大”的地位,越发趾高气扬,每天傍晚都要巡视领地。

这个时间的晚风带着一丝凉爽,奶糕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牵引绳绷得笔直,活像一位出巡的帝王。

千穗理被它拽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市中心的高级酒店附近。

“奶糕!你慢点。”她小跑几步,突然在酒店门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篠原苍介穿着笔挺的深灰色西装,正与几位商务人士握手告别。

几年不见,哥哥的轮廓更加分明了,眉宇间带着与父亲相似的冷峻。

“哥哥!”千穗理脱口喊道。

篠原苍介明显僵了一下,他转头看过来,目光落在她脸上:“千穗理?”

“是我!”千穗理小跑过去,奶糕跟在她脚边。

篠原苍介皱了皱眉,示意同伴先走。

他低头整理袖口,声音比记忆中疏远许多:“你住这附近?”

奶糕突然弓着背冲篠原苍介发出威胁的低吼。

千穗理慌忙弯腰去抱猫,发丝垂下来遮住了瞬间黯淡的眼神。

“嗯,就在转角那个小区。”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奶糕炸开的皮毛。

篠原苍介看了眼腕表,玻璃表盘反射着酒店灯牌的亮光:“我还有事。”

“啊?好的。”千穗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我们改天一起吃饭?”

篠原苍介没有回应这个邀请,只是微微颔首。

奶糕在她怀里发出“哈哈”的威胁声。

千穗理压抑住未出口的话语。

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早已不是记忆中会偷偷带她去吃冰淇淋的哥哥了。

奶糕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在她的抚摸下渐渐安静下来,乖巧地缩在她怀里,温暖的舌头轻轻舔着她颤抖的手指。

“我该回去了。”千穗理后退两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再见,哥哥。”

转身的瞬间,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抱着奶糕快步离开,听到身后传来篠原苍介冷淡的声音:“注意安全。”

篠原苍介站在酒店台阶上,看着千穗理抱着猫跑远的背影。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看上去有些狼狈。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直到掌心的疼痛越来越清晰。

“篠原先生?”身后的助理小声提醒,“车准备好了。”

篠原苍介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追随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街角。

父母离婚那年法庭上的场景突然浮现在眼前。

母亲穿着考究得体的高奢套装,声泪俱下地陈述着女儿必须跟着她的理由。

父亲则沉默地坐在被告席,只有攥紧的拳头暴露了情绪。

他们在争抢着千穗理。

当时十三岁的篠原苍介坐在旁听席第一排,听着法官最终将妹妹的抚养权判给母亲。

没有人问过他想跟谁,也没有人注意到他指节咬出的血痕。

“回去吧。”篠原苍介突然转身,大步走向轿车。

车窗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与千穗理如出一辙的眼睛。

车内冷气开得很足。

篠原苍介扯松领带,从西装内袋摸出皮夹。

夹层里藏着一张照片。

他一直记得当年那个场景,小女孩穿着芭蕾舞裙,被他抱在怀里,两人对着镜头笑得没心没肺。

那天是她的第一场独舞演出,也是母亲第一次称赞她“跳得还不错”。

司机透过后视镜偷瞄了一眼,惊讶地发现永远雷厉风行的年轻总裁正用拇指轻轻摩挲照片,眼神里满是复杂与痛苦。

他怎么都释怀不了,被所有亲人抛下的感受。

以至于几年后,母亲要带着千穗理出国,他甚至没有去见她,只站是在机场门口,看着飞机飞上天际。

千穗理几乎是撞开了房门。

奶糕敏捷地从她怀里跳出来,不满地甩着尾巴。

千穗理瘫坐在地板上,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她揪住胸口的衣料,呼吸间全是咸涩的酸意。

奶糕踱步过来,用脑袋拱了拱她发抖的手。

当年离开日本时,她在机场一直等着哥哥,可她无数次回头,都没看见那抹身影。

直到她被母亲拉走。

后来母亲告诉她“不要总想着联系他们”,可她跳舞累哭的时候,高兴或是不高兴的时候,总是偷偷给哥哥发信息。

只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复。

后来父亲来看他,告诉她哥哥换了号码,但她再也没有发去过消息。

那串号码就只是安静地躺在联系人列表。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榊太郎的名字跳在屏幕上:「明天有雨,出门记得带伞。」

千穗理抹了把眼泪,突然想起他说网球部少年们正在备战复活赛的样子。

那些孩子可以坦然接受失败,是因为他们身后永远有人支持。

她不一样,她身后,只有母亲永远严厉的鞭策:“为了你,我丢下了你哥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她以为这句话愧疚不已,觉得自己既对不起母亲,也对不起哥哥。

她是个懦夫,是个失败者。

就像她今天,甚至不敢问哥哥一句“这些年过得好吗”。

她知道哥哥为什么“讨厌”她,那时候,她牵着哥哥的手,耳边是父母尖锐的争吵声,他们都想带走她。

她看着沉默的哥哥,争吵的父母,只能无助地流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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