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予的悲伤只持续不到一小时，晴宝来了。

她一进来就骂骂咧咧，“挖槽，我说我也要住，林和谦说我别墅多让我滚，真小气啊这人。”

“说得没错。”沐予指挥小猫向新来的客人出爪。

“那不是还有一间吗？留给谁住？”晴宝往里探探。

“慢慢挖掘嘛，游戏领域大神。”沐予没什么想法，最终解释权归林和谦所有。

屋子加入晴宝后变得热闹异常，同担姐妹同住的快乐，让沐予完全忘了恩怨情仇。超级大电视连上switch，她们开了把快乐的大富翁。

玩了一会，一位阿姨推门进来。她自我介绍说姓张，是林少请来照顾她们起居的。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阿姨介绍完，马上提着大包小包走进厨房。

“哇，把你当小宝宝宠？”湘湘低声问。

晴宝翻翻白眼，“这么大的房子你打扫一圈试试，当然要请保姆！不然你们怎么制作游戏！”

沐予：“活了24年，从没被保姆照顾过，开眼了。”

父母要是发现，不知有什么表情。

沐予想到那地狱场景，心里不禁揪紧了几分。

“别慌。”晴宝察觉沐予眉头紧皱，“先享受。”

晚上她们要等湘湘下播再去吃海底捞，因此晚饭一切从简。晴宝给阿姨做的面条打了好评，她一向挑剔，今天却狠狠夸奖林和谦找的人不错。

沐予对吃看得淡，能吃就行。她只想吃完回房间，宅一宅，躺一躺。

晚上七点多，沐予和晴宝挨一起躺床上。面前的电视接入网络，放上湘湘的直播：湘湘和真夜联机玩着《双人成行》。直播她们偶尔看两眼，多数时候只当做背景音乐。两个人一边玩手机，一边聊天。

简单朴实的宅女生活，是沐予的常态。

“喏，给你康康。”晴宝翻了好久朋友圈，翻出几张婚礼照片，“余小姐的结婚照，她移民英国了。”

“真豪华。”沐予感叹，那个婚礼场景，好似布置在童话的城堡里，全场都是鲜花和吊顶的星空灯。

余大小姐，曾经与林和谦有婚约那位。沐予看照片里的新娘笑得灿烂，后知后觉发现他们的婚约好儿戏。

像谈生意，谈不拢就散。

这几张婚礼照片，刺痛了沐予的眼睛。她回想当初，很自卑地退出，以为别人才是童话里的王子公主。

“她貌似过得很好，那我失去的时间算什么？”

晴宝默默收回手机，假装看了两分钟直播。她在心里编辑好台词，才敢安慰沐予，“我觉得你不差啊！你在日本拜师成功，画技提高了一大截，还给最喜欢的《魔墟》供了稿！”

“说到供稿。”沐予顿了顿，“阿谦来得恰到好处，我那时刚好和冰橙闹不愉快。”

晴宝发现新大陆，“咋啦，你俩关系不是挺好的吗？老白还说，冰橙对你念念不忘……你有什么瞒着我？”

事情过去了，沐予心归平静。她拍拍床单和晴宝复述，顺便剖切自己。

“冰橙说，以前你是个佛系小仙女呀～现在怎么见钱眼开？晴宝，佛系=为爱发电？四年前我念他们是小作坊，我也是穷学生，不计较稿费低，还不够佛吗？现在我也算知名画师，我不接受他们的友情价，不接受自己变成廉价劳动力。”

晴宝瞳孔放大，“友情价画图？那能不能给我500w友情费？我收回前面的话，冰橙不配惦记你，抠门鬼！”

“51前，他和我约友情打包价，妮露皮肤 新游戏海神，一起12w。”

沐予边说边翻手机聊天记录，“冰橙很会pua，他说大学生毕业一年才赚多少，你画两张画就抵别人一年收入，要知足啦～还有：刀神，你加油每月画两张立绘，轻松年入百万！轻松吗？画商稿又不是摸鱼！”

晴宝刚要开口，沐予马上手指闺蜜，作出凶煞表情，“喋喋不休抱怨那么多，你情绪好差哦～！有时间发牢骚，不如安静画画，提高自己。”

“让他去死！”晴宝最受不了被pua，她的情绪比沐予激动一万倍，“我家沐沐是二游届T0画师，一幅画10w怎么了？年入百万怎么了？太低了！哪个行业顶尖精英才年入百万！不画了！他爱pua，那我们就不画了！”

沐予安抚完暴走的晴宝，告诉她最后处理的结局：和蓝游体面且虚伪的继续合作。接下来的日子她要专注帮林和谦做《黑暗之心II》，替换掉所有老立绘。

晴宝恍然大悟，理解了沐予在这里的原因。

“我可以不要大富大贵，但我是个有正常**的人。我不仅要房要车，我还要大房子大suv。我性格佛系就不可以追求物质生活？就不该生气，不该有情绪，得憋肚子里？”

“该。”晴宝拍拍沐予肩膀，“我最近看的小说全是x圈佛子哈哈哈，人家佛子人均500亿家产，我的佛系沐沐怎么也要5亿！”

“5亿，哇谢谢你，比林和谦的大饼还要大。”

“沐沐，你已经很佛系了，两年半前你什么都不要，背了一堆骂名远走。对蓝游也是一再忍让，要我早不画了！”

“不佛了。”

沐予坚定起身，绕床慢走至阳台。她推开门，懒懒望着城市夜景。

“记得吗？那会我被造谣当小三，被富豪包养，骂被骂了钱却一分没捞。骂都骂了，那我就好好享受下被包养的生活。”

晴宝做了个OK手势，“你记得捞钱啊，我最怕你被林和谦白嫖，你只要捞钱，我就支持你。”

“不过，这12w一个月的房租我该怎么交呢？”沐予凝思，虽然他没提具体房租，但其他业主出租大概是这个价。

“啊？说好的包养呢？怎么12w一个月？？”晴宝震惊。

“哎！”沐予回到床边，“世俗眼里是他养我！可你不知道，我的房租还得从画稿里扣！你看看他，天天push我画图！”

晴宝瞄了眼，沐予问林和谦干嘛请保姆，林和谦回了句专注画图，赶紧出宣传图。

好一副……正经模样。

-

出发海底捞前，沐予打了个电话给林和谦。

“车还在吗？我打算开车去海底捞。”

“在，车钥匙在玄关柜子里。”

“好滴。”

“宝马我已经开走了。”

“……”沐予呼吸一秉，也就是说……只留了亚莉痛车给她。

“有没有，其他车？”

“嗯？”林和谦强调坏坏的，“怎么了木小刀老师，靠二次元吃饭，却有二次元羞耻症？”

“我……”

“开你女儿的痛车，很羞耻？”

沐予血压上升，“平常几十万的车也罢了，宾利诶，别人会凑上来围观，咦，哪来的二次元总裁？”

“围观就围观。”林和谦简洁评价，“你爱开不开。”

沐予无话可说，这分明是羞耻度训练。

“小刀。”

“嗯？”

“偷偷你亲一下。”

刚才在家不亲，隔手机亲？还偷亲……沐予和他恋爱三年，分手两年半，想不到自己还能因为对方说句偷偷亲你而心脏狂跳，悸动不已。

喂喂，又不是大一的自己。

“忙课题，挂了。”林和谦挂得猝不及防。

“……”沐予觉得他不是忙，而是怕听见她说不好听的话，先遁。

“吴大小姐，宾利咋开啊？要不晚上你开？”沐予寻思着给晴宝开。

“其他车咋开它也咋开！”晴宝掐住沐予的腰，贴着她脸说，“我开车很虎，挂了擦了林和谦会杀了我，你开吧。”

“让我开300多万的宾利，心中毛毛的。”更何况车头一个大大的亚莉，真的羞耻。

沐予鼓励自己，作成功人士第一步，克服羞耻感。

第二步：克服失败。

林和谦车位左边停了辆迈巴赫，右边奔驰大G。大家都很正常，除了他，不知业主群其他人怎么看。

“出发吃海底捞咯！”湘湘兴奋无比，另两个姐妹对痛车熟视无睹。

进了商场停完车，沐予见四面八方全是黑的白的正常车，心态微微崩坏。

老白，灰色T恤黑裤子，标准程序员打扮。小雪，黄色T恤白短裤，青春靓丽。

都怪这两人，一定要摸痛车。

“老白，你逃过了单位加班，那你如何跟老婆报备深夜吃火锅？”沐予问。

“我说，和未来的林总夫人吃饭，这是必要的交际。”

沐予天雷滚滚，皮笑肉不笑，“谁是林夫人？”

“让让。”老白无情推开沐予，“你挡到林夫人了，给我拍一下。”

原来是亚莉·希尔，林和谦的白毛红瞳小宝贝，老白讲了个冷笑话。

老白兴致昂扬地摸了摸痛车，竖V和车头的亚莉合影一张，然后发给老婆。

沐予非常敬佩老白，快四十的人了，依旧热爱二次元，热爱游戏，热爱游戏行业，他才是不畏惧别人眼光的成功人士。

深夜海底捞，大家畅快开吃。

“为年轻人的新生活启动而干杯！”最年长的老白为大家说开幕词。

“干杯！”大家一起举杯。

“饭搭子们，以后多聚聚，我那帮塑料姐妹每天争奇斗艳的烦死了！”晴宝有时真得很烦豪门世家那些姐妹花。

锅烧开了，林和谦的消息发过来，问沐予吃了没。

[查岗？]前男友有资格查岗吗？

[你可以不回]

沐予沉寂几秒，敲下肺腑之言。

[哥，你的宝马呢]

[湘湘想去山姆]

[我不想开痛车去山姆！]

半小时后，他回复：[别叫哥，叫哥哥]

沐予好无语，从车到聊天，全是羞耻度训练。

[哥哥，球球宝马！]

[态度不够端正]

[哥哥，我想要你的宝马，借借]沐予已经尬得头皮发麻，他到底能从中获得什么乐趣？

[好敷衍]

[再见！我问吴梦晴要]沐予受不了他。

[好好好，批准]

-

第二天下午，林和谦家的司机津叔开回了他的宝马x5。沐予这才知道，原来边上那辆大G也是他的。

行了，她只要最便宜的宝马。

沐予除了必要的出行，人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宅家。她不会做饭，也不爱逛街，逛山姆还是人生头一次。

大超市里，她有种和社会脱节的感觉。东京很繁荣，但她从没逛过大超市，只会一人徒步去便利店。寒暑假去师父家修行，乡下更冷清，街道很空很长，却能一眼望到头。

恍然间发现，回国了，周围变热闹了。

小雪和湘湘疯狂采购零食，沐予和真夜则找了不少蛋糕原材料，准备备战林和谦生日。

沐予遐思着，做什么蛋糕好呢？或者小饼干，小饼干好，可以保存很久，还可以印图案。

湘湘插话问，“叶落生日几号？”

“6月19。”

“还有一个多月，可以定制时尚小垃圾送他！”

时尚小垃圾指的是角色立牌、徽章、通行证那些。

沐予羞耻症又犯，想象他碰面同组博士，他的包上挂了个美少女通行证……哎不对啊，她为什么替他羞耻，可能他根本不在意！

他骂得对，靠二次元吃饭，却有二次元羞耻症。

热热闹闹的山姆买完，沐予安静画起宣传图。

立绘画完了法师和女战士，真夜也给她画了两幅篝火背景，和游戏界面凑一凑可以拼出三张介绍图。

沐予还想画一张纯净大宣传图：黑暗、飘雪、迷离的法师，让玩家可以一见钟情。

她沉浸式画图后会忘时间，深夜划开手机才看见林和谦的消息。

[我和AKO大神聊了，她是大学生，一人全能，什么都会。但《黑暗之心》急着上线，所以我找了专门做UI的团队。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和AKO大神聊聊，她目前是独立游戏制作者]

独立游戏制作者，意思是，她一个人负责策划、写代码、美术、音乐、文案……那确实很厉害，但效率肯定不如专业UI团队。

[你又想捞独立制作人了？]

[mua]

已读乱回，和她学的？她马上回了他一句[狗男人]

[你周末回家吗？]

[不一定，可能去趟我哥公司]

[我很忙]他强调。

他很忙，说完又不见了。

他长大了，不是那个围着她团团转，陪她打八小时电话的校园男神了。

沐予还有点时间，七月正式上班前，她可以做完一些事。

很多困难的时候，真夜都陪在她身边。这次的宣传图，身为场景画师的真夜帮沐予绘了不少细节，背景的花、武器、以及飞扬的雪花。

湘湘也帮了点忙，她擅长画Q版小人，所以只能涂一涂衣服上的宝石和亮晶晶的特效。

三人齐心协力肝了三天多，周五凌晨，沐予把宣传图大图发给林和谦。

她累得不行，好久没画商稿画得腱鞘炎。手指痛痛的，想有人按摩按摩。

[好美]林和谦还没睡。

沐予用剧痛的手指敲下字：[腱鞘炎了]

[周末停工，出去走走玩玩]

他的建议蛮不合理，她一个宅女出门去哪玩？

[不想出门……]沐予呆呆敲键盘，明明内心想撒娇，可无法表达过去。

林和谦一直很尊重她。

缺点是——她偶尔希望他可以强迫一下她，治治她的口是心非。

她想他了，才过去一周工作日。

想念他低声说话，想念他姣好的脸，想念他捧着她脸深吻。

[那你想怎样？]

理科男，永远喜欢直来直去。

沐予思索片段，觉得自己的无病呻吟毫无意义，她也该直来直去。

[周末，必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