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几乎点燃了祁韵沧心中的怒火：“裴北，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裴北不以为意：“我当然知道，我正在说的、做的，都是你教给我的。”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和轰鸣声，待声音远去，裴北这才接着道。

“你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我也一样。看见我学得这么快，你不应该感到满意吗，祁队？”

她相信祁韵沧，如果自己被鹰眼带走，女人一定会想办法把自己救回来。

但如果自己独自脱身，以王涛那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要拿几人泄愤，她不能赌。

墙面上遍布陈旧的血迹，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祁韵沧缓缓阖上眼，呼吸发颤。

没错，是自己教她的，先前递出去的刀刃变成了回旋镖，又扎回自己身上。

‘报应’这两个字太重了，处处带着棱角，碾得她五脏六腑生疼。

早该想到有这一天的。

她麻木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满意。”

怎么能不满意呢？裴北确实看清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巧妙地利用规则反将自己一军，有这样的下属，她应该高兴才对。

裴北顿了顿，放缓语气：“我们要一起出去，祁韵沧。”

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

她借着那点光打量着绑住祁韵沧的绳子，似乎用的深黑色尼龙材质，手腕连同上半身全被绑住，看不清绳结在哪。

这种绳结解开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更别说逃出去了，门口肯定也有专人把守。

激活血纹也没用的。

裴北稳定了一下心神，思考着该怎么做。

那天夜晚，低语指着她和祁韵沧，说过四个字。

“你，吃。”“你，死。”

它很想吃自己，却只让祁韵沧死。

自己身体里有什么？

丧尸嗅觉很好，能闻得见人身上的味道，她和祁韵沧都是活人，并没有多大差别，唯一的区别就是...血纹！

对！自己那天因为副作用渗了点鼻血出来，低语闻到了，因此才紧盯自己不放！

裴北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通风口，蓦然一笑。

既然你们看守严的话，我把水搅浑不就好了？

她悄声问道：“祁队，你身上有没有比较锋利的东西？”

祁韵沧沉默一阵，这才道：“有，我腰带锁扣后面，藏了块刀片。”

裴北：我靠！早说啊！

似是察觉到她的激动，女人有些郁闷。

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一大堆，气得她压根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裴北用几不可闻的气音道：“好，那我先把我们两的绳子割开，之后你别阻拦我行动。”

“嗯。”

裴北俯身，小心翼翼咬住祁韵沧的腰带，一点点往外掰。

温热气息喷吐在腹部，祁韵沧不自在地偏开头，喉间发紧。

女人直起身：“不行，这边取不出来，我换一边。”

祁韵沧冷冷睨着她，往另一边挪动身体。

裴北跪地膝行，爬至另一侧，她此时莫名想笑，自己还挺像只毛毛虫。

就是没那么多条腿。

裴北再次低头，用牙齿撬开腰带，屏息摸索着，终于找到那块锋利的金属，舌尖一勾便将它卷入嘴中。

刀片紧贴着上颚，她示意祁韵沧转身，含糊不清地说：“嗯，你宣。”

祁韵沧默不作声坐起，背对着她。

裴北叼着刀片，谨慎地磨着祁韵沧腕间，生怕割伤对方。

祁韵沧却不这么想，女人的气息和发丝一直在她小臂摩挲，带起一层颤栗。

时机不对，地点不对，自己的心态也不对。

她闭眼忍耐：“快点。”

裴北：“淮不鸟。”

祁韵沧：“......”

身后沙沙响了阵，崩的一声，左手总算可以放下来舒展活动。

裴北故技重施，又去割另一只手的绳，接着是她后背。

热意捎着过电般的酥麻，顺脊椎传遍全身。

祁韵沧猛地吸了口凉气，浑身瞬间绷紧。

她低斥道：“你在干什么？！”

裴北含混嘟囔：“背，也有。”

祁韵沧被噎住，她倾身隔开两人间的距离：“我自己来。”

“好。”

可在看到裴北唇边被磨出的殷红时，恼怒又顿时消散不少。

她叹着气接过裴北嘴里的刀片，上面还沾着些血丝。

祁韵沧手起刀落，割断裴北身上的束缚，又将自己腿上的也挑开。

一切处理好后，她把刀片放到身旁，摸着肩膀仔细感受伤势。

没有骨擦感和骨擦声，不像骨折，握着手臂晃了晃，传来的疼痛让她眉头紧蹙。

是外力导致的脱臼。

她拾起地上的绳子咬进嘴中。

裴北不解地看着祁韵沧，还没反应过来情况，女人肩部突然传出一声脆响。

只见对方闷哼一声，面色瞬间惨白如纸，整个人微微弓身颤抖，甚至能看见她额间冒出的薄汗。

裴北心中大惊：“祁队！”

祁韵沧抬手阻止她上前：“回...回去。”

她现在因为疼痛有些脱力，需要时间缓一缓，没空再和裴北解释。

看着祁韵沧慢慢活动手臂，裴北很快明白过来。

看样子，祁韵沧之前是脱臼了，自己还那样撞她，幸好伤势不算严重。

强烈的愧疚涌上心头，裴北踌躇在一旁，不敢上前。

“对不起，祁队，我刚才...不知道。”

祁韵沧喘出一口气：“没事，是我没说清楚。”

想到裴北之前的话，她望向女人：“你说不让我阻拦你行动，你打算干什么？”

裴北拿过她身旁的刀片，眼中闪烁着隐隐的疯狂：“你记得那只低语吗？它是因为闻到我身上的血味，所以才发狂追过来的。”

“今天风不算小，所以，我打算用自己的血，给这儿添点乱。”

祁韵沧虚虚看着她，不置可否。

的确是要把局面打乱，众人才有机会跑出去，她很赞同裴北的做法，就是不知道要多少时间。

裴北跨步靠近她：“但在这之前，我可能又要冒犯你一下了，祁队。”

这话一出，祁韵沧怎么会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女人阖上双眼，微不可察地叹喟一声。

“好。”

昏暗的空间里，裴北轻轻环抱住她，唇角带着还未褪尽的腥甜，珍而重之地给出自己热烈的真心。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和祁韵沧捆绑在一起，紧密相连。

像是两颗在太空互相环绕的星体，相互围绕，相互追逐。

她甘愿做那颗黯淡的伴星。

女人的脆弱外表下，是滚烫的内核，裴北一次次地触及，即使只能点亮刹那，她也知足。

瞳孔一点点被红色吞噬，祁韵沧目睹着她的变化，神色复杂。

血纹像一把双刃剑，赋予裴北各种能力的同时，也在湮灭她的理智。

她清醒得犹如一个旁观者，静静站在那，由着自己沉溺。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推开裴北：“可以了。”

女人没有表现出半分异样，和祁韵沧道过谢后，抓住刀片，自掌心一划。

鲜血很快涌了出来，裴北立刻助跑，蹬着墙面飞身而起，一把抹在通风口处。

巨大的声响引来外面的守卫，那边狠狠踢了脚铁门：“吵什么吵？给老子安静点！捆了手脚也不安生！”

另一个声音响起：“随她们去吧，反正也出不来。”

两人说着说着，便转移了话题。

“哎，鹰眼的人在和张慧她们吃饭，你知道不？”

“能不知道吗？她们吃的肉还是我打来的。”

“哈哈哈哈，就说你今天怎么黑着个脸。”

闻言，祁韵沧和裴北对视一眼，裴北再次往通风口抹了一把。

“没完了是不是？”那人说着就要打开门踹人。

一个脚步走来：“你，王哥叫你去领赏。”

“好。”那人堪堪收住动作，骂骂咧咧地走开。

血腥味荡漾在空气中，裴北靠墙坐下，拿衣角包住掌心，安静等待。

另一边，王涛举着酒杯，笑呵呵的：“长官，先前的事都是误会，别介意。”

女人接过手下递来的纸巾，慢条斯理擦拭着唇边，始终没看他：“再说下，你们怎么抓到她的？”

王涛表情一滞，敛去眼中的不悦，沉声回答：“昨天起了些冲突，她杀了我不少弟兄，我派人一路跟着她，这才抓到的。”

“哦，她一个人是怎么惹到你们的？”

“不是一个，是一队，说是什么维和者吧？全是女的。”说着，王涛搓搓鼻子，“你别说，长得还都挺好看。”

瞅着他一脸猥琐样，女人却扯出个笑容：“我想去看看另外几个人，怎么样？”

王涛望向张慧，得到对方首肯后，这才应下：“好啊，长官您想去看谁？”

“血纹不着急，跑不了，其她人价格合适的话，可以考虑一起买了。”

张慧笑道：“那是自然。”

野外，游荡的尸群忽然脚步一顿，缓缓调转身体，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几人一边往地牢走，一边攀谈：“长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女人身后的士兵冷然开口：“谈生意就不要聊别的。”

“王涛。”张慧朝他使个眼色。

王涛咬咬牙，飞快低头道歉：“不好意思啊长官，我这人说话不过脑，您别介意。”

女人显得并不在意：“没关系，她们武器都卸干净了吧？”

“那是必须，都堆在地牢门口呢，您放心，不会伤到您的。”

女人目光自那堆装备上滑过，停顿一瞬后又收回：“好。”

正说着，几人站定在一扇铁门前，王涛朝守卫问道：“她们醒过来没？”

守卫本来在打盹，听到他的声音，立马站直身体：“不清楚，王哥，房间一直没声。她们对面的倒是醒了，弄出不小动静。”

王涛狠狠瞪他一眼：“开门，之后再跟你算账。”

守卫忙不迭去找钥匙。

何梓澜还在和禹迟互相松绑，听见门口的交谈，她们立马背靠正对着门的墙壁，老实坐好。

铁门吱呀打开，裴北二人凝神听着对面传来的动静。

下一刻，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女人的轻笑。

“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