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寒从小到大，从课堂到学术会议上，被问过各式各样的难题，但都没有现在灼焱随口这一问来得艰涩困难。

他愣了半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在灼焱期待的眼神之下，他用尽平生所学，努力权衡思考了一下，然后斟酌地开口：“嗯……每年至少三篇核心、一篇一作顶刊、有专著、有国家级课题在手吧。”

灼焱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寇，寇老师……你这是在挑理想型伴侣还是在挑国家杰出青年学者啊！”

他跟着寇寒这么长时间，耳读目染已经能够分清国青、优青和杰青了。寇寒这个标准一说出来，他只觉得耳熟，再一细想，这不就是前不久寇寒申报杰青基金时看到的基本要求嘛……

他本来还觉得自己多少能沾点儿边，再朝着理想标准努努力，说不定下个月就能得到寇寒的主动献吻回到因塔瓦塞泽所拉继续救公主去了。

可现在……

寇寒见他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整个人都耷拉下来，像极了走在路上蹦蹦跳跳的小狗突然被人泼了一盆水。他想说两句缓和一下气氛，可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陌生，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经验可以参考。

数据不足，模型无法建立。

没有统计模型，便无法得出正确结果。

他正皱眉思索，只听“滴滴”两声，一辆红色的SUV停在了他们前面。

车窗摇下来，露出周菲墨娇俏的面庞。

“寇老师，回公寓吗？正好顺路，捎你们一段路呗。”她落落大方地问道。

寇寒本来在思考怎么和灼焱把话题转开，一时之间被她问懵了。

“姐姐，真是不巧。我们一会儿还要去书店买书，晚上才回去呢。”一旁的灼焱抢过话头，说完还冲着他眨了眨眼：“是吧，表哥？”

“啊，对。我们要去趟图书大厦，”寇寒点了点头，“抱歉了。”

周菲墨笑了笑：“没事，那学校见了。”

寇寒礼貌地点了点头。

周菲墨开着车走了。

她一走，灼焱一改之前挺胸抬头的样子，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寇寒。

寇寒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他想了一会儿，最后决定顺着刚才灼焱的话说下去：“你怎么知道我想去图书大厦？”

“我……”灼焱似乎很是纠结，抓耳挠腮动作了半天，最后自暴自弃地坦白道：“我随便瞎说的。我不知道你一会儿想去图书大厦还是想回家，但我不想让那个漂亮姐姐送咱们。”

寇寒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些。

“也就是我现在没了魔力，不然你想去哪里我瞬间就能带着你过去。而且……”灼焱瞄了他一眼，见他没因为自己的自作主张而生气，便大着胆子继续说道：“而且那个姐姐虽说挺漂亮的，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三篇核心论文、一篇第一作者的顶刊，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专著和国家级课题在手啊！表哥，这些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是不要进一步发展的好。”

寇寒听他对这些学术术语如数家珍，忍不住翘起嘴角。“只是搭个顺风车，又不是出去约会。”

“不不不！”灼焱急道：“表哥，你平时只看专业书，从来不看情感类，所以可能不了解。我之前可是仔细钻研过《恋爱厚黑学》的，这种情况我太了解了！”

他故意把书名里的「魔法师」省略了。

“上面说创造封闭的私人空间独处就是拉进亲密距离的最好方式！你说，这不是约会的前奏还能是什么？”

寇寒在听到「厚黑学」的时候本来还嗤之以鼻，想说看书学习怎么谈恋爱没有错，但好歹要看看出版社和作者是否够权威吧。但在听到「创造封闭的私人空间独处」时，他突然一惊。

他和灼焱不就是每天都在他那个“封闭的”不到35平米的职工“私人”公寓里“独处”吗？

难道他们这也算是约会的前奏吗……

他抬眼看了灼焱一眼，见他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一身的坦荡。

倒显得他自己心思龌龊了。

“表哥表哥，你有在听吗？”灼焱拽着他的袖口问道。

“什么？”

“我说，咱们一会儿真要去图书大厦吗？”

“去，我正好想买点书。”寇寒看了他一眼，加了一句：“你要是觉得无聊，就——”

“不无聊不无聊！”灼焱不等他说完就摆手笑道：“我还没去过你们这里的书店呢，真想去看看都有些什么书！嗳，表哥，你说会不会有关于因塔瓦塞泽所拉的书啊？不会人类世界发展这么久都没人遇到过魔法师，也没人记录过他们的奇幻经历吧？”

寇寒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知道有没有关于因塔瓦塞泽所拉的，不过有关于霍格沃兹的。”

“霍格沃兹？那是什么？”

“一所魔法学校，你不知道？”寇寒突然get到了和灼焱聊他那个臆想世界的乐趣，饶有兴致地给他解释起来。

两人就这么一路聊着霍格沃兹魔法学校，等他们到了图书大厦的时候，灼焱已经证据确凿地得出结论：

J.K.罗琳阿姨一定遇到过因塔瓦塞泽所拉的魔法师！说不定还被带过去游玩过！

一进书店，寇寒直奔二层去挑他的专业书。灼焱则一层一层地看上去，最后在四层的科幻小说分区停了下来。他觉得在这里应该能找到一些魔法世界是真实存在的相关“证据”。

两人在书店里待了一下午，灼焱下去找寇寒的时候，他旁边放着厚厚一摞书，在刷码结账。

灼焱赶忙走过去帮他拎着书，左手一摞右手一摞，站在他身后乖乖等他。

寇寒付完钱转过身来，看到帮自己拿书的灼焱一身正装，笔挺地站在灯光下。光线自上方倾泻到他脸上，将他的五官雕刻地更加立体，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如同博物馆里阿波罗的雕塑。

寇寒很明白这是光影的把戏，但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而且很显然，有这种感觉的不仅仅是他。他看到灼焱身后站了一圈人，都拿着手机在拍照。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其实那些人一开始是被他的身形样貌吸引来的。只不过他一张生人勿进的冷脸，大家不敢明目张胆地拍照。而灼焱虽然看着比他高大健壮不少，但一脸笑嘻嘻、一副很好亲近的样子，所以他们这时候才敢拿起手机拍照。

“赶快走吧。”寇寒说着，伸手去够灼焱手里的书。

灼焱躲了一下，笑道：“不用，这点重量对我来说就和羽毛差不多。”

寇寒着急摆脱人群，便没再坚持，抬脚向门口走去。

两人长手长脚，大步流星，却被门口的警报拦了下来。

闸机“滴滴”地响起来，门口的工作人员伸手拦下了灼焱：“抱歉先生，需要看一下您的小票。”

“表哥——”灼焱求助地看向身后的寇寒。

寇寒有时候很纳闷，他这样人高马大的人做出这种委屈巴巴的表情为什么一点不违和？

他快走两步，赶到灼焱身边，将小票递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检查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可能是有的书太厚，消磁的机器没识别出来。麻烦一本一本过一下闸机，看看是哪本没消磁，我拿去给收款台那边消一下。”

“哦哦！这好说！”灼焱说着把书放到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一本书就准备去过闸机。

这事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有点麻烦。几十本书要一本一本的拿着过闸机，来来回回估计得折腾不少体力和时间。

寇寒皱眉，拉住他道：“这也太麻烦了。”

“没事，我有的是力气！”他说着还要往闸机那边去，寇寒抓着他的手用上了十成的力气，总算把他拦了下来。

“我有别的法子。”他说着，拿起旁边一整摞厚厚的书，走到闸机那边过了一下——警报没响。

然后他又将另外那一摞书分成大致均等的两份，拿着其中一份又过了下闸机——警报也没响。

接着，他又将剩下的那份书分成两份，这回分完就只剩下每份四本书了。他拿着其中四本书过了下闸机——“滴滴”，这回警报响了起来。

他又将这四本书从第一本开始一本一本地过了下闸机，揪出了那本没消磁的书。

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

他甚至为了保险起见，还将刚刚剩余的那些书也一起过了下，结果也是没有响警报。

看来就只有那一本书是没有消磁的。

一旁的工作人员看呆了，竖起大拇指道：“您脑子真好使，我在这里值班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找没消磁的书呢！这法子真不错，既省时间又省力，我们得学习推广！感谢感谢！”

寇寒被他说的脸热。

这本来就是个简单的概率问题，哪里值得这样了……

倒是旁边的灼焱嘻嘻一笑，回道：“好说好说，我表哥可是平央大学数学系的老师，平时研究的那可是学术前沿，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平央大学可是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他这话一出来，本来聚在一旁围观的人群一下子炸开了。

“平央的老师诶！这么年轻！”

“而且好帅啊——”

“天哪，这颜值都可以原地出道了吧！”

“救命，想去平央大学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我上学的时候如果高数老师长这样，我也不至于不及格啊T_T”

除了这些寇寒能听得一清二楚的议论，有些胆大的甚至已经开始掏出手机拍他了。

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什么时候他也曾这样。被人群包围着拍照，闪光灯此起彼伏，周围也是这样嗡嗡的议论声。

寇寒下意识地朝门外看去，烈日当头，街道上车水马龙。柏油路被大太阳晒得似乎在冒烟。

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有些恶心想吐。

好在把书拿去消磁的工作人员很快回来了，他接过书，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就冲了出去。

灼焱察觉到他的异常，连忙冲着工作人员丢下一句“谢谢”，三两步赶上寇寒，护着他跑离了人群的视线。

当晚寇寒没有一点胃口，脑袋嗡嗡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敲碎他的脑壳飞出来似的。

灼焱吓得不行，一会儿要打120叫救护车，一会儿又自责说自己不该拿他的名声在外吹牛。寇寒见他急得眼泪都要留下来，强撑着吃了两口面，感觉胃里舒服了些，沉沉地睡了。

这天晚上，灼焱在他的房门外守了一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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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