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垚盯着大荧幕,脑子却跟不上半分电影情节。
宋佑丞就坐在前面一排的位置,周身那气场想让人忽略都难,他坐在那始终岿然不动,让人捉摸不透他究竟想干什么。
视线无法将他忽略,安垚索性就闭了眼睛,想着让自己的眼睛小歇一会儿。
可不知是因为厅内的暖气开得太足,还是黑暗的环境让人产生困意,她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直到脑袋再次往旁边猛地一倒,才忽然惊醒。
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才发觉放映厅内已经灯光大亮,观众席一片空荡荡。
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了一件衣服,她低头猛地一看,这不是宋佑丞的衣服吗!
她触电似的将衣服抛到一旁,转身就想走,但一想到那沉甸甸的分量和柔软细腻的手感,还是认命地将衣服从地上捡起来。
这做工、这材质,估计又是哪家的私人订制,到时候她可赔不起。
古人有不为米粟折腰的清高气节,她想自己是做不了这种君子的。
可惜的是,这场电影没好好看完,她估计也不会再来看了。
走出电影院后安垚慢吞吞地踱步在路上,身边路过的小孩舔着冰淇淋,她忽然就开始想念巧克力那甜香的味道,看看时间还早,于是她打算绕个远路去找找那家开在高中旁的蛋糕店。
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它还在不在。
直到又走过一个转角,熟悉的白色牌匾出现在视野里,她心中泛起一阵雀跃。
“欢迎光临——”
店员小姐姐声音清甜,看清来人之后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安姐姐,好久不见。”
安垚看着女孩圆圆的脸蛋和带着笑意的杏眼,认出她就是店主的女儿。
在他们上高中的时候,小女孩还是个软萌的小团子,常常坐在收银台认真数钱,小小年纪算钱可清楚了。
而现在已经高出收银台不少,脸上虽然还没有完全脱去稚气,但有了青春期少女的灵动。
只不过安垚诧异的是,这么多年过去,女孩居然还记得她。
“一块......”
“一块巧克力蛋糕是吧!”
她抢先一步说了安垚的话,熟练地带上手套弯腰从冷藏展示柜里夹了一块放到碟子里。
安垚接过蛋糕打趣道:“楚楚,我之前以为你只是算数算得快,没想到你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么多年没见你都知道我要什么?”
“才不是呢,”她摘下手套,一副羡煞的模样“还不是因为某个人,为了从我妈那得到你手中那份蛋糕的配方,白白给我们打了两个月的工。”
“搞得我妈都不好意思,给他工资都不要。”
“某个人?”安垚不明白她的意有所指,但刹那间又反应过来。
当初和她常常一起来买蛋糕的人除了许添还有谁,小姑娘当时还十分单纯地问他们是不是在交往,不然为什么会和爸爸妈妈一样天天腻在一起。
“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她托着下巴,眯了眯眼“不应该啊,难道你一次都没吃到过他给你做的蛋糕吗?”
安垚摇头,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可能他也觉得蛋糕好吃,所以特意来学的吧.......
总不可能是为了她吧?
但楚楚的话却证实了这个荒谬的猜想。
“你说他也挺奇怪的,他休息的时候总是坐在你们之前经常坐的位置,看着你给他的消息,看很长很长时间,”她指着窗边的那个位置“我问他为什么不回你的消息,他却说你有自己的生活,他不想打扰。”
安垚望着那个曾经承载了无数记忆的位置,眼前似乎浮现了他孤寂一人坐在那的场景。
她张了张嘴,却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楚楚却什么都不知道,托着脑袋沉浸在自己的幻想着中“我小时候一直觉得要找一个和我爸一样的人,踏实还专一,不过许添哥哥出现之后,直接把标准拔高到了一个普通男人都无法企及的程度。”
“所以我真的好羡慕你们啊,要是我也能遇到一个这样的男生,嘻嘻嘻.......”
十六岁少女的世界纯粹无比,除了学习就是撩拨心弦的异性暧昧,安垚望着她,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安垚笑笑,端着碟子坐在窗边,这个他们曾常常光顾的位置。
蛋糕胚柔软细腻,巧克力的醇香在舌尖残留下一丝苦甘,香甜的奶油又刚好丰富了味道和层次。
熟悉的味道从来没有变过,他们的口味也还是同高中时一样。
许添这么一个高大的男生最喜欢的却是略显甜腻的草莓味,特别是加满草莓酱的蛋糕胚,他总说她不懂草莓蛋糕的精髓,他能一直吃到八十岁。
她也只能笑着说到时候牙齿都掉光了还要吃草莓蛋糕,会被孙子辈笑话的。
“想看我的笑话?那你八十岁还得待在我身边。”
“切,谁想八十岁了还天天被你黏在身后。”
“那你想被谁黏在身后,嗯?嗯?”
他越凑越近,而她笑着躲开。
安垚吃完最后一口蛋糕,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于是起身去前台结账。
赶往车站的路上,黑沉沉的乌云不断挤压在头顶,熙熙攘攘上下车的人群不断在身边擦肩而过,她等的车却迟迟不来。
忽然,肩膀处猝不及防地被一陌生人的背包擦到,沉重的撞击感让她下意识蹙眉。
安垚默默退到最边缘的角落,此时天空又飘起小雨,不同于夏天的骤来又忽去,冬天连绵的雨渗透刺骨的寒凉,飘落在站台的边缘,也落在她的身上。
她重新带上耳机,盯着地面那深浅交界的地面,忽然生出一股委屈感。
她全然不知许添为她做了什么,当时只感觉到他越来越冷淡的回应,如果不是他的一次次回避,他们怎么会断交那么多年。
耳机里的音乐是悲伤的曲调,就在安垚走神的时候,公交已经快要缓缓到站。
可就在车门打开,寒风忽过时,她的手腕隔着大衣被人轻轻牵起。
“不走吗?”
安垚抬眼望去,许添发梢上带着雨珠,鼻尖被冻得有些发红,声音似乎被冻的有些发颤。
她这才注意到车辆已经到站,于是急忙跟随着人群与他一同上了车。
落座之后,她忍不住又看了看许添半湿的头发,低头从包里掏出纸巾给他。
“谢谢。”
这对许添来说这是意外之喜,虽然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在生气,但至少能说明她还是在乎的。
但眼眸微转他注意到,在安垚身后,那件靠着的价值不菲的男士大衣,心中忍不住升起许多猜疑。
他不高兴......是谁又趁自己不在偷走了她身边的位置。
他顺从地接过纸巾擦了擦头发,看着手帕纸氤湿了大半,安垚忍不住问:“你这次去干什么了,为什么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你是不想接还是觉得我的想法根本没必要?”
安垚承认她是生气的,连这番话都带着呛人的意味。
“抱歉,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没有及时看到你的电话,等我看到给你打的时候,你没有接......”
她偏过脸去盯着窗外,不想承认自己就是因为生气他没接电话,所以用这种方式,似乎这样就能扳回一局。
两人都沉默着,在一路颠簸的大巴车上,困意开始发酵起来。
当肩头落下一份重量时,她气哄哄地想将肩膀挪开,但转头看到他眼下一片乌青和疲惫的神色,忽然又心软了下来。
不知道他这些天究竟去做了什么,明明是精力那么旺盛的一个人,现在却在颠簸的路上睡得那么沉。
直到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熟悉,车子即将要缓缓到站,她不得不推了推他的脑袋。
可滚烫的热感透过指尖直直传来,看着他还没干透的衣服,安垚的心忍不住提了起来。
“你怎么了?”
许添“嗯”了一声,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眼眶泛着异样的红,虽然强打起精神,但浓重的鼻音还是出卖了他。
察觉到他的异样,安垚伸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探了探他的额温。
滚烫的温度让她吃了一惊,可偏偏这时到站了,于是她抬起许添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走路还有力气吗?”
他眼神有些涣散,但还是点点头。
于是她带着比自己高了不少的许添一步步踉踉跄跄地下了车,站在简陋的公交站牌旁,她惆怅地左右望了望。
现在下着小雨,地面带着潮意空气又是瑟瑟的冷,她带着发烧的许添怎么都走不到家。
于是她果断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许业成。
好在那边很快接通了她的电话,知道他们在村口的公交站,于是表示马上就开车来接他们。
挂掉电话,安垚偏头看了看靠在肩膀上的男人,他无力地垂着脑袋,虚虚地靠在她身上,眉头皱紧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模样。
周围没有什么遮挡物,冷风一吹他开始不自主地全身发颤,可即使是这样,许添还是好几次睁开眼,强撑一副没事的模样。
“我都不知道S市的冬天那么湿冷,你能熬过那么多年还真是铮铮铁骨,咳咳.......”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力气开玩笑?”
他笑着摇摇头,继续垂头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安垚握着他的肩膀,却发觉他的衣衫此时冷得像冰柜里冰激凌的脆皮,于是果断脱下身上的衣服披在他肩上。
这次他没有再乱动,或是烧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可他嘴里依旧喃喃着什么,安垚凑近认真听了许久才模糊听出几个音节“我是......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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