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舷窗外,似乎有些小雨。
淅淅沥沥的,我看不清。
明儿就是忒修斯号启航的日子了。
我记忆中的故乡,十八区。你现在究竟成了何样。
我想明确,我想见证。
我不想再于迷雾中奔跑。
我想找到我自己。
我走在回房间的楼梯上,却不知不觉,又迷了路。
怎么路痴属性有不恰时机的发动了……
我捂着自己的脑袋。
越往下走,脑袋却越来越疼,思绪也愈加繁乱。
那种熟悉的,无端的吸引力,再次于我的脑海中回荡。
“如果有时间,我再亲自和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
特蕾莎。
/向下走吧/
……
什么?
/向下走吧/
……
哒,哒。
我扶着栏杆,向下走去。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扇黑漆漆的大门前。
门内,只有悉悉卒卒的讲话声,那股强烈的以太波动,穿越了铜墙铁壁,扑向我的身躯。
你也一样,我也一样。
那之后,我轻轻推开了门。
天蓝色的时间粒子在房间的无尽漆黑中格外显眼。
管道密密麻麻,像血管一样爬满了整个天花板,不知名的液体在其中咕咚咕咚地跳动着,从内而外的传输着什么物质。而它们的源头,汇集成一股杂乱的绳儿,联系着房间正中央一个淡蓝的玻璃皿。
容器中,淡蓝色的液体摇摇晃晃。数不清的,更加细小的红线在其中漂浮。
将目光放在中心。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一名中年男子。
不知是死是活。
但他就这么被浸泡在这具培养皿内。
周身围绕着的时间粒子发出蜂鸣声,于黑暗中更加诡异。
直到那抹暗粉色从角落中走出,两根马尾径直垂向地面。
特蕾莎。
她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抚摸着培养皿,从上而下,颇为细致。
“父亲,我要稍微转化一点时间能力去控制舰艇。”
“这一次或许,流逝的时间会多一点。””
“请你坚持住,父亲。”
“我不想失去你。”
她脱下了自己的帽子,默默蹲下。
“进来吧?云霏。”
特蕾莎转过头,露出一脸苦笑。
“为什么你会来这呢?真是的。”
自觉瞒不住的我完全打开了大门,低着头走了进来。
“我的问题。”
“看来只能把我想说的话提前了。”
我不敢与她对视。
这个房间仿佛就是为了中心的容器而特殊设立的。
“很好奇吗。”
特蕾莎歪着身子,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例如,我在说些什么,之类的?”
“我不是故意的……”只能暂时用这个谁都看得出来的谎言搪塞过去了。
“时间魔法很神奇吧?作为非元素魔法,它的力量实在过于庞大。”
“你猜猜为什么忒修斯号的驱动力远远超过别的舰艇。”
“魔法。”
我咽了咽口水。
“严格来讲,是最为独特的时间魔法。”
特蕾莎的眼里闪过一丝赞赏,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正确,不愧是光天行者。”
“忒修斯好的原理说来也很简单。只要我加速发动机的以太速率,就能达到令人惊异的效果。”
特蕾莎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只不过,能力就像一个水池,现在我要取走给忒修斯号驱动,那原本应用的地方,不就少了。”
原本的地方。
我凝望向男人的方向。
“所以啊,我就只能委屈一下我的父亲了。”
“希望他不要太疼。”
“毕竟我还不想失去他。”
……
太久没启动忒修斯号了。
我擦了擦嘴。
云霏呆愣在原地。这种事实对她来讲果然还是难以接受吧。
“你在疑惑什么。
我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试图搭上云霏的肩膀。
“这很可怕吧。”我摊开手,
“但这也是我的权力,不是吗。”
熵增。
宇宙的法则,万物的定理。
父亲就是因为想要违背这不可改变的规矩,差点泯灭在了忒修斯号之中。
我已经失去了母亲。
我不会再让他离开。
熵增,只要一直在增加就行。
如果一个人的新陈代谢减速到了极致,不就和时间暂停没区别了吗。
这不就算,一直活着了吗。
云霏木讷地转向我的方向,嘴唇不断打颤,口中喃喃。
我反正是听不懂啦。
这件事我绝不想告诉别人。虽然一区规定下应该没有针对这方面的条例,但是这玩意从道德伦理上确实也说不过去,我承认,把一个将死之人困在死亡之前,这何尝不是一种精神凌迟……
但父亲这样好歹活着吧?
好歹算活着吧!?
这才是最重要的吧?
就算受时间能力影响,他的细胞与神经跳动地再慢。
他也是活着的吧?我能每次都能看到活着的他,他也能看到活着的我。
这……不好吗?
这太好了。
这就是我想要的,能够挽救一切的结局。
忒修斯。
即使跨越风雨,你依旧在拯救我。
我从口袋中翻出一盒巧克力棒,捏住一根叼在自己嘴里,慢慢咀嚼着一头。
装个大人而已。
“要吗。”
我把盒子递了过去。“不是什么烟草之类的,巧克力棒,我从赌场拿的。我是小孩子,抽不了烟。”
云霏没有回答我。
她的脸上满是黑线。
我叹了口气,把巧克力盒子收回了衣兜中。
“喂,云霏。”
我叉着腰,指指点点
“你可别想着把这件事讲出去,我警告你。”
“希望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云霏机械般的点了点头。
还没等我开口,她便迈着沉重的脚步,向着离开的门走去。
量她也不敢告密,毕竟开舰艇还需要我的指示呢。
直到云霏消失在我的面前,我还是搞不清她的反应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我眼花了吗,离开前,我感觉她的披风正在变化。布料正好像在自我分解,重组,不断挥洒出天蓝色的以太粒子……
时间粒子?
我揉了揉眼睛。不过云霏早就离开了。算了。
转过身来,巨大的培养皿里液体平静如镜。无人干扰下,我的时间魔法在这儿将完全主导这里的流动。
父亲的眼神已经几年没变过了,还是那时候对我的关心……
真好。
还是这么熟悉。
令人安心。
唯一说变化的话,也就是目光从向上看逐渐变成了向下看吧。
我的手艺还是挺不错的。
父亲,您看到我的成长了吗。
我将帽子重新摆好,慢慢关上了控制室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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