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默璃来到风纪委员长办公室，在门口敲了两下。
“进。”
走进去，凌樾坐在办公桌后，正低头摆弄着什么。听见脚步声，他抬眼看过来，在见到她的瞬间桃花眼里漾开笑意。
默璃一愣，心想：才第二次见就开装了？
“是你找我？”她从旁边拉了张椅子坐到凌樾对面，翘着腿双手环胸，像是在说：你讨打吗？
凌樾装作没看见，把手里东西往前一推——是个精致的人偶，大眼睛，高马尾，双臂环胸，仰着头，神态倨傲，穿着学院制服......似乎是她？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凌樾撑着下巴，笑吟吟的，“风纪委员长，凌樾。另外，默璃同学，你今天又没戴铭牌哦。”
［噫，好油腻。］09捏着嗓子学了一句，成功把默璃恶心到直接屏蔽了它。
她忽略后半句话，问：“这个是什么？”
“木木，给你的赔礼。”凌樾又把它往前推了推，“喜欢吗？”
“挺可爱的......”不知道有没有在里面安装监控或者定位，于是把09从屏蔽里拉出来，看下这东西的内部结构，又问凌樾，“值钱吗？”
凌樾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唇角一弯，像个笑面虎，“定制款，不能转卖。不过，你拿着它在学校消费可以免单。”
“这么大一只，你让我拿着付款？”
“按这里，”凌樾指了指人偶背后一处微凹的按钮，“可以缩小。再按一次，恢复原样。”
“不要，太傻了。”默璃无法想象自己拿着一个疑似自己的人偶在那买单，表示拒绝。
凌樾似乎也在想象那个画面，莫名捂着嘴笑起来，注意到默璃的死亡视线，咳了两声，“那你想让它变成什么样？”
默璃不知道凌樾在笑什么，只是语气平淡地回应他的话，“卡的样子吧，方便点。”
凌樾垂下眼，指尖碰了碰人偶的脑袋，声音含笑哄小孩一般，“听到没，要变成卡才能讨主人欢心。”
默璃：？
没想到凌樾说完的下一秒，那人偶就真的变成了一张卡。
默璃：......
她蹙起眉，捏起那张卡片对着光细看。材质触手温凉，边缘泛着细微的珠光，正是前段时间凌氏集团高调公布的“星璇”——一种搭载拟态伸缩技术的智能材料，配合凌氏独立芯片，可以通过语音指令自由变换形态。
“行，我收下了。”她把卡放到口袋里，“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着便要起身。
“默璃同学，”凌樾不紧不慢地叫住她。
她回过头。他依然坐在那片光影里，目光朝她的方向望来，焦点却有些失神般地飘忽。
默璃静了一瞬，没有戳穿他那分明没落在实处的视线。
“信，”她转过身时才落下后半句，“但不信你。”
默璃离开后，坐星轨列车去了第4区的黑市。昨天有个老板找上门，要她接委托，报酬2w，占用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主要是现金支付。
但要求委托内容到地点后才告诉。
她从一间名为“神奇小卖G”的店铺下到黑市，通过定位、暗号对接接头人后，才被领到一间酒吧包厢。
包厢内光线晦暗，几盏悬浮的球形冷光照明器缓缓漂移，投下不稳定的苍白光晕。一张巨大的U型黑色皮沙发占据中心，矮几上堆满空酒瓶和狼藉的果盘。七八个男女正喧闹着玩骰子，看到有人进来，投来混杂着好奇与审视的目光。
默璃的视线快速扫过。正中沙发主位上，一个穿着当季限量款街头潮牌、头发挑染了几缕银灰的年轻男人，正略显焦躁地望向门口。他手指上造型夸张的戒指和腕表在幽光下闪烁，眼神里有种竭力想扮作老练却掩不住底气的虚浮。看到她，眼睛一亮，立刻坐直了身体，但又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试图显得沉稳。
这就是联系她的老板，昵称“有钱有颜”。他身边依偎着一个妆容精致、眼神却有些空洞的仿生伴侣，另一侧则是个穿着黑色战术背心、面无表情的保镖。
她的目光没有停留，继续滑向包厢最深处、光线几乎无法抵达的角落。那里，阴影最为浓重，一个人深陷在沙发里，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只有一种沉寂而疏离的气场透出来。唯一能被远处旋转灯球偶尔掠过的微光捕捉到的，是他因为交叠双腿而伸出阴影的一只脚。脚上是一双薄底皮鞋，深色，款式极简，没有任何标识，却奇异地与这片混乱嘈杂格格不入，仿佛自带一道隔绝的屏障。
“A！这边，快请坐！”彦三热情地招呼，甚至有点手忙脚乱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仿生人挪开些。
默璃没动。她站在进门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我的规矩，清场。”
彦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闪过一丝被冒犯的不快，但更多的是犹豫。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那片阴影。
包厢里的喧闹声不知不觉低了下去。
阴影中，那只穿着薄底皮鞋的脚，几不可察地、幅度极小地向下点了一下。一个简洁到近乎无声的指令。
彦三像是得到了尚方宝剑，立刻对其他人板起脸，挥手驱赶：“出去，都出去！我们有正事要谈，快点！”
一阵压抑的抱怨和窸窣声，但在保镖沉默的逼视下，那几个人迅速起身离开。门再次关上，包厢内顿时空阔，只剩下隐约的音乐节拍，以及陡然加剧的、紧绷的寂静。
现在，房间里剩下四个人：默璃，略显紧张地调整坐姿的彦三，沉默伫立如铁塔的保镖，以及角落里那位始终未曾显露真容、只以一只脚和一片阴影宣告其存在的男人。
［宿主，是F4穆斯昪（bian）］
默璃迈步过去。她没有靠近彦三，而是在他对面、远离角落的一个独立单人沙发坐下，与在场三人都保持着一个随时可以暴起或撤退的三角距离。
“委托内容。”
彦三清了清嗓子，“A，听说你有‘穹顶议会’的渠道。我们想买一个消息，但可能只有‘执笔人’级别才能接触得到。”
“穹顶议会”——一个游走于所有势力阴影之下，以收集、甄别、保管乃至“修剪”宇宙中各种真实与虚幻记录为宗旨的绝对神秘组织。而“执笔人”，是其核心行动成员的代称。
彦三这样问是为了确认她能否满足自己的需求，也便于隐匿自己的需求。
“有钱就买得到。”
“是关于‘星黯’的下落......”
星黯。是目前已知全星际唯一一块天然形成的、具备极端能量聚焦与稳定输出特性的特殊晶体。它外表如同深邃星空的碎片，内部却蕴含着能为新一代战略级能量武器提供理论核心的潜能，仍处于绝密研发阶段。
“不接。”她打断了彦三的话，果断起身。
“等下！可以加钱！”彦三急忙压低声音，看她又了坐下来，才稍微放松下来，但语速不由加快，“它在上周，在从‘灰烬-III’科研前哨站秘密转运往中央实验室的途中......消失了。官方记录是‘运输事故，载体坠毁于未开发星域’，但我们有确切消息，是被人劫走了，在‘灰烬-III’那个鬼地方的边缘补给点附近。”
灰烬-III，一个偏远、荒芜、几乎被遗忘的矿物勘探星球。在那里发生这种级别的劫案，简直是天方夜谭，却也意味着策划者胆大包天且计划周密。
默璃：“这可是‘星黯’，全星际的势力都在找它，你认为它只值2万？”
“这只是敲门砖，诚意金！”彦三连忙道，眼神又不自觉地飘向角落，“只要你给的线索准确，后续报酬我们立刻加码。五倍，十倍，随你开！”他努力维持着气势，但手指却在无意识地摩挲着昂贵的腕表表盘。
在他叙述时，角落里的阴影依旧沉默。只有那只薄底皮鞋，稳稳地搁在阴影边缘。
默璃沉默了几秒，唇角微勾，语气却是平静，“可传闻这东西在谁手里，谁就可以做这星际霸主。”
“3万。”
阴影里，那个低沉、平稳、缺乏情绪波动的声音第一次响起，直接接上了她的话。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背景噪音，清晰得仿佛贴着耳膜。
默璃将手搭在下巴上，“想得到它的人不少。”
“4万。”
“我私下售卖它，组织恐怕不会放过我。”
“5万。”
“风险还是太高了。”
“6万。”
......
价格在沉默与简洁的数字交替中攀升。阴影中的报价平稳而果断，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只是在陈述一系列早已准备好的数字。
最终，数字停在了“15万”。
对于一个未必精准但保证真实的消息来源而言，这个价格，确实已足够显示诚意。
默璃却没有立刻应允，“很有诚意，但还缺点。”
“20万。”男人清楚她能给出的消息价值范围在哪，所以这是最后一口，如果默璃不见好就收，等待她的将是牢狱之灾。
“不是钱——”默璃的目光转向了坐立不安的彦三和一旁的保镖，“你还有他，出去。”
“你说什么？！我可是——”彦三有些跳脚，他好不容易攀上穆斯昪，这时候走，能记得他多少功劳？
默璃也只是向后靠，什么也没再说，直到彦三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皮鞋底完全落在地毯上的闷响。
“嗒。”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甚至没有回头确认，便僵硬地站起身，低着头，匆匆走向门口，拉开门和保镖一起消失在外。
门合拢后，室内更静了。
男人放下交叠的腿，身体前倾。光吝啬地向上爬，只够勾勒他微微前倾的肩线与下颌冷硬的弧度，鼻梁在侧脸上投下一道很深的影，至于眼睛，依然藏在眉骨的阴影里。
“你想说什么？”
“不问我想做什么？”默璃刚说完似乎就感受到了男人冰冷的视线投来，改口，“开个玩笑。”
她单手勾下口罩，再度看向那片阴影，“穆学长，看在同校的份上，这一次不要钱，就当是交个朋友，如何？”
阴影中的人沉默了片刻，“可以，穆斯昪。”
“默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