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前生后

阴界,雾气蒙蒙,一座城门般高大的牌坊隐隐约约,浮雕上仿佛一张张鬼面獠牙,正中用朱红色镌刻着三个大字“鬼门关”。

“稍一稍,大家往前稍一稍。”

一大批身着同样白衣的人,紧挨着向前关内缓缓移动,亦步亦趋,摩肩接踵。

李繁天用袖襟擦拭眼睛,他在浩然的长队中宛如一只蚂蚁。

“怎么回事?刚刚自己分明还在炼制丹药。”眨眼间的功夫就瞬移到这个地方,难道他这是神功已成,进入大乘境界?

李繁天身材高挑,比一般行人高出许多,他环视四周,大家穿着佩戴别无二致,只有男女分别,以及容貌上的不同。

“天理难容啊,家有恶邻,欠我二两银子,我上门说理,直接一斧头给我劈死了。”

“仁兄,你这还算好的,我是被我老婆毒死的,临死前最后一刻,那个蛇蝎妇人才告诉我。”

“我是被问斩断头而亡,不过,这头还是安然无恙。看来给我留了一个全尸哈哈哈。”

队伍里叽叽喳喳,李繁天似乎听到很多不得了的八卦。

“这位公子,看你年纪尚轻,容貌俊逸,不知是何故来此?”李繁天被一人搭话,只是这问题不知何意。

搭话之人看出其眼神中的困惑,“哈哈哈,看来公子并不知道,十有**就是冤死,死不瞑目啊。”

自己这是死了?

李繁天一旦接受这个设定,瞬间明白之前所听到的八卦。

原来大家都是在说死因啊!

他记得他住在一座大山里,山上一间木屋子只住了他一个人,每天靠种田采集勉强为生,只是今日好奇,拿起房内的一个鼎,想炼些丹药解解馋,一息之间,就来到了鬼门关。

莫不是被丹药炸死的?李繁天搜肠刮肚想起,古代火药的发现,似乎就是起源于炼制丹药之时。

他扼腕叹息,果真是死不瞑目,他随意地往鼎内扔材料,这刚好炼制出火药的概率,简直是微乎其微,还就碰巧被自己赶上了?!

他不是冤死鬼,而是实实在在的倒霉鬼。

那眼下这里是鬼门关,喝下一碗孟婆汤,大不了再重来一世。

但今日,这鬼门关鬼挤鬼的,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杀人无数,不积阴德,只能走奈何桥堕入畜生道。”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大人,小的是迫不得已,为了养家糊口啊。”

李繁天踮起脚,这视线更宽广了一些,看到队伍前头,是鬼门关内,有一位头戴黑色高帽的地官,帽子前方是一块方帘,上面写着一个大字,但李繁天并不认得,似乎是个繁体字。

他手里拿着一支毛笔,眉毛粗黑、眼神狠辣,面露凶相:“拖下去。”

扑倒在他脚下的人拼命求饶,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钱:“大人,这是上头烧来的冥币,行行好,行行好。”

“当众贿赂,败坏风气,罪加一等。”手执毛笔的人声音尖细,手朝旁边一挥,地上浮现一团气息,扬起尘沙,化形成两位膀大腰圆的壮汉,将求饶之人架起来,往一片雾气中走去。

“畜生道?”李繁天嘀咕道,难道是投胎为畜生?

旁边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妪解释道:“这转世有六道,分别对应六座桥,做人行善积累功能,就能过金桥银桥投身富贵人家;缺德事干多了,就只能走奈何桥去做畜生。”

李繁天心下一惊,如果真是投胎到畜生身上,那还是别重活一世了。

转而又拍拍胸口,幸而他李繁天前世手不沾血,是远居深山的好良民。

“这位公子气质不俗,想必生前是勋贵子弟吧。”老妪驼着背,她一生待在村里,是乡野村妇,接触的大多是面朝黄土的布衣,这位公子皮肤白皙,细皮嫩肉,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可能生前是位多病福薄的世家公子。

“大娘见笑了。”李繁天要真出自大富大贵之家,也不会因为食不果腹去炼制丹药。

李繁天前世是位道士,但是生不逢时,他所在的阳世处在战乱中,各方势力割据,虽然有位坐镇中原的皇帝,但权力式微,被当为摆设,底下龙争虎斗,无人压制。

而道士的存在,十分微妙,有能看风向算星象、呼风唤雨的道士助阵诸侯;自然也有像李繁天以性命“炼制”丹药的道士。

但是在各方势力眼中,道士是一人能抵万兵的存在,要不是为自己所用,要不避免被他人招入麾下,故而斩草除根。

所以,李繁天才一直躲在深山里,不见世人。一是因为他要隐藏道士身份,二是因为乱世中自己也要苟命。

至于李繁天为何要成为道士修仙,印象里是他的师父带他入门,不过他拜师不利,这位师父也是个不学无术、吃喝玩乐的老头,李繁天怀疑这老头收徒只是为了找个玩伴儿,前些时日,师父下山再也没回来,他寻遍山下角落,不见人影。

李繁天猜测,可能是被谁给拐去当军师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看到热闹的鬼门关前,一部分可能是被奸人所害等原因,但如此庞大的人群,李繁天心里早就了然:或许,又是哪个地方屠城了吧。

**

队伍在缓缓前进,李繁天离牌坊逐渐接近。

“李繁天,柳州梅河人士。”戴高帽的地官淡说道。

李繁天恭敬地作揖:“官爷,正是在下。”都不用自报家门,对方就知道自己。

这地官近看,与普通人倒是差异不大,脸色正常、样貌正常,除了长得凶点、声音尖锐一点外,这地府并非想象中可怕。

虽然如此,阴界毕竟是阴气最重的地方,李繁天在阳世就身体欠佳,每天扛个锄头种田,锄一下,喘三下;难怪要当道士这种不费体力的活。

体弱阳气不足之人,在这阴间更是一种折磨。

李繁天在心里祈祷,像他这种人畜无害的人,或许运气好点,下辈子投胎混个闲散王爷,比道士好多了,但心里又转念一想:乱世之中,这王爷似乎也是高危职业。

地官拿着毛笔的手一直悬在半空中,久久未开口说话。

李繁天上前一步,看着地官仿佛被定身的模样,他好奇地伸出手掌在其面前晃了晃:“官爷,这是下班了吗?”

后面排队的人群也在议论:“诶,咋不动了,鬼上身了?”

“你是说你上身了?”有人打趣道。在阴界,大家现在都是鬼。

此话一出,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大家似乎很受用这种调侃自我的阴间笑话。

地官面色拧成一张谄媚的笑脸,眼珠开始聚焦,回过神来,就看到李繁天凑过来的大脸:“别打岔!肃静!”

地官呵斥一声,李繁体马上退了一步,站在他身后的众人也纷纷大退一步。因为这鬼官一发怒,就有一股寒气贯进骨髓。

“官爷,我,李繁天。”李繁天满脸讨好地向地官指指自己,这上班时间偶尔摸个鱼还是情有可原的。只要官爷别忘记自己,就行。

“嗯,李繁天。”地官拿出毛笔,在红墨的砚台上点了点,在写满姓名的簿子找到这个名字,在上面划下一个大叉:“阴德不够,无法入轮回,押去孽镜台!”

地官轻描淡写,又是一挥手,方才两名大汉再次出现,上前制住李繁天。

手臂被弄得生疼,但李繁天面上还得保持苦笑:“官爷,是不是弄错了?我良民啊,大大的良民!杀鸡都不敢,怎么会阴德不够?”

人群也出现一片骚动:“这背负无数人命的,都能入个畜生道,竟然还有人滔天罪孽到无法投胎转世?!”

有人开始对着李繁天指手画脚:“没想到这位公子堂堂一表人才,竟然是个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李繁天刚想反驳,但哑口无言:虽说骂的难听,但眼下此情此景,的确也是事实。

“果然人不可貌相。外表看似正义凛然,实则穷凶极恶之徒!”有人带头啐道。

李繁天也不知道这句是褒是贬。

“肃静!肃静!”一股寒意再次袭来,生理的寒冷反射般地激发出内心的恐惧。

大家纷纷噤声。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越是罪孽深重的人,越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要狡辩了,这死前不悔改,死后还不觉悟吗?”地官做出将要挥手的姿势,李繁天知道这一挥,自己会和先前那人一样,烟消人散。

“官爷,并非此意,或许今日碰巧有与我同名同姓之人。保不齐弄错......”李繁天做出最后的辩驳。

未等话说完,李繁天眼前一黑,扑通一下没站稳跌倒在地,哎呦了一声后发现已经来到一座悬空大桥。

大桥的尽头是一处恢弘的司狱,藏在黑色迷雾当中,整片天空仿若没有星月的黑夜,唯一的光亮来自桥栏上一盏盏鬼火之灯。

相比于刚才还算亮堂,只是雾气比较重的鬼门关,这里的景色更符合“地府”二字。

李繁天被送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全身仿佛置身极寒之地,冷得皮肉如刀割、关节刺痛。果然自己是凡人之躯,不适合这阴司之所。

架着李繁天的一位大汉开口道:“只要来到过这里的人,都再也没回到过阳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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