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不知道这是不是负二层居民的普遍状态。

她家的孩子是无线电爱好者，日前无意中她发现孩子在收听隔壁农场的人的广播。主要是一些童话故事，那些童话故事让她很不安。

并且那些广播邀请听到的孩子们去那个农场做客。

这位夫人叫来了她的孩子，给他们展示的这个无线电频段，只有附近十几公里能搜到，即使无线电现在在有关部门严密把控中，也监控不到这样窄的区域。

在飞艇上提出质疑的前辈询问现在状况。事主说之前派来的调查员给出的结果是一无所获，在与隔壁农场主进行协商。但是目前那些广播又开始了。

大家在静默的客厅里听了一下内容。大概就是一些黑暗部分被着重描写的童话，讲到了蓝胡子和红舞鞋。

“最后，那个爱美的，zizi——虚荣的小姑——脚，穿着那双鲜亮——红——鞋，跳着灵活的舞步——了那片银杏树林。”阐述这内容的是一个浑厚的男声，语调呆滞刻板，配合着电台的杂音，在午后听起来有些让人发寒。

两个前辈安抚了一下这位夫人，随即让白羽他们在这里接应，出发去被检举的那户人家。

很可怕的故事。白羽和杜明在客厅坐了一会，就安慰这位事主去做自己的事情。他们在客厅等着就好。

杜明似乎对外界充满抗拒，到目前为止两人也没怎么说过话。

白羽走到了客厅对面的玄关处，看上面挂着的简易相框。里面是更小一些的小男孩还有这位忧郁的母亲，还有一个未曾谋面的白人男子。

这应该是一家三口往日的照片。在相框下面的简易木架子上，排放了一些塑料盒，里面是三枚勋章。

“这是五年前颁发的”基地”，三年前颁发的”护卫”军功章，还有一名烈士勋章。”杜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旁边，小声说。

“你认识？”白羽有些意外。

杜明点头，手指从上面轻轻触碰了一下。

现在这户家庭的男主人恐怕已经殉职了，两人声音都小，有一种做贼的感觉。白羽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这个角度被东西挡住了，应该看不见。

白羽放下心来，回头，余光瞥见那个小男孩站在墙角露出一个头，偷看他。

你怎么在那里？白羽没有出声，在厨房的炖汤声往那边走去。一边走，他听见久违的系统声音：把这孩子抱回卧室去。

身后的杜明想要出声，白羽做手势让他安静。他抱起那个不到十岁的男孩。放轻脚步往楼上走去。

本来喜欢无线电的孩子性格偏外向，喜欢探索世界。但是他怀里这个孩子眼神游离，欲言又止的神态才显示出那股被掩藏的聪明劲头来。

白羽一只手轻拍他的后背。观察屋子的细节。压缩板材料。

建筑采用装配结构，在转角处有避免婴幼儿磕伤的泡沫材料，用笔画着红心花案。现在上面有一层灰。

曾经是个有爱的家庭。但是现在女主人被别的事占用精力，疏于照料。

走到房间内。他把孩子放到床上，他头不转动，只有湛蓝的大眼睛盯着他一言不发。他扭头，书桌上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走过去，拿起那个音乐盒。

“哒哒哒~哒哒~哒哒~”音乐盒盖子弹开，悦耳的钢琴曲在狭小的室内骤然响起。从白羽这个角度看下去，自己湛蓝的眼睛在音乐盒装饰的碎片状水晶中分割成碎片。

五个小人在骑旋转木马，有韵律地转圈起伏。他把盒子盖上。看见一个熟悉的形状——银杏叶和十字架。烙印在盒子顶上最下层。

他把音乐盒放下。快步轻身走出房门。看见这位母亲围着围裙拿着汤勺在楼梯口看着这边，神色阴冷。

杜明呢？他当即立断，掏出手枪。让夫人把手上东西都扔下，然后把手举过头顶。

在制服了夫人后，他在一楼客厅找到了被注射了药剂制服的杜明。他把母子都控制在自己能看到的范围内，然后快速联系了部门说明情况，寻求支援。

再联系同行的前辈已经联系不上了。白羽给杜明注射了随身携带的快速解毒剂，杜明晕晕乎乎醒了过来。白羽给他喂了大量的水。

在听完白羽解释后，他看上去更晕了，缓了一会后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白羽看着他，说：“从看见你那方手帕开始。”

“那方刺绣花纹是银杏叶和十字架的手帕。”

杜明的眼神像死人一样冷静。他盯着白羽看了一会。

那方手帕和白羽的圣经描绘的图案一模一样。这两个意象的组合在地下城不是什么人所周知的文化符号，在两个不相干的地方重复出现，那说明这个图案可能有一个特定的意义。

那个双脚最后跳进了银杏树林。那个八音盒上第三次出现的图案。那个长期请假的探员。

白羽把他在楼上看见相同图案的事情告诉杜明。但是没有透露关于那本圣经一个字。“所以，请告诉我，那个图案象征什么？”

杜明不发一言。白羽说：“你不说，后面我也会知道。你想清楚了。”

“那为什么偏要我说？你想获得什么？”

白羽俯下身，两个人声音都很小，这个距离他们说什么那对母子听不见。杜明看见这个精致的男人眼中自己的倒影。

“我看得出来你有野心。你想向上爬，但没有梯子。于是你只能不停打转，最后可悲的当个边缘人。”

杜明的额头血管青筋爆出，眼睛中红血丝绽开。他拳头攥起，要不是他克制并且中了毒，此刻就要狠狠揍白羽一拳。

“但是我可以做你的梯子。这么长时间你也知道了。我有上面的人脉。上面的人需要我做点什么。”

白羽撒了个谎。这个关系户和亡命徒组成的部门里人人以为他有关系，那就让他们这么误解下去吧。人人都会被自己的认知所限制。

白羽能不能成为杜明向上爬的梯子，很难说，但是杜明一定能成为白羽挖掘过去的道路。

“而我需要你。你看到了，这件事牵扯很广。”

杜明闭眼睛休息了十几秒，然后再睁开眼睛已经换了神情。

后续支援赶到确认了事情的严重性。后续写报告，接受询问的过程中白羽了解到带他们同去的两位前辈在那里被制服了，并且被注射了微型仿生炸弹。而之前去处理这件事情的路探员被发现已经在家中自尽三天了。由于请假，没人发现。

白羽作为当事人被上司带着参加了一次高级别会议。林晓穿着工作服坐在最首席，神情并非私下见到的那么慵懒。也只是听着，全程没说话。

白羽没有发言的资格，听了关于本次报假警的一部分就出去了。

在整个调查过程中，白羽没有透露关于杜明可能与这个图案有渊源。但是他在老同事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这就是第一区阮主任加入的那个教派的图腾。

白羽震惊，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对进化没有兴趣，吃穿**寡淡，除了精神状态不好有时候会做出点反人类的事情，在志趣方面寻常的不能再寻常。

怎么会和教派扯上联系呢？他摸了摸胸口宋旻给他挂的十字架。感觉那里滚烫。

当时他在和老同事一起清点物资。“听说原来的第十二区，研究院原来的重要选址，后面这个教派的老大叛变过去了。”

“那第十二区现在怎么样？”

“那谁说的清楚呢？”这人也是看白羽是前途无限才和他说这么多，来套套近乎。

机要室保密员从门口路过。神色匆匆。最近正在进行内部审查，人人自危风声鹤唳。根据之前的调查进展，他们给探员注释了微型炸药，来进行胁迫，后期以重利腐蚀。

白羽笑了一下，继续干手上的活。

白羽在交代的材料中把发现端倪的功劳分了一半给杜明，连带着杜明也受器重起来，在内部待遇好了一些，也没有人明着暗里排挤他了。

调查开始的第一个周末。屋外天色渐暗，落地窗中落尽大片橘红暖黄的夕阳光线在蓝色沙发座上。白羽做好两个三明治，是黄瓜片鸡肉馅儿的。这两种食材都是很好培育，因此价格比较便宜。他把食物放进背包里，然后换鞋出门。在走廊里和隔壁的杜明碰上，心照不宣地乘坐电梯。

今天白羽穿了一件比较厚的黑色开衫和亚麻色长裤，把白色微卷头发往后梳，露出他光洁的额头。细眉下佩戴着的钛合金半方框眼镜增加了他的书卷气，又显得有些锋利，有一些精英气质。

两人在附近的小公园里坐下，看着对面苗圃里种植的大白菜。是的，他们楼下种的是一些十字花科的蔬菜，在冬季长势良好。因为气温低，庆幸的是蚊子之类飞虫很少。

杜明看着白羽打开背包，以为他要拿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