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彩霞铺满天边，四中的高三生吃过晚餐开启又一轮课程。

濮玄黓穿着蓝白色校服，逃掉晚自习来到学校附近的公园。

上周这里发生过抢劫案，以往常来遛弯的人改去附近的商场。

人少适合秘密碰头，濮玄黓用手机计时。

他不会和迟到的老板合作，现在对方是学生……那就按楼歆的办法来吧！

濮玄黓转动头部，原地活动身体，目视前方笑比河清，“三十秒一拳，过一分钟加一脚。”

着急也是死，已经迟到的楼政坐在出租车上摆烂了。坐在后座继续和帛雪吟发消息，下车前双手将手机护在胸口，“赐予我抗争的力量！”

夜呈现出浓重的藏蓝色，公园里茂盛的大树遮天蔽日，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恐怖气氛上升好几个Level。

离老远楼政就看见伫立在龙形雕像旁的漆黑身影，喉结上下滑动和见到鬼没区别。

他弯腰拎起僵硬的右腿向前进，突然百米冲刺扑到濮玄黓脚边，眼眶含泪试图唤醒濮总的慈悲心，“哥，我错了。”

濮玄黓不为所动，微微侧头暂停手机计时，“13′08″，四舍五入十四分钟。”

“哥，你不懂恋爱的感觉。”楼政侧坐在地面抱住他的小腿，表情逐渐放松，想入非非。

“和她聊天时我什么都看不到，眼里、心里全是她笑盈盈的脸；心慌，跳得特别快；像在烤火的土著身体热得受不了。诗怎么说来着？我心照明月……”

楼政松开双手仰起头，对着远方模糊不清的月亮表演诗歌朗诵。

朗诵戛然而止，濮玄黓冷眼俯视他提醒道：“奈何明月照沟渠。”

“我是沟渠！”楼政果断接上，转头再次抱住他的腿，“哥，我不该迟到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但我恋爱了！哥，把身体换回来吧！你三十岁是老……”

楼政没继续说，好歹他也算半个社畜，三十岁的男人在走下坡路。找工作刚好卡在尴尬的年龄线上，玩游戏搞不好要被说高龄玩家、老菜帮。

楼政仰头，眼里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还我青春！

濮玄黓没对什么心动过，从小到大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成为可以继承公司的人。过程说不上喜不喜欢，目前不反感。

他抬脚拨开情绪激动的人，“身体互换那天你干什么了？”

“睡觉、上学、揍流氓……”楼政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又睡觉？没做特别的事。”

濮玄黓回避他不稳重的动作，抬手挤挤眉心。

这是他们第二次尝试将身体换回来，刚发现身体互换时，他们在别墅里撞柱寻死，结果醒来还在原地，什么都没变。

似薄纱的乌云从没有星星的夜空飘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楼政望向远处树林，猛然感觉到一股神秘力量，身上汗毛瞬间竖起。

这熟悉的恐惧感……

他绞尽脑汁没想到是什么，回神站在濮玄黓身边幽幽道：“哥，我看过有相同情节的小说，身体互换的主角是彼此的真爱。”

濮玄黓泰然自若反向推敲，“首先，我没有同性基因……”

“你怎么知道？”楼政狐疑道。

“太不同的人无法成为濮家的孩子。”

濮玄黓是濮家第四个孩子，经历过严格的基因、智力等方面的筛查，唯一一个被濮家允许活到三十岁的幸运儿。

不同？什么算不同？楼政没理解，也识趣地没多问。

濮玄黓冷静思考，继续分析他的话，“我没接触过同性恋，排除后天影响；假设我是双性恋，有喜欢男人的可能，但我没对男人心动过。如果你是特例，我们相处的过程中应该有火花，显然……”

“没有。”楼政认同地点点头，他比濮总更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所以你从小说中得到的结论不成立。”濮玄黓总结说。

楼政单臂环腰，右手摩擦下巴望天，“要是为了创造机会呢？增加我们和女主见面的……”

两人同时扭头，看向彼此的眼神中充满警惕，异口同声道：

“我姐不行！”

“仲秘书不行。”

“嗯？”楼政发现了盲点，顿了下问：“仲秘书为什么不行？”

濮玄黓知道情况很让人误会，但……

“你只需要知道不行。”

濮玄黓闭口不言，围绕在仲秘书身边的猎头比苍蝇还多，万一真像楼政猜测那样发展，主角情感出现裂纹时，很容易给其他公司可乘之机。

楼政歪头疑惑地看着他，回过神侃然正色道：“濮总你不能喜欢我姐，我姐是很漂亮、很厉害，但你太……复杂，不适合她。”

楼政本想说他危险，无论是家庭还是人，危险指数高到爆表，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怎么能看到幸福的未来？

“放心。”濮玄黓不会轻易改变心意，楼歆在他心中只是“爱追星的辅警”。

“那事情不就……”走进死胡同的楼政愁容满面。

濮玄黓查过天气预报，身体互换那天是晴天，以防万一他再次问道：“那天真没下雨？”

“我确定那天没打雷下雨，天气不好我就待在学校里了。”

楼政想不通问题出在哪儿，他逝去的青春啊！

事情很棘手，濮玄黓长吐一口气道：“我会把明天的时间空出来，先还原那天发生的事，细节、路线尽量还原。”

鬼鬼祟祟的黑影站在公园里聚头，不是跳广场舞、没在遛弯、亲昵举动……没有。

楼歆穿着警服，将刚抓到的抢劫犯交给同事。视力极好的双眼紧盯远处，缓缓穿过树林一探究竟。

发现有人过来，楼政和濮玄黓停止交谈。

楼政没看清来人样貌，脚下意识后退半步，有什么在脑海就是想不到。

楼歆率先看见弟弟，接着看到畏畏缩缩的高大男人。

视线相触那刻，楼政脑海浮现清晰的画面。

他要逃掉期末考试那天，他亲爱的姐姐堵在学校后门，拎着警棍微笑着向他走来，“小警棍来喽~”

楼政咽了下口水，脚步连连后退瞬间往反方向冲，多考虑一秒都是对姐姐的不尊重。

看到警察就跑？那还有不追的道理！楼歆不屑地勾起嘴角，眨眼消失在濮玄黓面前。

身手敏捷的女人像猎豹在公园里穿梭，游刃有余追赶前方奋力奔跑的猎物。

楼政头昏脑胀边跑边干呕，可算知道逃命的兔子什么感觉了。

等会儿？他为什么要跑？逃晚自习的又不是他。

即将要抓到猎物，楼歆缓慢停下来，现在还在执勤中，等问明白再抓也不迟。

她怕有调虎离山之计，原路返回到公园龙形雕像前。

“刚刚是谁？”抓捕路线绕公园半圈，楼歆大气都没喘。

比濮玄黓想象中回来得快，他收起手机道：“问路的。”

“真的？”楼歆不信，拽着他的胳膊转圈查看。

濮玄黓道：“真的。”

“不要和奇怪的人说话。”楼歆抬手揉揉他的头，感觉像摸仙人掌，“晚上别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乱晃，多不安全啊！我还在值班，你早点回家。”

濮玄黓心情微妙，不知道“奇怪的人”算他还是算楼政。

两人并肩往公园门口走，楼歆突然想到什么问：“你是不是……没上晚自习？”

“……”濮玄黓沉默了。

楼歆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视线，摆摆手摇头叹息道：“别惹事就行。”

濮玄黓坐警车到新家附近，回到小区拉开单元门，熟悉的下水道味扑鼻而来。

一楼下水管总堵，小区管理者互相推脱，住户经常因为四五百的通下水费吵起来。

五百对濮玄黓来说只是一颗橘子钱，橘子，不至于让他耗费心神。

濮玄黓掏出钥匙打开门，门旁留下黑鞋印的墙壁印满开锁公司的广告，推开门看见的方寸之地像另一个世界。

是没有束缚的天堂？还是缺少钱权的地狱？

他停在玄关一动不动，目视前方看不出情绪。

不需要选择，只要让事情回到正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