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小皇帝穿着中衣，揉着眼睛从内屋走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他们怎么都跪着啊？”小皇帝疑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

“甄珠，去给母后和朕沏壶茶来，母后爱喝雨前龙井，朕要喝陈皮茶，要多蜂蜜的。”

说完，又看向还跪在地上的众人，“你们也该干嘛都去干嘛吧，在这跪着像什么事。”

甄珠在听到小皇帝的命令后，都顾不得刚站起来仿佛被万剑穿过的膝盖骨，强忍着痛苦行礼，以符合规矩的最快速度向殿外走去。

而其她还跪在殿内的宫人却不敢像甄珠那般，便是常公公，也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太后，见太后挥挥手才敢站起身离开。

太后伸手点了点小皇帝的脑门，“你啊~”

小皇帝依偎在太后怀里，“我替母后说，你就仗着哀家疼你吧！”

殿内传来母慈子孝的欢快笑声。

甄珠端着茶盘入殿上茶，太后端起茶杯，捏起茶盖拨了拨茶水，看着甄珠道，“这个宫女，看着倒是眼生。”

顿了顿，又笑着来了一句，“胆子，也极大，宫里许久没有如此胆大的宫人了。”

小皇帝一看太后又要找甄珠的茬，他又知道甄珠一向是个耿直的宫女，生怕甄珠一开口便又像刚才那般惹太后生气。

于是抢先道，“这个宫女原本是茶房的，我前几天胃口不好，喝了这陈皮茶后胃口大开，她对朕的身体有功劳，儿子便将她升为了一等功女。”

又道，“她什么都好，就是不太会说话，若是冲撞了母后，还望母后见谅。”

太后笑了笑，“赏罚分明，我儿赏做的极好。却不知道，若是只有赏而没有罚，会让这宫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了！”

“今儿你发烧，就是他们失职！皇帝你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哀家也不想管太多再惹得皇帝嫌弃。你自己的人，便由你自己罚吧。”

话音落下，只见得众宫人齐齐跪地，口称“请陛下责罚。”

甄珠这回，喊对了。

皇帝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可太后目光却紧紧盯着他不放。

“皇帝，做皇帝可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小皇帝脑海里闪过赵有谅在刑堂，拿着烧红的烙铁，对他说的话：

“一个合格的行刑手，不会因为受刑者的哀嚎而松开烙铁，而是在他认为合适的时候，拿开，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陛下，您得自己拿定主意！”

小皇帝目光一变，坚定起来，他看向众人，“尔等确有过失，该罚，但念尔等平日当差战战兢兢，今日朕便给尔等一个机会。只罚扣俸三月以儆效尤。若有下次，一并从重惩处！”

“谢陛下隆恩。”众宫人心悦诚服，叩头行礼。

太后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小皇帝道，“母后，朕是皇帝，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不容更改。”

太后不自然的笑了笑，用手摸了摸皇帝的头发，“皇帝长大了。”

待太后离开，皇帝猛地爆发出一阵咳嗽声，常公公拿来外衣披在皇帝身上，又端着茶碗侍奉皇帝喝水。

这咳嗽一阵连着一阵，常公公心疼道，“陛下，奴才给您端碗梨汤来压压咳嗽吧。”

皇帝点点头，看着端来的梨汤，只喝了几口，便说什么都不肯再喝了。

看得常公公又心疼又着急，他想把太医叫来，却被小皇帝拦住，“无事，只是有些咳嗽罢了，咳咳。你若去叫了咳咳太医，那太后，咳又得跟着来，还是咳，让朕的耳朵咳咳，安静一会吧。”

常公公心疼却又无法，他一转眼见站在一旁的甄珠，一喜，试探性地问道，“陛下，要不让甄珠姑娘给您做一份梨汤，或许您会像陈皮水一样，喜欢喝了呢？”

小皇帝一拍桌子，看向常公公，“你现在倒是机灵了。”

正值秋季，御膳房里梨子多的很，煲汤的、直接吃的，品种不同用途也同。

甄珠找了个灶台，将专门用来熬水的梨子切成拇指粗细的斜块儿，并枸杞、红枣、蜂蜜、冰糖等物一道放入砂锅之中，浇上山泉水，慢慢炖煮。

她想着既然陛下不喜欢喝清汤梨水，那她把梨水熬的浓稠一些，或许会有不同的结果呢？

梨水炖在灶上，甄珠左右看了看，在窗边看到了王嬷嬷，坐在小马扎上收拾着竹篓里面的荸荠，把荸荠一个个洗净。

甄珠拿着一个马扎来到王嬷嬷身边，“嬷嬷，我来帮您吧。”

王嬷嬷笑了笑，拿起一个荸荠给甄珠示范性的收拾了一下，也是神气，原本裹满泥巴的荸荠在王嬷嬷手里，两三下便露出里面的黑色外壳。

甄珠仔细看了看，上手照着洗了几个，便熟练掌握了。

王嬷嬷不禁笑着夸赞甄珠聪慧，甄珠却连忙摆摆手道，“我也只在厨房这点子事上脑子转悠。”

王嬷嬷摇摇头，正要说话，却见外面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太监冲她招招手，王嬷嬷脸上明显浮现出高兴的神色，她冲甄珠点点头，在盆中一洗手中的泥巴，脚步轻快的朝老太监走去。

甄珠眼尖的看到两人的手拉了一下又快速松开，那老太监仿佛从怀里掏出什么递给王嬷嬷。

坐在一旁的宫女也往外瞧了瞧，语带怜悯道，“这是嬷嬷的对食，内务府那边的范公公。”

见甄珠不解，又见甄珠年龄小，短促的笑了一声，“傻姑娘，你在这宫里呆的久了，便不会如此好奇了。”

又瞧了瞧甄珠身上一等功女的服饰，“姑娘相比极受主子看重，这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大宫女。那姑娘更不需知道了，到了年纪跟主子求了恩典，便出宫嫁人去了。”

话说着，王嬷嬷也走了回来，那宫女也住口不再说话，只甄珠心里听了个一知半解，想要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一壶的梨水熬成了半壶，甄珠又往里面放入几片泡好的银耳，又用小小的火细细的炖了小半个时辰，才将梨羹盛出，放到食盒中，快步往乾清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