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食堂这个是非之地后，许念和林屿又辗转到了三楼。

然而在上楼过程中，许念注意到林屿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的瞟向她，但每回当她回望，他就立刻收敛目光，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这么来来回回几次，许念终于有点不耐烦了，“有话直说。”

她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林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好奇，“刚才那种情况，你就不怕……”

“还好。”她轻声说：“故意碰瓷的而已，不用管。”

“可是你根本就没有做啊，你那样说，其他人都会……”

“林屿。”许念停下脚步，望向他的眼睛，语气很轻，却字字清晰，“别人怎么样是别人的课题，管好自己。”

林屿：“……”

看着那双清亮却异常从容的眸子，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他难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跟着她继续上楼。

二人一路无话，很快来到了洗手间。

还未完全走近，就能闻到一股浓烈到刺鼻的血腥味，走到门口之后，里面的场景让林屿胃里一阵翻腾。

这厕所的地面上是一片血泊，而尸体死状十分凄惨，已经被啃的稀巴烂，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看来袁侯说的没错，第一条规则可能已经应验了，我们……”许念转头，话还未完，便见林屿一溜烟冲进了旁边的一间隔间，弯腰狂吐。

许念：“……”

她忘了他只是个大学生，不像她一样，对待尸体都已经免疫了。

许念叹气，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只好站在原地等他，这个过程中也没完全闲着，漫不经心的打量周边，很快，有个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个厕所是男女混用的，而前面是个洗手间，洗手池的下方管道处放了个花盆，原本没什么特别，但她眼尖的注意到花盆底部有一小块地方颜色较深。

她蹲下身仔细查看，确实如她所见，那里比花盆本身的颜色要深一点，乍一看还以为是沾了点泥巴。

伸出手指摸了摸，是血迹，而且已经干涸了。

许念的某根神经被拨动了一下。她轻轻把花盆翻转过来，底部果然还有些许暗红色物质的残留，但其他地方却都是异常干净。

“这花盆够硬啊，砸了人都没碎。”她低声感叹了一句，话音刚落，耳畔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嗓音：“小姐姐，你蹲在这里干嘛呀？”

许念一惊，抬起眼帘看向来人，那是个精神病人，身上穿着同样款式的病号服，但这人的衣服相对干净，和周遭那些浑身脏兮兮的病人形成了出入。

“我发现一个小花盆。”她从善如流的应了一句，然后指了指花盆，“这里面可有趣了，藏着宝藏，你想不想看看是什么？”

“哇，真的吗？”病人感叹着，然后拍了拍手，嘿嘿笑了两声，“好呀好呀，找宝藏，找宝藏咯……”

许念慢慢直起身子，眼睁睁看着那个病人开始用双手刨土，面露无奈，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但看了一会儿，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人一边挖，嘴里还一边念叨着：“宝藏，宝藏在哪儿呢？怎么没有了，怎么没有呢？”

他低声喃喃，目光开始变得急切，这状态就很奇怪了，好像他一开始就是奔着这花盆里的东西来的。

“你知不知道这个花盆里藏的是什么宝藏呀？”她把心里想的问题问了出来。

而那个病人此刻已经陷入癫狂状态，似乎情绪有点崩溃了，“宝藏……宝藏……怎么找不到了，我找不到了……”

他慢慢把目光转向许念，“是不是你拿走了？是不是你！”

“把它还给我，那是我的！”

病人瞪着一双眼睛，里面已经布满血丝，他挥舞着双手，朝她的方向猛扑过来！

许念眸光一凛，不躲不退，在他扑上来的瞬间，将他的手抓住，一剪，一拧，动作迅疾如风，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几秒钟后，病人被她狠狠摁在墙壁上，那一贯温和友善的面孔中第一次流露出那种严肃甚至有点凶的表情，“别装了，说，你是谁？那个花盆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放开我！救命……唔……”

他用力挣扎起来，瞪圆了眸子看向许念，然而这女人看似柔弱无助，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练家子，这力气大的让他不可思议！

求救声被那只纤长白皙的手压了回去，他不再挣扎，二人就这么无声对峙着。

这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抱怨声响起，打破了二人这剑拔弩张的空气。

“唉，胃里的酸水都吐干净了。”

林屿走出厕所隔间，扶着门勉强站稳，勉强缓过来，就看到这样惊天动地的一幕。

许念，她把一个精神病人，按在墙上？！

“……”林屿压住心头的惊涛骇浪，默默走了过去，“这是……什么情况？”

许念瞥他一眼，手上暂时松开了对病人的钳制，声音冷淡：“没什么，随时关注病人的心理健康，是每个实习护士应该做的，我只是……”

她轻咳一声，继续道：“帮他平复一下情绪。”

林屿：？？？

病人：“……”

病人看了看许念，眼色里满是忌惮，又看了林屿一眼，然后灰溜溜的转身离开了。

而许念也没阻止，只是盯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林屿也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那个病人，“刚才到底是怎么了，那个病人……有问题？”

“还不算太笨。”她收回打量视线，然后说：“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先干正事。”

林屿：“……”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就是故意吊着他的胃口的！

这让他有种被人当猴戏弄的感觉，心底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正想发作，却见女人已经径直朝着厕所里面走去。

看着女人清瘦却又异常挺拔的背影，林屿目光闪动，犹豫了不到一秒就跟了上去。

他想了想，忽然道：“对了，刚才我在隔间里吐酸水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许念头也不回，小心避开地上的血迹，开始检查尸体附近的区域。

“你先告诉我，刚才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就告诉你。”林屿笑着说，“信息量交换，这很公平的吧？”

许念：“……”

敢情是在这儿等着。

看来这人还不是个神经大条的。

沉吟片刻，许念还是把刚才的事情简单向他描述了一遍，然后问：“所以现在能说了吗？”

“哈哈。”林屿打个响指，“我什么都没发现，被骗了吧？”

许念：“……”

好一会儿都没说话，林屿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打量她的脸色，无端感觉到一股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他咽了咽唾沫，不敢看她，只是无意识攥紧了手指，“你……生气了？”

话音刚落，她忽然动了，一把将他掼在旁边隔间的门上，“你是不是在骗人，亲自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你……你要干嘛？”林屿强摁住狂乱的心跳，二人之间的距离显然已经近到逾越了安全线。

但是许念根本看都没看他，只是在他身上的护士服上上下摸索起来，不出几秒，一个软绵绵的小东西就被她捻到了指尖。

这个东西软软的，很有弹性，而且还是个胡萝卜形状。

“这是什么？”她问。

“这是……我……刚才捡到的。”林屿磕磕巴巴的说着。

“还有没有？”她又问。

“……”林屿咬紧牙关，不肯说话。

“快点，给你三秒钟时间。”她的语气很平，但是林屿感觉如果他再不肯老实，这个女人很可能把他扒光了搜查。

最后，他把一直握在手里的另一个胡萝卜也交了出来。

这一次，许念有点奇了，“一下就捡到一对儿？手气这么好？”

林屿：“……哈哈，那是，我运气一直都挺不错的。”

许念挑了下眉，不置可否，很自然的把那对胡萝卜塞到自己的口袋里，“那我暂时替你收着，有需要再还你。”

林屿：！！！

他内心疯狂咆哮，嘴上却不敢反驳，只是说：“好的，姐。”

“说了别喊我姐。”许念自顾自的投入行动中，“先看看这尸体的情况。”

林屿没了声，只好把注意力拉回当前处境。

但是……他只是个大学生啊，看尸体这种事，他也不会啊！

“那个，许念。”他干巴巴的喊出她的名字，“我……我去外面给你把风。”

说完就逃也似的离开了厕所。

他要离这里远一点，离这个可怕的女人远一点！

许念在心里默哀，果然是个指望不住的家伙。

身边队友如此，聊胜于无，还是靠她自己吧。

尸体附近都是一片狼藉，没什么特别，但是尸体的右手紧握成拳，好像捏了什么东西。

许念小心翼翼的掰开了尸体僵硬的手指，一张泛黄的纸条显露了出来，上面只写了个数字，不，准确来说是门牌号——303。

又是303号房，但这个房间，她至今还不知道确切的位置。

而且纸条在尸体手上，这意味着什么？警告，还是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