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承着亏待了自己也不能亏待了这位大爷的原则，黎雾道：“我一会儿出去给你买条新的。”

白荼反问：“你知道我穿多大的？”

黎雾沉默了。

他还真不知道。

白荼穿完衣服，道：“我和你一起。”

“行。”

黎雾转过了身，在看到白荼的那一刻，忍不住呼吸一滞——眼前这人，分明就是位十**岁的少年。

除了裤腿稍微有点短，黎雾高中时的校服穿在白荼身上没有丝毫违和感。

如果不是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活了一百多年的鬼王的话，别人说什么黎雾都不会信的。

白荼单手插兜，唇角挂着一抹似有又无的笑，俨然一副年少轻狂的样子。他站在床头灯旁，暖光灯给他镀了一层金边，恍惚间，仿佛能透过现在的他，看到曾经那位张扬、意气风发的少年。

黎雾突然想起来，在《百鬼录》中写着，人死后魂体会保持着死前的样子。

也就是说，白荼死前就是他现在这样，难道白荼死在了他十**岁的时候？

“愣着干什么。”白荼的话打断了黎雾的思路，“怎么过去？这会儿打不到车吧。”

黎雾回了神，道：“不用打车，我有车。”

片刻过后，白荼靠着停车棚的柱子，看着黎雾从里面推出来一辆自行车。

黎雾骑上车，拍了拍后座，对白荼说道：“上车吧。”

白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动。

黎雾恍然大悟：“哦，嫌硌得慌是吧。”

他干脆利索地脱掉了自己外套，叠得四四方方的铺在自行车后座上，道：“这下不硌得慌了吧。”

白荼瞥了一眼自行车后座，冷冷开口：“你下来，我带你。”

这回换黎雾反问了，“你认路？”

白荼：“……”

最终还是黎雾骑着车载着白荼去了附近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超市。

白荼背对着黎雾坐在自行车后座，两条大长腿委屈地蜷着，一路无言。

黎雾在前面卖力地蹬，也不敢骑快了，生怕颠到自己身后这位。

到了地方，黎雾锁车的时候，还得意地问白荼，“怎么样，是不是不硌得慌。”

白荼没搭理他。

黎雾抖了抖后座上的外套，重新穿上：“走吧。”

进超市后，白荼也没客气，直接拿了全套生活用品，还都是最贵的。黎雾跟在后面，悄悄看了眼自己的余额，顿时一阵肉疼。

怎么他穿书前是穷光蛋，穿书后还是穷光蛋。

黎雾悄悄问小六：“你有没有什么积分兑换功能，比如积分能换钱之类的。”

小六道：“有，但是还没解锁。”

黎雾道：“怎么才能解锁？”

小六道：“需要触发特定的剧情点才能解锁。”

黎雾放弃继续问了，他猜测，如果他再问剧情点什么时候才能触发，估计这个系统也不知道。

现在的黎雾非常后悔当初没把《猎鬼都市》这本书好好看看，要是他好好看了，估计现在知道的比系统还多。

黎雾走神了，没注意到白荼已经停下来，一头撞到在白荼的背上，像是撞到了一块冰凉的铁板。

黎雾一阵心惊肉跳，生怕自己这个举动惹恼了白荼，好在白荼情绪还算稳定，扭头看了他一眼后，便没再继续看他。

黎雾顺着白荼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深吸一口气。

在超市货架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位浑身湿透的小女孩，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女孩皮肤是不正常的颜色，有些发绿，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有大大小小的许多伤口，看着非常可怜。

这附近没有河，连水池都没有，小女孩这个状态出现在这里明显不正常。

但黎雾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准备过去问问小女孩需不需要帮助。他刚迈出去几步，就被白荼用一根手指头勾着后脖领拽了回来。

白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找死？”

黎雾满脸问号。

白荼道：“这女孩是水鬼。”

黎雾看看白荼，又看看女孩，再看看白荼，一脸不敢相信。

这时，系统的光屏上出现了一条提示——“检测到前方出现水鬼，请宿主小心。”

还真是水鬼。

黎雾忍不住压低声音，道：“水鬼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没水。”

白荼轻哼一声，道：“应该是被捉鬼司的人发现了，逃过来的。”

这是黎雾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在黎雾的印象里，捉鬼司应该类似于警察之类的角色，属于正义的一方，但是现在看小女孩可怜兮兮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捉鬼司有些欺负鬼了。

白荼见黎雾一脸心疼小女孩的表情，道：“怎么，你想帮她？”

黎雾试探问道：“能帮吗？”

白荼道：“也不是不行，你把你的血给她喝，她就能恢复了。”

黎雾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到底帮还是不帮……犹豫片刻，黎雾决定还是帮了。圣母就圣母吧，他没办法对孩子受苦视而不见，孩子鬼也一样。

黎雾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下一把刀，对着自己的手指划了下去。

手指划破的那一刻，女孩抬起了头，像是闻到了什么，她仰着头嗅了嗅，随后转头看向了黎雾。

黎雾看着自己手上冒出来的血珠，问白荼：“这些够吗？”

白荼垂眼看了看，道：“差不多。”

黎雾按压着自己的指腹，又挤出几滴血珠，随后朝女孩伸出了手。

女孩眼睛瞬间瞪大，她舔了舔湿漉漉的嘴唇，眼神里满是对黎雾血的渴望，但是她没敢过来，而是向后退了退。

黎雾感到奇怪，问道：“不喝吗？”

女孩疯狂摇头。

黎雾道：“没事的，你可以喝。”

女孩还是不敢过来。

黎雾的身旁传来一声哼笑，白荼慢悠悠开口，道：“还挺有眼力。”

黎雾疑惑地看向白荼。

白荼扫了黎雾一眼，解释道：“我在这儿，她不敢喝。”

黎雾这才明白过来，因为他站在了鬼王白荼身边，小女孩就认为他是鬼王白荼的人，所以不敢过来。

这就是鬼王对鬼的压迫力吗？

黎雾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快要凝固的血，道：“不喝就浪费了。”

既然他站在白荼身边，小女孩不敢喝，那他就走过去。

黎雾伸着手，越过白荼，朝小女孩走了过去，这次白荼没有拦着他。

随着黎雾靠近，女孩的表情越来越狰狞，手臂青筋暴起，手指颤抖，好像在压抑着什么。就在黎雾离女孩两步之遥的时候，黎雾停下了，也不敢再往前走了。

女孩的情况不对劲。

原本看起来还算温顺的女孩，此刻脸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眼睛空洞，双手撑地低吼着。接着，就见女孩后腿蓄力，朝黎雾扑了过去。

黎雾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女孩那张狰狞可怖的脸便冲到了他的面前。黎雾下意识伸手去挡，心想完了，他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

预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黎雾睁开了眼睛——白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白荼仅用了一只手就擒住了小女孩，小女孩像是块破布一样，被白荼拿在手上。

黎雾在惊恐中回过神，平复了一下心情，依旧不敢相信刚才还柔柔弱弱的小女孩，下一秒就饿虎扑食一般朝他扑来，他问道：“她怎么回事？”

白荼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黎雾摇摇头，道：“真的不懂。”

白荼道：“你的血，对于这些品阶低又受了伤的的鬼来说，就像是沙漠里渴了八百年的人碰到了一杯水，他们会失控。如果我不在，你早死了。”

黎雾顿时一阵后怕。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不敢相信在自己的血居然是这么有诱惑力的东西。

“那我这血还给不给她喝了？”黎雾问道。

白荼淡淡开口，道：“你自己舔舔吧。”

黎雾：“……”

黎雾照做，把自己的手指头含进了嘴里。

白荼又道：“其实今天主要是因为她受了伤，平时不会因为那么一点血失控。”

黎雾说话含糊不清，“你能救她吗？”

白荼看着黎雾有些新奇，道：“没看出来，你还挺善良。”

黎雾道：“小姑娘怪可怜的。”

白荼道：“那如果她不是个小姑娘呢？如果是个老太婆或者老头子，你还想救吗？”

黎雾犹豫了。

白荼收回了看向黎雾的视线。

半响，黎雾道：“如果它只是想好好活下去的话，我大概率还是会想救。”说完，周围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就在黎雾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的时候，突然，他眼前的光屏上弹出一条消息——“现在天气，多云转晴。”

白荼唇角勾起，他的手上溢出淡淡灵光。温和的光芒包裹着女孩的身体，女孩身上的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然后他把女孩放了下来，对女孩说道：“走吧，藏好点。”

女孩朝白荼深深鞠了一躬，便化作一滩水消失在了地板的缝隙之中。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黎雾骑着车载着白荼。

一路上，黎雾感觉自己的观念好像要被颠覆了。由于先入为主的思想，黎雾觉得男主做的事肯定是好事，也就代表着捉鬼司做的事也是好事，他们的工作内容是除鬼，就是说鬼应该是不好的。

但是刚刚发生的事，他切切实实感觉的，这本书中的鬼是分善恶的，就像是人也会分善恶一样。

回到家，黎雾对白荼说出了自己思考了一路的结论，“我觉得你没准是个好鬼。”

白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道：“我杀过很多人。”

黎雾：“……”

说来也是，白荼是书中的反派，他怎么可能会是好鬼。可能刚才白荼救小女孩不过是一时兴起，毕竟他可是被作者称为象征着死亡的鬼王。

黎雾：“好吧，你还是个坏鬼。”

白荼歪头：“就不怕我这个坏鬼杀了你吗？”

黎雾微微一怔，问道：“那我要怎么做才能不被你杀死？”

白荼挑眉，声音低沉：“向我证明你的价值。”

黎雾沉思片刻，拿起水果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掌，道：“我的血。”

目前对于黎雾来说，他介质者的身份就是他最大的筹码。

白荼丝毫没有像那个水鬼一样被黎雾的血影响，他甚至都没去看黎雾血淋淋的手。白荼的表情越来越冷，语气中全是嘲讽：“可以，你也就这点价值。”

说完，他略过黎雾，走向了卧室，任由黎雾的血滴在地上。

黎雾蹲角落画圈圈：价值证明失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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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好鬼还是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