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万重，烟云飘渺。

黛色的天际线蜿蜒曲折，连接青山紫霞，如同一幅泼墨山水画。

姬梵负手立在山峰之上，俯瞰这青翠的大地。

这片灵气稀薄的土地，只能生长凡物，不比中州人杰地灵，向来令他厌倦。

可如今仔细端详，却依稀有了几分平淡的心境。

不远处，绿林之间，有活物迅猛无比，穿梭其中。

姬梵注目，是那条狡诈奸猾的黑蛇。

它绞碎翠叶青枝，游曳而来。

还未接近姬梵五米，便化为人形。

“主上……”

黑蛇化成一美丽少女，踉踉跄跄倒在他脚边。

她气若游丝地嘟囔了一句：“把紧箍咒收了吧。”

姬梵：“什么咒？”

黑蛇含泪说：“伤我心的咒。”

姬梵：“……”

音折靠近这已然恢复神智清明的反派。

他清风朗月立于群山巅峰，气色好得很，微挑的眼角眉梢充斥着餍足，是一如既往的清高孤傲，谪仙出世的架势。

回到他身边之后，那骨子里的疼痛就瞬间烟消云散。

并且，难以自抑的，身体不禁想再靠近一点，多亲近亲近他。

音折再次暗骂此人。

姬梵淡淡问：“关于凌尘，你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他的问话突如其来，惊得音折站直了身体。

好在，她早有预备。

“是这样的……其实，吃了凌尘断指的人是我……”

音折老老实实交代了前因后果，包括自己命悬一线必须吞噬天地灵宝才能活下来，忘恩负义，重创了凌尘。

当然省略了一些她预先看书知道的内容。

姬梵：“所以你，怕凌尘交代出来，就送他先走一步？”

音折不敢对视他的眼，一幅害人后心虚的姿态。

姬梵：“背信弃义，狡诈奸猾，满嘴谎言。不愧是蛇兽。”

音折悄悄看他表情，他脸色平静，并不显得嫌弃厌恶。

论心黑手辣，他才是第一人。

音折两根食指相对戳戳，无辜地笑：“那个……人，啊不，蛇不为己，天诛地灭嘛。我也是只想活下去罢了……就啃了小小，小小一截骨头。”

她伸出淡粉色的食指和拇指，小小笔划。

然后义正严辞：“我没想到是主上的，如果知道了，我宁死也不会动主上东西的。”

“我为主，你为仆。主上不是你该叫的，你应叫我主人。”

音折脸蛋僵住。

姬梵观摩着她这张因羞耻尴尬而神色变幻的脸，贝齿咬着下唇，两腮涨红。

柔软滑弹的唇瓣被咬得殷红，不经意吸引了他的视线。

音折蚊蝇般的声音小声说：“主……主人……主人饶命。”

虽说只是妖兽，但在羞耻心自尊心上，却跟人类相似无比。

姬梵如此想着，放下手：“下不为例。”

音折：“是……”

她暗自腹诽：你是不是有什么变态嗜好？

姬梵：“虽说你如今坦白，但仍欺骗在先。”

他抬首看向浩瀚的蓝天，颇为悠然地感知天地灵气。

“不如你自裁吧。”

音折蓦地瞪圆眼，捂住脖子，连连后退。

“主上！主人！不行的，不能吃我，我有毒，剧毒，此毒世上无解！”

可恶的男人！翻脸不认人。

是谁前些天抱着我蹭来蹭去的！

“也对。目前尚未有解药。”

音折使劲点头，绞尽脑汁：“而且，我的肉有臭味的，您绝对不会喜欢吃的。还有，我现在已经跟您定下了天道契约，生死都在您手上，活的当然比死的有用对吧？我在您身边，你就绝对不用担心骨血排斥，这也是一举多得。我这么乖巧聪慧，又能力强悍，当然是跟随在您身边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姬梵漫不经心地听她狡辩，视线不经意逡巡过她润泽的双唇。

她的肉，是甜的。

他抽回思绪，兀自警醒，也许是道骨作祟，脑子里出现了些许幻觉。

“那便将你尸身做成香囊或玉佩，时刻佩戴在身，也应当有效用。”

音折气虚：“主人，道骨早就被我吸收，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现在也可以化为蛇形，给您做个手镯，臂钏，什么都好。老老实实，保证再不敢对您撒谎，听从您差遣。”

她只这么一说，但向来厌恶妖兽的姬梵，却屈尊降贵地伸出了手。

音折：“……”

你等下真的不会一恶心就把我甩出去吗？

音折化为蛇形，顺着他的手指爬上手臂。

他的束袖收紧小臂，音折爬上小臂，绕过两圈，恰好变成一个黑蛇护腕。

配合他今日的玄色长袍，黑蛇绕腕，看上去竟然无比和谐。

音折：谢了，穿越成反派身上挂件。

姬梵抚摸手上的黑蛇护腕，她老老实实盘踞在手腕上，黑光泛彩的鳞片，望之喜人。

音折虽化为蛇形，但感知力没有下降。

手指划过时，她鳞片收缩绷紧，极不自在，好像那手指触摸的是她赤\裸的皮肤。

姬梵垂眸，摸着手腕上的黑蛇，鳞片温润，上手光滑，很有手感。

然而，这卑贱的野兽，茹毛饮血之物，宛如淤泥攀附白玉，触碰之间，姬梵情不自禁心生嫌恶。

他两根手指夹住蛇身，而后避之不及地甩开。

半空中的音折：……谁能有他善变。

姬梵指尖凝聚灵气，震荡衣袖间不存在的灰尘，以及音折方才弄皱的衣袖。

“昨晚不会是去找凌尘吧。”

音折：“……”

她十分怀疑姬梵是在诈她，好看她是不是老实了。

“呃……我确实去找那个人了……”音折斟酌着开口，“我想看看他死透了没有，不然会给主人增加麻烦。”

“所以死透了么？”

“我没找到他的尸体……”

音折怕承认后，还要带他们去找，那就容易穿帮了。

“如果主人有需要，那我们再去找找？”

“一废人，不需要浪费我们过多时间。”

他嘴角溢出一丝冷淡的讥笑，手臂挥去，磅礴的灵气拂过绿林。

一时之间，绿叶婆娑，涛声四响，仿佛仙女奏乐。

他古井无波的声调难得透露出几分轻松，俯瞰整片大地，傲视群峰。

“离开已久，我们该回去了。”

音折：“回国师府吗？”

“不。回神鸣中洲，白玉京，姬家。”

音折(扶眼镜)：所有复仇故事都告诉我们，斩草要除根。

以及，准备换地图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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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正邪双姝（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