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如茵收到信息，立刻拿起手机开门往楼上跑去。

二楼左拐第一间。

她站在门口敲了一下门。

“进来……”

里面传来微弱的喘息声。

门没锁，楚如茵拧开门把手进去，她看到姜春晖捂着脑袋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手机落在地毯上，地毯上还有打翻的一个药瓶。

随着楚如茵跑到近前，她看到地毯上还有散落的白色小药片。

“姐姐！”楚如茵蹲下来，她将袖子一把撸起来，递到姜春晖的嘴边，“咬吧！”

姜春晖此时抬起头，她看到楚同学的眸子湿漉漉的。

楚同学的眼神明明很害怕，但此刻还强忍着将手臂举到她的面前。

她现在脑袋疼得厉害，她本来都准备入睡了，却突然发作起来，她下意识准备吃止痛药，又想起自己的检查报告，便撑着力气给楚同学发了消息。

“我……我再坚持一下，你先别走，留在这里陪着我。”

姜春晖想试试用意志力能不能硬扛过去，她不愿意那么做，虽然即使这一口咬下去，楚同学也不会疼，但她还是接受不了自己这样做。

这和发疯的野生动物有什么区别啊！

“姐姐你看起来好像很难受，别坚持了，快来咬吧。”楚如茵没想到姐姐的病竟然这么严重，看姐姐这么难受，她只想赶紧帮姐姐解决。

此时姜春晖还在做心理建设，但她的头疼留给她忍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姜春晖晃了晃疼得几乎要裂开的脑袋，她的脊背本来是靠着床边的，但是疼痛使得她的脊背越来越弯，她的脑袋无力地垂下去，喘息声也愈发粗重了。

楚如茵不懂，为什么姐姐不咬她？为什么姐姐要忍着？

“姐姐？”

楚如茵唤了一声，她现在只是将左手手臂的睡衣袖子撸起来了，她想姐姐是不是嫌弃小臂这里的肉太少，咬起来口感不好，于是她将珊瑚绒睡衣的扣子飞快解开，露出一整条手臂，然后双手捧起姐姐的脸颊，她的掌心感受到姐姐的脸颊在发烫。

姜春晖的脑袋被迫抬起来，她透过眼前发虚的视线，看到一双湿润的眸子。

楚同学的眸子总是湿漉漉的，眼底还发红。

是因为她在上楼之前，偷偷哭过。

“再忍一下。”姜春晖的声音变成气音，她连说话都变得断断续续，她的视线往下，看到楚同学瘦弱得锁骨凸显，真是单薄，再往下……她突然伸出手，将楚如茵脱下的那半睡衣给拉上了，还将楚如茵的左手臂塞回睡衣袖子里。

“姐姐，你别忍了，快咬吧。”

楚如茵看到姐姐的动作，她陷入了自我怀疑，难道是姐姐反悔了？姐姐不满意？

那个陈老板总是把“漂亮”“满意”挂在嘴上，难道白天时，姐姐犹豫不决，是因为看自己不够漂亮吗？

但是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选了自己凑合一下？

那现在呢？也是因为自己不够漂亮，所以才“不忍下口”吗？

她就知道！果然如此！

楚如茵心里充满了自卑，她别开脸去，眼泪顺势从脸颊滚落，她低声啜泣着说：“对不起姐姐，你别看我的脸，你凑合一下吧。”

姜春晖都听不懂楚同学在说什么话，她颤抖着手一颗一颗将楚同学的睡衣扣子都系好了。

她听到了楚同学的哭腔，她伸手轻轻捧住楚同学的脸颊，一下就摸到了湿漉漉的脸，她微微用力，那张哭得委屈的脸又扭回来了。

楚如茵当下就悟了，她赶紧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还乖顺地扬起小脸，闭着眼睛说：“咬吧。”

原来是要咬脸。

怪不得把她的衣服又给穿上了。

姜春晖这句听懂了，她的眼睛和楚同学的眼睛近在咫尺。

“怎么哭了？你陪我说说话。”

她仿佛也被那双眸子的雾气感染了。

她感觉自己也变得雾蒙蒙的。

楚如茵不知道说什么，她闭上眼睛，强忍着眼泪，继续说：“对不起姐姐，都怪我长得不好看，不够让姐姐满意，我……嗯……”

她剩下的话没说完，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突然被掼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中，随即被抱紧了。

不光被抱紧了，还被咬住了右肩。

姜春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她已经忍了有十分钟，已经是历史最高了，她实在太想咬一口了，而且见楚同学又是脱衣服又是哭得梨花带雨的，她彻底忍不住了。

这一口咬在了楚如茵的右肩上，是隔着珊瑚绒睡衣的。

姜春晖有两颗虎牙，她往日里很少露齿笑，大多时候都是微微一笑，现在这两颗虎牙就咬住了珊瑚绒睡衣，也咬住了睡衣下的肌肤。

楚如茵在颤抖，她的心跳在加速，她闭上双眼，仿佛决绝赴死的勇者。

她的双手也从姐姐的腰侧穿过，抱住姐姐的脊背，她也将下巴轻轻搁在姐姐的肩上。

就这样，和姐姐胸膛贴着胸膛，紧紧地贴着拥抱。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肩上的力道在逐渐加重。

肯定会流血吧。

她没叫，甚至一声都没吭，刚一被咬她就闭嘴了，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现在想的是，她就这一身睡衣，要是一会儿染了血，今晚只能穿着内衣睡了，好在姐姐的别墅很暖和，她夜里也不会冷的。

就是……明天还要回去看望妈妈，怕被妈妈发现身上的伤，万一刺激到妈妈，妈妈就该病得更严重了。

“抱歉。”姜春晖突然松开口，她的发病结束了，她现在彻底清醒了，当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她的脸颊瞬间变得更红了。

在咬下去之前，脸颊就是红的，那是因为脑袋太疼了，脸上热的，现在红了，是羞愧的。

怎么就……真的咬下去了？

楚如茵顿了一下，她从姐姐宽厚的怀抱里出来，她借着床头灯带的橘黄色光线，去看姐姐的脸。

“姐姐，你好了吗？”

楚如茵没感觉到很痛，这都没有痛经的一半痛，更像是白天在姐姐的公司，被纸巾擦到眼眶淤青时的痛感一样，而且……没有流血，她没感觉到。

“我好了，今晚谢谢你，不早了，回去睡吧。”姜春晖自己扶着床边，站了起来。

“姐姐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本来楚如茵还想问今晚要不要她留下。

反正姐姐也是女人，睡在一起也没什么，但是姐姐说了让她回去，那她就别留下打扰了，反正她给姐姐的消息通知改为了强提醒，她即使睡着了，听到消息提示音也会立刻醒来上楼的。

楚如茵关上房门出去了，她从楼梯下楼，拖鞋踩在楼梯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但她还是听到了一阵“嗖嗖嗖”的声音，她走到一楼，看到是那只下半身瘫痪的小白猫。

萌萌正在玩一个毛绒球球，它的爪爪将毛球球推来推去，此时毛球球正好滚到楚如茵的脚边。

楚如茵弯下腰，将毛绒球球推回去。

可是萌萌的注意力却没有继续看毛绒球球，而是仰着猫头去看她。

楚如茵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她每走一步，萌萌就跟着拖一步，等她打开房门时，萌萌也爬过了门槛。

“你要跟我一起睡吗？”楚如茵小声地问。

萌萌已经爬进她房间了。

楚如茵关上门，将萌萌抱上大床，自己也爬上床，她先是脱了睡衣，侧头看向肩上的肌肤。

没有流血，她准备好的碘伏和纱布全都没用上。

但是有半圈牙印，还有……这是虎牙吗？

原来姐姐还有两颗虎牙呢。

她想到这里，不知怎么，突然就笑了起来。

她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虽然现在手腕上什么都没有，她想起自己以前难过得半夜躲在被子里哭，又怕哭出声音打扰舍友们休息，于是就咬着手腕哭，每次哭得手腕上都会多出一圈牙印，最中间还有两颗兔牙牙印。

她用指腹摸了摸右肩上的半圈牙印，这还没有她自己咬自己时深呢。

并不怎么疼，她也果真没有叫出声。

很好，第一次演出就成功了，真是毫无破绽的精致演技。

但她不会掉以轻心，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瞒多久。

总之瞒一天，赚一天。

她将睡衣重新穿好，看到萌萌已经缩在她的枕头旁，团成一个大猫团，呼噜噜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下床，回到洗手间，还关上门，继续洗她染血的衣物。

她一边洗着搓着，一边在想刚才的事。

姐姐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为什么咬完人还要道歉，明明姐姐是给钱的嘛。

她洗着洗着，突然大彻大悟了！

她懂了！

姐姐不是在跟她道歉，是在跟姐姐自己道歉。

一开始姐姐不想咬，是嫌弃她长得不好看，不肯下口，但最后还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下口了，咬完又觉得心里不舒服，所以才道歉的。

楚如茵放下手里的衣物，抬头去照镜子，她发现自己的眼睛更红了，一晚上哭了两次，明天眼睛该肿了。

明天还得回去看妈妈呢。

虽然被姐姐嫌弃，但最后还是被用上了。

能骗一天是一天吧。

其实姐姐这么好的人，骗姐姐真是不忍心啊。

楚如茵洗完了衣物，回到床上，看到萌萌已经睡到她的被窝里了，像是一个小人类一样，毛茸茸的脑袋还枕着她的枕头，她也轻笑一声，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关了灯，闭眼睡觉。

——

姜春晖睡不着。

她已经在床上辗转反侧半个小时了。

她现在没枕枕头，因为唯一的枕头在她的怀里抱着。

她首先是觉得很庆幸，好在今晚就把楚同学带回了家，更幸运的事，楚同学长得很漂亮，完全就是她喜欢的类型，果然一口咬下去，头疼就结束了。

但现在新的问题是，为什么失眠呢？

明明已经不头疼了。

她将怀里的枕头抱得更紧了一些，她的枕头当然是柔软舒适的，但是触感不一样。

咬人就咬人，把楚同学抱在怀里干什么？

虽然都是女人，抱一下也没什么。

但为什么现在睡不着呢？

她又翻了个身，心里想着：是楚同学太瘦了。

所以紧紧抱了一下之后，心里就一直在想着。

她想起三个月前捡到萌萌时的场景，当时萌萌被车轧了，倒在路边不知道多久，她下车小心翼翼地将萌萌抱起来，放进车里，送到医院。

她当时动作十分小心，她看到萌萌下半身的伤，她生怕自己的动作幅度太大，导致萌萌失去生命，因为萌萌太脆弱了。

而今晚呢？

楚同学也是很瘦弱的，虽然咬了她一口，她也不疼。

可是姜春晖的心里还是充满了负罪感。

明天得叫楚同学多吃点饭，看楚同学那个破烂手机就猜到她经济条件不太好，想来以前都是省吃俭用，现在跟她一起生活，得把楚同学养得好一点。

这样她的负罪感也能减轻不少。

也幸好，今晚她都准备关灯睡觉了，只有床头的一条灯带亮着，想来楚同学应当没看到她失态的模样。

姜春晖又翻了个身，她没有枕头枕，便将手臂放在脑袋下枕着。

她告诉自己睡觉吧，明天还有一个董事会要开，那些老家伙很难缠的，怕不是又要舌战群雌了。

她刚一闭上眼，又想起了楚同学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

所以……

楚同学为什么说她自己长得不好看？

姜春晖又坐起来了。

楚同学明明长得很漂亮！怎么能妄自菲薄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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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咬一口（6.9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