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期末考之前,还有一次小测验,根据阿啾的分析,原文本中那次有所进步但没有达到火箭班标准的考试,很有可能会嫁接到这次的测验考试当中。
于是,颜可非在这次测验的时候,全程监考,时不时观察一下考生们的答题过程。
这几趟下来,她竟然真的发现了不对劲。
考生们的答题过程非常正常,有过程有结果,字体也设置得各不相同,但是当她拿着答完后收起来的卷子细看的时候,却发现考生们的错题实在是奇特。
理科综合题还算可以理解,无非是大家的解题进度不同,或者出现一些常见的解题误区,但语文和英语作文就错得相当有趣了。
不说作文这种体现各个考生不同理解能力和生活经验的题目,单是阅读理解就单调得可怕,居然没有一个让人觉得错得可笑的答案,仿佛这个文本世界的人只有少数几种脑回路一般。
如此,颜可非就更有把握了,以至于在一众判卷子时长吁短叹的老师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几天之后,成绩出炉,董逐钧果然有了进步,虽然不达火箭班的及格线,但幸好这次不是期末考,还有进步的空间。
在挑选座位的前一天,他罕见地听了听大家心怡的座位,准备物色一个江乐延附近的同学进行座位交换。
这是颜可非提供的最后一名的选座权利,只要有人愿意,他就可以避免被动选择。
然而他为之努力了很久的愿望,在当天泡汤了。
对于江乐延重回班级前三,以及董逐钧的惊人进步,颜可非都给予了非常诚挚的祝贺,随即,她对着试卷的一道阅读理解,做出了邀请。
“这次两位同学的进步非常大,乐延的语文成绩是全班最高的,逐钧的成绩又是全班进步最大的,那么这节课,只要是逐钧做对的,就由他来为我们讲解,他错的题由乐延来讲,都不会的我再来讲。”
此话一出,学生们纷纷交头接耳,甚至有些胆大的还试图起哄,被颜可非一记粉笔攻击打蔫儿了回去。
能和江乐延扯上关系,董逐钧心里默默泛出一丝甜来,颜可非自然也看得出来,但她嘴角紧绷,对于接下来的事情既期待又紧张。
如果真的抓到了原系统的漏洞,得到积分,那固然很好,但身在其中的人物会是什么感受呢?
颜可非双手撑在讲桌上,低头看着卷子,略显冷漠地压下了班级里的躁动,“好,逐钧,开始吧。”
“第一小题,在原文的第三段……第二小题,关于题干中所指的意向,在第五段中可以找到……”
董逐钧一开始的讲解非常条理,解题思路相对简单,基本上所有人的答案都是差不多的。
但越到后面,题干的抽象性就越重,没有一定的文学修养和深刻思考是很难得到跟答案完全一致的思路的,即便是擦边靠近都很难。
那是连老师们都会吐槽的奇葩思路。
董逐钧自然也败下阵来,只得了一分,“老师,这道题我做错了,让乐延讲吧。”
闻言,江乐延刚要起身,却被叫住了。
“不急,逐钧,先念一下你的答案,我听听你的思路。”
虽然有些尴尬,但他还是照做了,当他念完那段堪称胡编滥造的答案后,颜可非询问起了他的思路。
“呃,题干问作者最后一句话的用意,我是觉得,嗯……”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没有说下去。
“是乱写的?”
“不是。”
“那……是忘了?”
“嗯……嗯。”
“好,乐延来。”
江乐延的成绩摆在那,答题思路与正确答案相差不大,很快就讲完了。
“乐延,那你的思路是什么?为什么能想到这儿?”
面对最为抽象的答案,江乐延勉强答到了几点,但一问起思路,居然也支支吾吾起来。
“好,这题我来讲。”
颜可非没有让她为难,轻轻揭过了,但心里却已经下了定论。
临近下课的时候,她忽然道:“下节课物理,我看逐钧考得很好,不妨给大家讲讲,我也旁听一下,也好给你爸妈报个喜讯。”
她东西都没收拾就回到了教师办公室,这几天大家都在为董逐钧的进步而惊喜,这会儿还不忘念叨几句。
“老乔,下节课是你的吧?”
物理老师正拿着董逐钧的卷子喜笑颜开,闻言笑着应了。
“难得咱们班这位‘浪子回头’,下节课你也让他讲讲呗,我在后面听一听,给他爸妈拍段视频过去,也好让他们安心。”
“行啊,我也能省省劲儿了,董逐钧都能进步,其他那些退步的可得给紧紧皮。”
颜可非强撑起笑容应和了几句,心里却紧张得不行。
上课铃声很快响起,颜可非跟着她进了教室,拿了个凳子坐在教室最后面,默默等待着。
物理老师非常乐意让董逐钧表现一下,于是叫他上讲台上讲一道不算简单的题。
“后面几个都好好听啊,这道题虽然不是基础题,但是董逐钧这么短的时间都能拿下,你们都别给我找借口,来,讲吧。”
颜可非瞥了一眼身边学生的卷子,这是一道填空题,没有解题过程,于是她敏锐地举起手机,对准了董逐钧。
台上的他一边看题一边犹犹豫豫地在黑板上写解题过程,可是一行还没写完,他就放下了手,低头定定地看手里的卷子。
周遭很快传来了一些窃窃私语,物理老师几个眼刀过去,勉强镇压了一下。
可这无济于事,董逐钧像是失忆了似的,捧着卷子看了半天也没个动静。
眼见大家的声音越来越大,物理老师只好上讲台询问,“怎么了?忘记解题思路了?”
一听“解题思路”这个熟悉的词,董逐钧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只觉得困惑。
明明这些题是自己亲自算出来的,怎么现在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到底是怎么解的?为什么大题他看了过程有思路,小题就不行了呢?
甚至他惊悚地发现,不光这一道题不行,接连看下去的几道题他都想不起来是怎么计算的了。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纱,隔开了他和这些知识。
物理老师见他这样,只好叫了其他人来讲,奇怪的是,当听到被人的解题过程时,他倏忽一下似乎通了电一样明晰,可听完再看,那思想的火花又熄灭了。
解题思路……解题思路……
“逐钧,来,讲一下第十一题吧。”
不等物理老师说完,他突然走下讲台,冲出了教室。
“他怎么啦?”
“谁知道呢,我看啊,估计是抄的。”
“真的假的?之前他不抄,怎么这次想起来抄了?”
……
颜可非关闭了录像,踏着教室内的闲言碎语,追了出去。
“董逐钧。”
他站在楼道里,手里是揉成一团的卷子,似乎是没听到颜可非的话,愣愣怔怔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跑出来了?”颜可非说着,走到了他的身边,却见他猛地扭头看她,目眦欲裂,神色复杂。
她几乎能明白他的那些复杂情绪,愤怒的,疑惑的,崩溃的……但她还是得把预备好的台词说出来。
“这些题,你是真的会吗?”
他死死盯着她,不说话。
“如果你只是忘了,可以告诉我,但如果你每门课的成绩都是这样的情况……我就不得不上报年级主任,以及告诉你的父母了。”
“闭嘴!”他压着声音怒吼着,忽然转身向她,举起了拳头。
此刻的董逐钧一脸凶相地瞪着她,她个头比不过他,只要他想,可以轻松把她打成重伤,之前老师们之所以不愿意管他,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曾有初中威胁老师的传言,所以没人敢动他。
然而颜可非却仰头看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董逐钧恨恨放下了拳头,“我才不稀罕成绩,就算我不念了,也比教室里这些人过得好!”
“那是自然。以真实的社会的标准来看,高考对你而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选项而已。”颜可非从他手里拿过试卷,默默展开,抚平,“但这里是学校。”
“你是不是觉得,公平在你的背景面前毫无意义?你是不是觉得,乐延的努力在你所掌握的金钱面前毫无意义?如果是这样,那么麻烦你离开这个班级,不要影响其他同学的学业,这可能是他们一生中至关重要的关口,请把公平留给他们。”
也许是听到了那个名字,也许是因为这面对试卷时莫名其妙的茫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选择顶撞或逃避。
他的眼底有了浅浅的反光。
见状,颜可非也懒得撑自己的架子了,她把展开的试卷塞进他手里,拍了拍他的胳膊,“如果你说你没有作弊,老师信你,不过重新考核肯定是免不了的。能考出来说明你有这个能力,下次,把知识点记记清楚,别再一问一个不吱声了。”
颜可非转身离去,留董逐钧在原地怔怔。
但这次,他没有逃课,反而若无其事走进教室,坐回了座位上,然后翻开了课本。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亲自做的卷子,现在却不会解了。
当他翻开自己考前翻烂了的课本时,他呆住了——课本里大片大片的空白,几乎是八成新,根本没有他印象中认真研习的痕迹。
一股不寒而栗的震撼和恐惧爬上了他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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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办公室的颜可非同样心焦,一边听着阿啾播报的男女主动态,一边喃喃自语。
“所以说文本转化为鲜活的画面和体验时总会有缺失吗?那些折叠过的部分很难深入探究?”
【一般来说,平时的任务是不会进行到这样细致的程度的,一旦细化,虽然会有文本系统进行逻辑补全,但总会有破绽的。】
“所以如果我进入一个有着怪兽或异世界生物的文本当中,想要研究它们的细胞和生存机制,也会看到文本世界的边界对吗?”
【是这样的,可非。】阿啾的语气很寻常,如同他们正在讨论的常识一样寻常。
【可非,你是在难过吗?】
颜可非摇了摇头,“只是觉得,生活在这里的人物,有些可怜。”
阿啾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接茬,随即播报道:【可非,男主正在翻书,他翻到了36页,他看向了37页,他用笔在字符下划下了一道线,那是一个物理公式。】
颜可非还在发愣,阿啾却用更加欢快的声音将她拉出了思绪:【恭喜可非!狗血值下降6274!目标已达成!】
颜可非没有再继续停留,跟随系统离开了文本。
重新踏在空间的地面上时,颜可非的心情因为安全感的回归有了一些好转,她立刻打开光影屏,查看起文本的后续走势。
在她离开的时间点开始,男主因为疑似作弊,参加了老师们为他准备的第二次考核,然后按照成绩被分配到了普通班。
但他也从这个节点开始,埋头进了书本当中,在升入高三的第一次考试中,重新回到了原来的班级。
“看来确实也是聪明的,虽然有一部分是文本设定的加持。可惜,为了砍狗血我也不得不给他使绊子,戳破他原来的逆天操作。”
【可非别担心,你的行为都在操作规范内!】
“嗯,我知道。对了,男女主高考结果怎么样?”
【女主和男二考上了他们心怡的大学,男主则考到了同地区的另一所高校。】
“那就好。”颜可非长舒一口气,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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