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传来一股霉味,后颈酸痛无比,林瑶想伸手揉揉,却怎么也挣不开。
她缓缓睁开眼,天色已昏暗,案上烛火随风飘曳,双手被麻绳紧紧绑在木柱上。
林瑶用力挣扎,想解开双手,却是徒劳无功。手腕隐隐刺痛,应是磨破了皮。
她只好先作罢,抬眸打量起周身环境。
目光所及皆是蛛网,三个蒲团凌乱地搁在地上,正中立着一个泥塑像,像是某种四脚兽。
在摇曳的烛光中,林瑶看到了狮头、麋身、龙鳞、牛尾,是形似麒麟的犭贪。她曾在曲阜孔府内宅门处的一幅壁画上见过,那是用来警示戒除贪欲的。
当时好奇,她特意仔细观察过,所以印象很深刻,没想到这里还有供奉犭贪的庙宇,虽然现下已沦为破庙。
“呜……呜……”
身后传来云露沉闷的声音,林瑶连忙回头,却只看得到身后的红木柱。
她侧着头询问:“云露,你怎么样?”
林瑶身体用力,想看看能不能转过去,奈何麻绳绑得太紧,动不了分毫。
“呜呜呜呜呜呜——”云露彻底醒了过来,看到小姐被绑在木柱上,急得想开口,由于嘴巴被布巾堵住只发出呜呜声。
她想起身走过去,却因身体被五花大绑,行动艰难。绑她的人连双腿也没放过,用麻绳紧紧捆着,她还未站起便重重地摔回地上。
“我没事,云露,你别担心。”林瑶听到“咚”的一声,明白云露是走过来时摔了。想来她情况跟自己差不多,不过是没被绑在木柱上,但有东西堵着嘴巴,无法说话。
“呜呜——”云露着急得想将布巾吐出去,一吞一吐间嘴角都裂开了,布巾仍死死地堵住嘴巴。
她急死了!快急死了!
“别着急,你起不来的话试试能不能挪到我的手后面,我帮你拿掉堵住嘴巴的东西。”林瑶听到动静,冷静地安抚引导。
“嗯嗯!”
云露下意识地点头回应,随即扭转身体,双脚蹬着地面,慢慢地往前挪动,衣服摩擦地板的声音在冷寂的破庙中发出“唰唰”的声响。
半晌,林瑶听到“呜”的声音,勾动手指,摸到了布巾,她用力攥紧,再让云露往后退。
“小姐,您没事罢?”嘴巴得到解脱,云露呜咽的声音着急问道。
“放心,我没事的。”林瑶松手丢掉布巾,“你看看周边有没有石头之类的,咬来递到我手里,我看看能不能割开绳子。”
眼下没人,是个逃跑的好时机。
云露闻言仔细察看,一遍又一遍,就怕自己看漏了,
但是没有,地面除了灰尘和杂草,什么都没有。
她跪在地上,嘴巴正好能够到绑着小姐的绳子,直接上嘴咬绳子。
林瑶感觉到手里传来的湿意,赶忙阻止,这可不是普通的绳子,如此粗壮用嘴来咬,后果不堪设想。
“云露快停下,你的嘴不要了吗?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快停下!”
云露的牙齿舌头被麻绳摩擦的都是血,嘴巴酸痛得没力。她停下歇息,“小姐,这是最快的方法,绑您的人还不知是什么恶徒,得赶紧逃走!”
歇了没几息,她又继续上嘴咬,不顾林瑶的阻拦。
自她有记忆起就独自一人在街上靠乞讨活命,后来夫人看到她,把她捡了回来。她的命是小姐的,为了小姐死亦不怕,何况只是嘴巴受伤。
这该死的绳子,怎么还咬不开!云露额头冷汗涔涔,泪水与汗水早已混作一片。她的嘴巴愈加用力咬绳结,鲜血顺着嘴角渗入积尘的地面。
“云露,快、快躺回去,有人来了!”蓦地,林瑶听到踩在青砖石地面上的声音,急忙悄声提醒。
云露犹豫地看了眼已有所松动的绳子,虽不甘心,但也明白不能再继续咬下去了。
她用鞋子来回蹭地面,让尘土掩盖血迹,重新咬回布巾,再蛄蛹回原处靠在墙上,半闭双眼。
林瑶凝视着门口,黑暗中出现了一袭黑衣的男子。
果然是她心中怀疑的人——
赵清瑀!
那位她已与其退婚的赵家二房大公子。当听见堵住前路的两位壮汉称背后之人为公子时,林瑶心中便有了怀疑人选。
自穿越来这里后,与她有冲突的无非是益州杨家和赵家。
前阵子益州的赵管家来信,说杨家被人上奏侵占盐场并私贩盐,全家无一例外被斩首。至于赵家,赵蕊被责罚关了禁闭,应是暂时没有胆子再命人绑架她。
这些都排除后,就只有那位曾与她定过亲的赵清瑀了。
“瑶表妹,别来无恙啊。”
赵清瑀脸上仍旧噙着浅笑款步而来,却不如首次见面那般温和,亦或者当时只是他的伪装。
待身后高个男子将椅子置于林瑶面前,他撩起衣袍落座,翘着二郎腿,一副自鸣得意的姿态。
“赵公子说笑了,你我并未沾亲带故,何来表妹之称。”林瑶睨了他一眼,不轻不痒地回应。
“有趣、甚是有趣。”赵清瑀摇头,悠悠抚掌,“想来瑶表妹是会说话了,便觉得自己能攀上高枝,才迫不及待的要与我退婚。”
林瑶看他没有对自己恢复说话一事感到诧异,知道他定是提前派人查过,并且盯着她的行踪。
想起因定亲之事与父亲起争执后,祖母对她说的话,林瑶试探道:“这桩婚事怎么来的,你心知肚明,别把诬陷我的事来当借口。”
赵清瑀瞳孔骤缩,倏地站起来眯着眼,离林瑶仅有一拳之隔,“你从何得知?”
她只是有所怀疑,没承想还真有猫腻。
林瑶扭过脸,躲开他传来的气息,“我自有法子,你用心不纯,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那又如何。”赵清瑀捏着她的下巴,“当初可是你父亲来跟我哭诉二女儿身体有恙,担忧她的后半辈子,我这是在帮他啊。”
“而你们呢,眼看婚期就要到了,竟为了退婚勾结外人,害得我仕途无望,弟弟身亡。”
“嘶——”林瑶疼得倒吸口气,赵清瑀捏着她下巴的手劲越来越大,眼看就要脱臼了。
这个疯子。
“呸。”
林瑶卯起劲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
“你个贱人!”赵清瑀松手抹去唾液,面容狰狞地打了林瑶一巴掌。
真疼啊。林瑶知道这样做会惹怒他,可挨一巴掌比下巴脱臼好多了。
“小姐——”
云露听到掌掴的声音,无法再继续装死,一个劲地朝赵清瑀磕头,“有什么冲我来,求求您别伤害我家小姐。”
“吵死了!”赵清瑀捡起布巾粗鲁地塞回云露嘴巴里,“今夜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别着急啊,一个一个来。”
林瑶心里一紧,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自己的命,她必须得做些什么,能拖延一会是一会。
“你弟弟糟蹋的女子无数,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条人命,那是罪有应得,斩首都是便宜了他。你为了升官,设计让我父亲答应婚事,又哄骗怀有你孩子的表妹。”
“而且你身为县令,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包庇令弟,替他掩盖罪行,罔顾律法,圣上免你死罪已是网开一面。”
“要是我死在这里,到时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林瑶放缓语气,循循善诱,“不如你放我们走,我们保证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会找你麻烦。”
“你要为你父母想想,他们以后要靠你养老送终,还有你表妹肚里的孩子,也需要父亲的陪伴,你可不能——”
犯糊涂最后三个字还未说出,就被赵清瑀厉声打断。
“住嘴!”
他愈加癫狂,开始手撕蒲团,脚踢桌椅,仿佛被打开锁链的疯子,嘶吼声响彻破庙。
“咳咳……”
灰尘满屋飞舞,有好几个瞬间,林瑶都怕他疯得掏出刀子直接捅死她,连呼吸都不敢加重。
“你个贱人,还好意思提我家人!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林瑶的脸被赵清瑀的双手掐住,使她被迫面对他。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双猩红、如猛兽般的眼睛,他开合的嘴巴说出的话,让她恨不得时光能倒流,封住自己的嘴。
“因为表妹的口供,母亲将弟弟的死归咎于她,争执间表妹撞到桌子,我的儿子……没了,母亲也一病不起。”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个贱人!”赵清瑀退后踱步,侧头颤抖的手指着她。
随后,他勾起踢翻的椅子,翘腿坐着,“所以,你真该死啊,林瑶。”
话间,夜风自残窗钻入,吹得供桌上的烛火将灭不灭,阴暗不定的光影里,神像的嘴巴似是张得更大了。
赵清瑀皮笑肉不笑的面容配上他说的话,特别毛骨悚然,让林瑶汗毛直立。
原本还想利用家人唤醒他的良知,这下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眼下,林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温声软语地安抚,“既如此,你更应该侍奉在母亲身边,还有你表妹身体也需要休养。你们还年轻,孩子以后会重新有的,命要是没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你忍心让你父母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吗?清瑀表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只要有命在,一切困难都不是事。”林瑶边暗中使劲扯有所松动的绳结,边好言相劝。
“令弟做的事迟早会东窗事发,现在有人替你解决了,以后你就不用再提心吊胆地给他收拾烂摊子。时间是良药,等有了孙子,你父母自然会忘记令弟的事。”
赵清瑀后仰靠着椅背,右手搭在扶手上轻叩,直视着她不说话。
林瑶抿着唇,摸不准他的心思。毕竟这人时而平静,时而癫狂,她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触动他。
没一会,赵清瑀左手摩挲着下巴,一脸玩味地看着她,“呵呵,好一张巧嘴。”
“瑶表妹啊瑶表妹,你莫不是把我当成了傻子不成?既敢把你绑来,会不做好万全准备?”
笃定她不会再活过今晚,赵清瑀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等有人发现你的尸体时,无论怎么查,杀死你的只会是贪图钱财美色的流民,怎么会是我呢。”
“你死了,又有谁会知道是我让人把你绑来的。毕竟现在的我早就被勒令回了冀州,没人会怀疑到我头上。”赵清瑀摊手,笑得狂妄。
“本以为让人传播退婚之言能让你名声扫地,谁知大伯为了面子直接否认定亲之事,逼得我不得不亲自动手了结你。”
“瑶表妹花容月貌,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且与我巫山**后,再送你上路。”赵清瑀挑开她的上衣纽扣,埋首进去深吸口气,满脸餍足,“别这么瞪着我,怪只怪你不好好听话,与我作对。”
“嘭”的一声闷响,阻止了赵清瑀接下来的动作。
“呜呜……呜呜呜——”云露双膝跪地挪过来,用头重重地撞击赵清瑀的腿。
“啧。”
赵清瑀不耐烦地左右顶着舌头,抬脚踢过去,“滚开!”
“云露——”
挣脱束缚的刹那,林瑶闪电般屈膝反击,直取对方要害。
发间的簪子都已被收走,她只能跑去吹灭供桌上的一盏灯,拿走灯盏护在身前,俯身查看云露的情况。
幸好,还有气。
“啊啊啊啊——你个贱人!”
赵清瑀捂着下、体的尖叫声引来了在外把门的矮个男子,他忙不迭地跑过去扶着自家公子到椅子上休息。
“林瑶!既然你……敬酒不吃……想吃罚酒,那便……受着罢。”
赵清瑀额头青筋暴起,粗重地呼着气,手指着林瑶命令矮个男子。
“你去……上了这个贱人。”
“公……公子……”矮个男子垂着身体没动,心里却是已升起异样的快感。
侯府千金啊,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还不快去!”
“好嘞,公子。”
“别过来!”林瑶牢牢握住灯盏横在身前,试图喝令逼退步步紧逼的人影。
此刻的她上衣几颗纽扣已被解开,漏出的雪肤和曲线,愈发刺激着矮个男子的**。
他以矫健的身手夺过她手中的灯盏,反抓她的双手并紧扣在头顶,随即俯身压上。
犭贪 :山东曲阜孔府内宅门处的一幅警示贪欲的明代壁画,壁画以传说中的神兽“犭贪”为主。神兽“犭贪”具有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形似麒麟但性情贪婪,壁画中,它脚踏祥云,周身环绕珍宝,仍企图吞食太阳,最终坠海而亡。衍圣公将此图绘于内宅门,并立家规警示子孙戒除贪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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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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