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辞旧迎新。
苏逸望着院中高挂的红灯笼,看着厚厚的一层白雪,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穿越过来已有一年多了。
入乡随俗,不论庶民百姓还是官宦大夫,这一年到头的奔走忙碌,岁至佳节,总因为祭祀,又或是拜年的喜庆氛围,洗掉了一年到头的疲倦。
苏逸虽然无事可做的时候还是忘不掉背书学习。
这一晃神儿,又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十里长街,火树银花。远远望去,明灯千盏,花灯如昼,又如繁星皓月,璀璨光华。
街上的铺子大多人满为患酒,长街一路到头,各家各户的门铺前挂起了一盏盏彩灯,各式形状的都有,也有人耍杂技,喷火钻圈的周边都围了一层层的人,花影缤纷,声乐喧嚣,好不热闹。
苏月还小,哪里都想凑个热闹,便吵着闹着要苏逸陪他一起出了门,谢明眴话不多说,不紧不慢的坠在人身后。
三人出了巷子口,沿着这条大街一直往北去,便能看到河口。
河上的木桥石桥,皆是行走满了人,河里是数不清的河灯,从他们身旁经过的,或多或少都提着花灯,兔子灯,花灯,不论是何形状,大家眼里皆是笑意。
苏月扯了扯苏逸的袖子,嫌他们两个人走的慢。
苏逸睨了他一眼,再三叮嘱过后放了他自己一个人玩儿,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走远,无声的摇了摇头。
就剩下他跟个老大爷似的,跟谢明眴不快不慢的,一起散步。
或许是因为长久的没说话,谢明眴突然开了口,却只叫他能听见:“还记得辛弃疾的那句词吗?”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苏逸莞尔一笑:“我记得,你新调的香,叫我取名,当时正好翻到他的词册,便取了花千树这个名。”
“这一晃神,都过去五六年了”,谢明眴淡声笑道。
苏逸偏过头,看了眼身旁的人,却不知作何感想。
世事难料,往事变迁。
往事就如泥沼一般,将人吞进回忆里,再爬起来,他们浑身泥污,面前是什么,周围又站的是谁,早已看的不太真切。
可是伸过手去,牵着的,还是只有那一个人。
苏逸没再接话。
他走在前,也不敢回头看。
路过一家小摊贩时看中了个灯笼,拿起来看了又看,心生欢喜,摸口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带钱,有些尴尬的僵在原地,转头找人的时候,谢明眴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掏出铜板递了过去。
苏逸轻声:“谢谢。”
“不客气,我的报应”,谢明眴手里还抓了串糖葫芦,怀里护着人,生怕被人流挤到:“拿着。”
“怕酸”,苏逸还没来得及翻白眼,就被人塞了一串糖葫芦,他只能接过,却迟迟没有下嘴:“我不吃酸的。”
“外面是甜的。”
“里面是酸的。”
两个人僵持不下。
两人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着,谢明眴低头,就着苏逸的手咬上了糖葫芦,糖咬在嘴里,很甜,但又很快就化掉,山楂确实有点酸。
谢明眴眨巴了一下眼:“不酸。”
“真的假的?”苏逸疑问。
“骗你是小狗。”
苏逸半信半疑的咬上一口,舌尖舔上糖表面的时候是麦芽糖的甜,咬碎了那一层糖,齿尖陷入山楂肉里,叫他酸的眉头皱起,却只能死死咬紧牙关,吐又吐不掉。
谢明眴伸手,递到了苏逸面前。
“干嘛……”苏逸声音还有些含糊:“你知道我不喜欢吃酸的,还要诓我。”
“吐出来,难不成还想吞进去?”
谢明眴捏着他的嘴,手里接着他吐掉的果肉,找了个地方扔掉,又用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一点记性都不长,一骗就上当。”
“赔钱,精神损失费。”
“没有,不然你报警。”
苏逸磨了磨后槽牙:“我最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前男友。”
“……”谢明眴气笑了:“你自己都亲口说了是前男友,还伸手要钱?”
“那我也是你恩人,救了你命的,给钱。”苏逸又伸手。
“不给”,谢明眴转身就要走。
“谢明眴,你别逼我。”
谢明眴:“不像读过书的,不仅有点傻,还有点蠢,要不要低头看看,嗯?”
苏逸低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上的荷包,一脸疑惑的拽了下来,拿在手里:“?”
“我刚刚付钱的时候明明没有。”
谢明眴没敢说是因为自己去买糖葫芦把他的荷包拽下来了,他只是哦了一声:“可能是你没看见吧。”
“这么大一个,我眼瞎吗?”
谢明眴:“别这样说自己。”
苏逸:……
苏逸气的不理他了,谢明眴在身后拽住人的袖子:“灯不要了?”
“你啰嗦了!”苏逸一把拽过灯。
“别走丢了。”谢明眴看着气冲冲往前走的人,不由的又说了句:“你要是走丢了,我只能满大街发寻人启事了。”
“你敢!”苏逸几乎是在这句话刚一说完,就极其迅速的回头,他伸手抵在谢明眴前面,明明是在竖中指,乍一看,却像是刮他的鼻尖。
“我怎么不敢?”谢明眴伸手握住他的手:“手这么凉,怎么又一个人开始过冬。”
“耍什么流氓,松开”,苏逸试图甩开他的手,却挣脱不掉。
谢明眴啧了一声:“牵着手走,别走丢了。”
“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我差这一点便宜吗?”
苏逸:……
不是都说和前男友分手了之后,就跟冤家对头一样吗?他们两个人怎么回事儿?
只是苏逸还没想明白,苏月就不知道甚至人流从哪儿钻了出来,谢明眴手里的糖葫芦被塞给了他,那家伙倒是兴高采烈的。
苏逸:“不是给我买的?”
谢明眴:“你不是嫌酸?”
苏逸:“他想吃了,我可以给他买。”
谢明眴:“还是花我的钱。”
苏逸:“……”
苏月听见两人的争辩,看到最上面少了两个的糖葫芦,立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少爷,我不吃了。”
“吃,吃干净了”,苏逸声音有点冷:“籽儿别吃。”
苏月:……其实我也不傻的少爷。
但他余光又瞥见自家少爷脸上的阴沉沉的一层,抿着嘴唇,下意识咬了一块糖葫芦,嚼吧嚼吧,酸的让他瞳孔突然睁大,但可能是因为糖太甜,所以好歹还能下咽。
“酸吗?”苏月听见谢明眴问他,他摇了摇头:“不酸。”
“不酸?”
苏月又听见苏逸声音冷了下去,急忙改口:“酸,酸的很。”
“是挺酸的”,谢明眴点了点头:“谁家的醋缸子翻了,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味儿,都省得买醋了。”
苏月咽了口口水,试图和自家公子交流:“我到底该不该酸啊,少爷。”
“你自己心里没数?”苏逸如是反问。
苏月:根本不敢有数啊二位。
谢明眴冲他招了招手,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嘟囔:“你怕什么,你家少爷又不会吃了你?”
“怕不怕是一回事,我家少爷生气没生气又是一回事。你又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瞧瞧把我家公子气的!”苏月气急败坏,糖葫芦也不吃了,立马转换阵营,跟上自家少爷的脚步,往家的方向走。
“怎么我躺着也中枪。”谢明眴无奈的摇了摇头,快走两步,跟上了两人的步伐。
等到了家门口,苏逸还是闷着头往屋里冲,谢明眴还没来得及跟进屋,就被那人关上的门扇到了眼前。
苏月:“你肯定是惹我家少爷生气了。”
谢明眴:“可是我对你家少爷这么好,怎么可能舍得惹他生气?”
苏月:“那他为什么不让你进去?还不让你跟着他?”
谢明眴:“他不也没让你进去吗?”
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
苏月:“你要不然进去劝劝他?”
谢明眴:“劝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苏月呵呵两声,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蹦出来四个字儿:“你……纯属活该……”
终于听见屋内传来的响动,苏逸在里面大声喊道!“谢明眴,给老子滚进来!”
苏月一点自身难保的表情,又很明显看得出来是在看戏:“少爷让你滚进去。”
谢明眴:“我难道不能走进去吗?”
苏月:“你飞着进去也行。”
谢明眴开了门,看着背身站着的人,二话不说,软下了说话的语气哄他:“我的错。”
苏逸:……
他几乎算的上是咬牙切齿,“我还没开始骂。”
“别骂了,歇歇嗓子”,谢明眴凑近两步,给他倒了杯热茶:“说这么多话,再把嗓子累坏了怎么办?来,喝点茶。 ”
“你说你错了,倒是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苏逸气得不得了,恨不得上下大喘气儿:“你说出来,说不出来就滚蛋。”
“错的多。”谢明眴认错的态度极其的真诚,和苏逸离得很近很近,几乎要贴着他说话:“是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莫要和我一般计较。”
“你津津乐道的看我笑话!根本就没一点道歉的想法!”
苏逸被他一句话气得猛烈呼吸:“我少骂你是狗了?你又是怎么说的?”
开始翻旧账:“我一骂你狗,你就跟我犟。”
越说越气:“你还说你那叫犬系!”
最后怒声骂道:“犬你大爷啊犬!”
谢明眴:……
谢明眴别看,是黑历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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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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