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言见韩舟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默然片刻后收剑入鞘,紧紧按住乱扑腾的飞羽。
飞羽的脸因挣扎而涨得通红,嘴里不时发出吼叫,眼中血丝如虫子般不断蠕动,面颊上开始生出一根根白毛。
韩舟眼看情况不妙,迅速从道具栏取出姻缘签,往飞羽额头上贴去,谁知飞羽的脑袋不停晃来晃去,竹签刚触到他的额头就被撞开。
韩舟眉头微蹙,一手捏紧飞羽的下巴,一手攥着姻缘签,趁他吼叫时将整个签塞进他张大的嘴里。身旁的白言抬头瞧了她一眼,目光带着丝震惊。
韩舟面色不变,稳如泰山,双手捧住飞羽的脸,手指用力扣住他两颐,保证竹签不会被他吐出。那支签“撕拉”一声冒出几缕白烟,化成光点消散。
飞羽的挣扎之力越来越弱,眼中血丝逐渐隐去,脸上刚生出来的白毛也一根根脱落。
韩舟呼出一口气,松开了手,飞羽两眼一翻,身体瘫软在地,竟是昏过去了。
白言伸手将昏倒的飞羽揽在怀里,望向韩舟,张了张口似是想问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韩舟看着两眼紧闭的飞羽,心道他看起来被污染的程度还挺深…只差一点就要变成怪物。
清除污染的道具运作原理就是将人的意识检测一遍,再将意识中被污浊的部分消除,这对大脑会有一定伤害,可能产生副作用。
被污染程度越重,副作用就越大,不过这个因人而异,有的人精神力很强,不仅不容易被污染,被污染后再清除也能迅速恢复。但显然飞羽不属于此类人,他就是因为大脑承受不住才会晕厥。
可飞羽为什么会受到如此重的污染?是因为昨晚在斋堂吃的那些肉吗?韩舟内心揣着一团迷雾,但她没时间慢慢思考这些了。
她站起身:“飞羽没有大碍了,只是需要休息一下,你留在这里看好他,我去找慈恩法师。”
“我也去…”白言刚吐出几个字,想到怀中的飞羽,便停住了,面露为难。
韩舟对他甜甜一笑:“放心,驱鬼我熟,驱个慈恩法师就是小意思。”说这话的时候,她忘了之前对白言说过她驱鬼之术只够自保。
白言眼里似有担忧之色,他沉默良久道:“姑娘小心。”
“你也是,保护好自己,撑到我除掉慈恩法师。”韩舟跨出门槛。
外面居然起雾了。
顷刻间,灰白的雾气越来越浓,逐渐将整个庭院笼罩。院中树木花草都隐没在雾中,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慈恩法师这是要放大招啊…”韩舟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白言和飞羽一眼。
白言手里有道具,应该还能支撑一时半刻,自己得尽量速战速决。她这么想着,向前走了几步踏入雾气中。
大雾弥漫,如烟似涛,远处的佛殿都已消弭无踪。韩舟握紧手中板砖,缓步前行,周遭死一般的寂静,甚至听不到风吹草木之声。
韩舟在雾中穿行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分不清去慈恩法师住所的方向了。
哦豁,尴尬。
她思忖半晌,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句:“慈恩法师,你有空出来聊一聊吗?”喊完后便竖耳凝神倾听。
无人回应,只有她一人的声音在雾中回响。这办法行不通啊…韩舟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只能继续摸瞎了。
就在下一瞬,茫茫雾气中升起了一对对闪着幽光的红点。那些红点密密麻麻,遍布四周,像极了雪白纸上的一滴滴红墨。
韩舟呼吸一滞,这些是什么鬼东西?
雾气中的红点闪烁几下,又接连隐去,短短一刹又只剩下一片灰白。但韩舟知道,那些东西不是走了,而是如毒蛇一般隐藏起来,伺机咬上自己一口。
她敛声屏息,严阵以待,一片死寂中,她听到背后传来稀疏的脚步声。
韩舟猛然回头,身后的丝丝雾气中浮现出一张布满白毛的脸。
这张脸似人又非人,满脸的白毛,两眼血红,三瓣唇,在雾气环绕下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韩舟怔了怔,这个兔脸人绫罗裹身,衣上的饰品金灿灿得晃眼,竟是有些眼熟。
沈蟠?
不怪她印象深刻,是这个沈蟠穿的实在骚包,让人过目难忘。
“沈蟠”越走越近,很快行至韩舟面前,在离她大概有一米距离时停住,红眼凝视她许久,嘴唇像被撕裂一般咧开。
韩舟不再迟疑,举起板砖一下拍过去,砖头却穿过他的身体,“沈蟠”骤然化作一道白光消散,他原来站着的地方凭空出现一只毛茸茸的白兔。
那只白兔用人类一样的眼神盯着她,韩舟向白兔的方向走了几步。它两只耳朵立了起来,转身跑入白雾中。韩舟当即追了上去,可白兔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失去了它的踪影。
原来那些红点是兔脸人的眼睛…雾更浓了,很快三米之内的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韩舟孤零零地站在雾中,遍体生寒。
韩舟也很想像某些电影的主角那样,把眼睛蒙上唰唰一通乱杀,就能把敌人全部干掉,但是她实在没这个水平,她只是力气大,又不是真的会功夫…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残酷的,韩舟哀叹一声。
就在此刻,韩舟右耳边传来窸窣声,她猛地向右侧看去,肩膀附近出现一双血红的眼睛,漂浮在半空中。她心惊肉跳,一板砖就拍了过去,只听“咣当”一声,这回好像真的砸中什么东西,触感软绵绵。
白光一闪,地上又出现了一只红眼白兔,它两只前爪微微抬起又放下,后脚使劲蹬了一下地面。
韩舟不解,兔子蹬脚代表什么来着?
这只兔子见韩舟没有反应,又蹬了一下腿转身跑了。
这回韩舟没有追过去,索性原地抱膝坐下,敌不动我不动,敌动了再说。
就在她坐在地上的这段时间,周围不断有红点闪烁,窸窣声不绝于耳,她只当没有看见也没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红点和声音都消失了。
前方不远处有一团雾气向两边散开,露出一条通幽小径,隐隐有光落在这条小径上。
这是在…邀请她过去?慈恩法师这厮终于愿意见她了?
韩舟知道这八成是个陷阱,可除此以外也没别的办法了。她爬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脚步坚定地踏上那条小径。
两侧依旧是浓雾环绕,唯有这条小径清晰可见,一条光束照在青石路上,仿佛在指引她前进。
走了许久,四周的雾气越来越稀薄,渐渐变得像一层白纱,到最后连这层薄纱也被揭去,前方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在韩舟眼前。
一片翠竹掩映,风吹叶响,幽静雅致,这里是慈恩法师的庭院。
院中有一张石桌,桌上摆着局残棋,有落叶飘在棋盘上。石桌旁放置一张醉翁椅,一个穿着赤色袈裟的小沙弥侧身躺在椅上,怀里抱着只红眼白兔,正在闭目养神,他的脚边也卧着几只白兔。
韩舟定睛打量这个小沙弥,他看着不过十三、四岁,比飞羽的年纪还小,白净的脸蛋带着点婴儿肥,显得一团稚气。
韩舟觉得他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认真回忆了半天,终是想起来了,是在佛塔下。可是他为什么在这里,慈恩法师呢?
“小师父…”韩舟开口唤了他一声,心想会出现在这里的必是鬼怪无疑,不过她有一肚子疑问,想先问个清楚。
小沙弥睁开了眼,支起身子,一双清亮的眼向韩舟望来,他的瞳色很浅,在阳光照耀下像是晶莹的琥珀,他对韩舟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
“请问施主来此,有何贵干?”小沙弥双手合十笑着问道。
…他还演起来了,没事,韩舟决定陪着他演,她也双手合十,语气中充满恭敬道:“打扰了,我姓韩名舟,敢问小师父法号。”
小沙弥清澈的眸子笑意盈盈,他一字一句开口:“无量光。”
无量光佛,是西方极乐世界的创造者。
…韩舟翻了个白眼,这小孩儿中二病犯了吧…
小沙弥见韩舟如此表情,眸子更亮了,他哈哈一笑:“施主,跟你开玩笑的,贫僧法号了空。”
并不觉得这好笑,韩舟单刀直入问道:“请问了空小师父,慈恩法师呢?
了空收敛了笑容,眼神透着丝古怪:“慈恩法师…你不是已经在佛塔中见过他了吗?”
见过…他说的是塔顶供奉的舍利子,还是塔中那个游荡的鬼魂?
“我现在可以见他吗?”
了空抚摸了几下怀中的白兔,“施主不用寻他了,他早已圆寂,魂归真正的西方极乐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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