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辞到达目的地时,地上已经躺了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另一个富家少爷打扮的,正倚靠在树边,左手则是捂在左脚脚踝处,脸上亦是痛苦的神色。
而在两人不远处却是一条被打死的蛇!
富家公子见傅砚辞来了,眼里满是激动,“快救救我们,我们是来山上打猎的,没想到被蛇咬了,快送我们下山看大夫,我给你银子!”
傅砚辞没回他的话,但还是走到他身边,半蹲下身子想要伸手想要查看伤口。
富家公子却是惊慌地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傅砚辞抬眸,“我是村子里的大夫。”
“哦哦那你好好看,看好了小爷我还另有赏赐。”富家少爷说完这才松开了手。
傅砚辞手脚麻利地挽起裤腿,露出脚腕,上面清晰地印着毒蛇咬过的痕迹,这位小公子不是很走运,遇到了一条毒蛇。
傅砚辞见他半合着眼便跑回了自己方才挖草药的位置,在竹筐里翻找草药,幸而往山里走了走,他寻到的草药种类比之前多了些,其中就有治疗蛇毒的,很快找到了紫花地丁,这是可以清热解毒的药材。
他拿着药材重新跑回去,将药材在口中嚼碎,敷在伤口处,待处理好后再抬头,这富家少爷意识也有些模糊,迷糊中呢喃着,“好好给我治,本少爷有钱!”
傅砚辞没理会,转头又去看一旁小厮装扮的人,同样给他处理了伤口,再回来察看时,这富家少爷已经昏睡过去了。
忙了一通再回去时,林阳已经回来了。
傅砚辞看他身后背了个竹筐问道,“刘老爷子送了什么东西?”
“一些肉菜,家常吃的。”
傅砚辞点了点头没再多言,带着林阳去了那主仆所在的位置。
林阳看了看两个人,又看了看地上的蛇,看着蛇时目光多了几分热切。
傅砚辞却招呼他,“过来搭把手,这两个人中了蛇毒,咱们得将人带下山。”
两个人忙活着将这主仆二人带下了山,傅砚辞留下话叫林阳守着,自己则是直接去了刘村长家。
到刘村长家时,刘村长正好在家,傅砚辞进了屋子便开门见山道,“我在山上瞧见了个富家少爷,但似乎是被毒蛇咬了,眼下正昏迷着,看着情况不大好,这燕山毕竟在河西村附近,刘村长您看?”
刘村长听着拧起了眉头,这种事情之前也有过几次,他们村子靠近燕山,好处多事情也多,从前也有几个富家少爷在山上受了伤,就下来拿他们村子里的人出气,今儿这事怕是不好。
他的目光落在傅砚辞身上,心里恶狠狠地想,这富家公子要是死在他手上多好。
他想着开口道,“您是大夫,还是你带回去看看比较好,我这实在没法子。”
傅砚辞却是一脸为难,“这不好,若是治好了这功劳岂非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了,还是留下吧,刘村长派人送去镇上。”
刘村长却是心中冷笑,他之前拜访了父亲出事那日来帮忙的刘家族人,这才知道这大夫当时妙手回春的药,还是看了自家父亲剩下的药渣才下的,这不就是捡便宜吗?也不是什么正经大夫就想着功劳的美事。
但开口却是道,“您是我的恩人,哪里用说这么客套的话,您救好了功劳自然是你的,我这没出力自然不会惦记这个。”要是治死了,你也等着吃官司吧,只是这话他没说出口。
就这样傅砚辞驾着马车去山下拉了几人,一路回村,路上富家少爷迷迷糊糊醒了几次,傅砚辞叫林阳喂了几口水,这人就又昏睡过去了。
傅砚辞一路疾行,到家的时候还是黄昏时分,陈友和田家父子正站在地头说话,见人回来了,陈友忙停了话招呼傅砚辞,待马车一停,便瞧见马车上躺着的两个人。
陈友看着,面露不解,“这?”
“这两人在山上被毒蛇咬了,被我看到了,陈叔家里可还有空房子,现将两个人安置下来。”
“有有有”听闻是被毒蛇咬了,他神情也变得紧张,忙招呼傅砚辞往家来。
陈叔直接将两个人安置在给陈山两口子预留出来的房子里,房子虽不大,但放两个人绰绰有余。
待人安置好了傅砚辞便从竹筐里拿出草药递给陈友,“陈叔先帮着将这草药捣碎,糊在两个人的脚腕的伤口处。”
他说完就出了陈家回了自家,他家中药材不够,准备拿了银子去镇上老大夫那里买些回来。而林阳则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进了屋子,还没等傅砚辞开口说话,他先一步开了口。
“那富家少爷应该是县城杨府的少爷,他身上有一副杨府腰牌,荷包里装了三十几两碎银和两张五十两的银票,胸口处有块刻着堂字的玉佩,身上后肩的位置还有块刚好没多久的伤疤。”
傅砚辞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说得这么仔细这是翻过对方的身子,他看着面前的少年没说话。
林阳也盯着他看,他心下紧张,跟在对方身边这么久,对方却似乎没正眼瞧过自己,只当自己是个帮忙的,他可以做很多事,他不想只做个帮忙的!
二人对视着,空气中时有火花迸溅。
还是傅砚辞打破沉默,先一步开口,“去和陈叔说一下,身上穿着脏衣服影响伤口,叫他们帮着把脏衣服换了。”
林阳抬头看他,面露不解。
傅砚辞没解释,只叫人出去,自己拿了银钱,出去卸了板车骑马走了。紧赶慢赶回来时天也已经黑了,陈友正一脸焦急地站在院门口四处张望。
见到傅砚辞忙迎了上来,“砚辞快来看看,这两个人发热了,你看看这怎么办才好。”
傅砚辞忙出言安抚,“没事,喝了药就好了。”说着拿出刚买好的药递给陈叔,“陈叔将这些熬出两份汤药来。”
陈友被他镇定的情绪影响也不再慌张,拿着药包去熬药了,傅砚辞则是回家换了身干净衣服才重新回了陈家。
屋子里两个人都开始发热了,他掀开两个人的裤腿查看情况,糊上去的草药已经干了,傅砚辞将其揭下,情况还算好,就又重新捣碎了草药糊上,这次换了重楼,重楼解毒效果很好,但是同样也带有小毒,不能长期使用。
待一切做好,陈叔端了两碗熬好的药进来,两个人又忙活着把药给主仆二人灌下。
中了蛇毒晚上是最关键的时候,傅砚辞没有离开,在屋子里坐了一夜,时不时地查看一下两个人的情况,陈友陪着,只是年岁大了,中途就睡着了,只傅砚辞一人在旁边盯着。
好在主仆两人福大命大,一夜过去了,没再发热,这蛇毒也算是清了七七八八。第二日一早傅砚辞又给二人重新换了药,又灌了汤药才回去休息。
陈友早上察觉自己睡了半晌,自觉过意不去,一大早就在屋子里坐着守着两人情况,直到中午,富家少爷醒了。
陈友见人醒了,忙上前道,“公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说话语气中带了几分恭敬。
杨远堂动了动身体,回了句还好,接着想到自己的身体问道,“我这蛇毒可解了?”
“解了解了。”
听到他的回答,远堂少爷这才放心地再一次昏睡了过去。
等傅砚辞再一次回来,这二人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陈友将人叫到一旁说了方才少爷醒来时的情形,傅砚辞点了头,看了二人情况没什么异样,就再次离开了,他也忙着没空时时刻刻盯着。
就这样二人总是错过,直到三四日后,这两人才正式见了面,互相介绍了身份。
傅砚辞看着他道,“远堂公子,治疗蛇毒的一应费用约莫二两银子,您看您什么时候给?”
杨远堂没想到这大夫对自己说的第一句正经话居然是这个,从前哪个大夫瞧见他不是卑躬屈膝,讨好着的,虽然他眼下没说自己姓杨,但是这大夫的态度实在是……
呵,等自己回了杨府,看自己怎么收拾他!
“行,二两就二两,但是我还没好全,身子疲惫着得吃点好的补补,身子补好了再给钱!”
他一副无赖的样子说着。
傅砚辞一脸淡定地应下了,可是一旁的陈叔却是有些担心,拉着人出去小声道,“这怎么看着不像是个好人啊,这真能给钱吗?不会到时候跑了吧?”
傅砚辞浅笑,“不会的,陈叔只管放心地给他做,吃了什么一笔笔地记清楚了,以后同他一笔笔算。”
陈叔虽然还是有些不相信,但还是看在傅砚辞的面上点了点头,“行吧。”
又过了两日,小厮金宝的身子也算是缓过劲来,只是看着还有几分虚弱。
杨远堂站在一旁瞧着神情有些不好,同金宝道,“你好生歇着,我去问问这大夫,怎么回事一个病看了这么久还不好。”
说着便直接往外走,走路脚步轻快,嘴角甚至勾起一丝笑意,他就是没事找事想去找找茬,谁叫他和那个傅大夫互相看不上眼呢。
傅家院子里,林阳依旧在院子里陪着傅父玩,家里多了好些木材料子,陈友之前做窗框时瞧见傅父对这个感兴趣,也做了好些小块给他玩,眼下林阳正陪着人玩这个。
他近来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隐约间觉得和傅哥的关系回到了最初,心中也觉得自己跟着他学不到什么本事了,要不是爷爷催着,他这几日都不想来了。
眼下见着杨远堂进来,也只抬头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
杨远堂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脾气,他是个疲懒的,这几日身体不怎么舒坦就窝在陈友家吃吃喝喝,逗逗小孩子玩,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自然是认识不清楚人,眼下瞧见林阳陪着人玩以为是祖孙俩玩闹,便问道,“你爹呢?”
林阳抬眸看着他,神情波澜不惊,但却是语出惊人,“我爹死了。”
杨远堂听着神情讪讪,心中猜测着几人的关系,试探着问,“那帮我叫一下你叔?”
林阳这次头也没抬,语气生硬道,“我没叔。”
杨远堂这下子是彻底蒙了,直接摒弃了称谓,道,“我找傅大夫。”
林阳这次语气好了些,回道,“傅哥在右边的书房里。”
“嗯”杨远堂听着朝右边房子走,心中却是诧异,傅哥?这是什么称呼?这家人怎么怪怪的……
他在门口敲了敲门,“傅大夫,我能进去吗?”
“进”
进了屋子,杨远堂扬起下巴,吊儿郎当的语气,“诶,我说傅大夫到底有没有本事啊?我那小厮都几日了还不见好,你该不会是个假大夫吧。”
说着神情轻蔑地上下打量着他。
傅砚辞翻开桌子上的三字经,头也不抬地道,“就算是个假大夫,也把您治好了。小厮他被蛇咬的时间过长才会如此,再喝两副药,吃些好的补补就好了。”
说到这他抬起头看向远堂,“远堂公子这段日子吃了不少东西,也该交些定金了,不然这村子里没人敢卖肉给你吃了。”
山洼村每家每户都养着鸡,陈叔家也不例外,只是这少爷是个贪嘴的,这几日急赤白脸吃着,陈叔家的早就吃完了,这几日都是从村子里其他人家拿的,这人眼下又没好,不好意思张嘴要钱,为了此事陈叔都快愁出白头发来。
杨远堂直接将荷包里的碎银都拿了出来,放到了傅砚辞的桌子上,“这是三十多两,留着用吧,我往后不但要鸡肉,还要猪肉,羊肉,鱼!”
傅砚辞收起银子,回了声好。
见他神情没有变化,杨远堂又觉得不舒服,眼睛乱转正准备再说两句时,目光撇到了桌子上,桌上是一本没翻阅的三字经,但底下似乎压了张纸,没压全,旁边露出几个字,看着是中药名称。
“诶,你这字……”杨远堂说着伸手要去拿。
傅砚辞却是先他一步将最后这几个字也给盖住,“随便写写,远堂公子身子还没好全,还是回去好生歇着吧。”
杨远堂被他看着不知怎么就应下了,只是临出门前想起院子里的少年,转头问了一嘴,“外头那少年和你什么关系?”
傅砚辞不解但还是给他解释道,“这是村子里林爷爷的孙子,平日里在我这帮忙做点事情。”
“哦,我还以为他是你儿子呢。”
傅砚辞闻言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杨远堂却是扬起了下巴,“走了走了,不用送了,好好看顾我们家金宝的身子,不然我要你好看!”
回去的路上杨远堂一直在回想自己刚才看到的那张纸,纸上写的也不过是些简单的中药,但那字迹却是不简单。
他父亲虽然是庶子,但家中孙子辈从小是在一起开蒙的,开蒙的老师也是前国子监祭酒周老大人,得益于此,他们也算是有几分见识,见识过不少朝中大儒的字迹,没有一个是这样的,尽管是不认识的字体,但他只瞧了几眼便能瞧出其中的风骨来。
他一路沉思着回了陈友家的屋子,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金宝以为少爷这还是为自己身体操心,忙劝道,“少爷无须为小的操心,小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苦了少爷在这样简陋的地方住了好几日,小的还是回府里找人来接少爷回去吧。”
杨远堂对此确实毫不在意,还有些乐在其中地道,
“别想那些没有用的,少爷我过得快活着呢,这没人管的日子多好,府里规矩那么多,日子都烦闷得很,行了你就别瞎想了,你这病再喝两副药吃点好的就好了。”
金宝却是苦着一张脸,“少爷……”
“行了别说了,好好养着吧,为了给你养身子,少爷我可是花了不少银子,你往后两个月的月俸上缴。”
金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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