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瞬间响彻整座大巴。

像极了七八十只开水壶同时开壶，壶嘴被巨大的蒸汽顶得老高，密闭的空间内，只有刺耳的声响。

宋舒白紧张的神经被那巨大的声浪震得疼痛不已，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垂下头，鼻尖贴在颜晚来的的卫衣上。

颜晚来立刻托住他的下巴，“没事儿吧？”

宋舒白摇摇头，坐了起来。

车前窗的头在随风摇曳，高高凸起的眼球在玻璃上来回地擦，直将那一小片玻璃擦得模糊但干净。

宋舒白瞄了一眼司机。

司机淡定的坐在那，双手把住方向盘，像是被单独摁下暂停键一样，丝毫没有被那颗垂落的头影响到。

耳边，全是同车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就好像，压根儿没收到那条消息一样。

“我靠！这特么什么情况？那是什么东西！”

“救命！！！我不会遇到凶杀现场了吧？！”

“报警啊！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报警啊！！”

“我倒是想报！但没信号啊！”

宋舒白掏了掏耳朵，问向颜晚来：“他们不知道要保持沉默吗？”

颜晚来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微信界面上，根本没有宋舒白收到的那些消息。

宋舒白眉尾一抽，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震惊。

他居然没收到消息？

颜晚来淡定解释：“这车里分三类人，一类是新玩家，第一个本会被认定为新手本，适时会给出一点提示。”

“一类是老玩家，对本了如指掌。自然不会得到消息。”

“另一类，则是被卷入其中的普通人了。不信，你看。”

他说完，努努嘴，示意宋舒白往后看。

宋舒白顺着颜晚来的提示往后看，后几排没有惊慌失措的人。

几乎每个人都将头上的鸭舌头按得更低，然后镇定的坐在那玩手机。

宋舒白默默地在心里数了数，一共有八个人，三男五女。

这应该就是宋舒白说得老玩家了。

宋舒白转回头：“那些普通人怎么办？”

“凉拌。”颜晚来说得轻描淡写，“谁让他们恰巧在这个时间恰巧选了这个车次呢？”

“凌晨四点四十四分，QA4444大巴。”

“什么人会选这种车，你不会不知道吧？”

宋舒白喉头一哽，说不出话。

这是要尊重他人命运，尊享独美人生呗？

不敢苟同。

“司机！司机！司机倒是说句话啊！有没有卫星电话啊！”

忽然，前座站起来大声吼道。

“赶紧打电话报警啊！”

车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颜晚来忽然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右手捂住右侧耳朵。

宋舒白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他竖起耳朵仔细听。

沉默到寂静的车厢内，秒钟走动的声音十分清晰。

滴答——

滴答——

滴答——

三次一组，一快两慢，令人熟悉。

宋舒白摸上胸口。

他心跳得极快，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三次一组，一快两慢，和秒钟的节奏一模一样。

宋舒白抖个激灵，立刻想要撤下手，可手掌心跟被胶粘了一样，牢牢地贴在胸口的布料上。

心跳的速度开始加快，一声响过一声，跟被重锤猛烈敲击一般，钝击感顺着心脏传到四肢百骸，又痛又麻。

宋舒白的脸快速得涨成了猪肝色。

心脏的跳动节奏已经和秒针的节奏无限接近。

心脏也涨到了极限，每下一个敲击都有引爆的可能。

不能再拖了！

宋舒白睁大双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抬起另一只手死死地钳住和布料手腕，用力往外拽——

无济于事。

眼见两者的速度就要融为一体，颜晚来将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宋舒白的心脏漏了一拍，节奏顿时乱了套。

布料立刻失去了粘性，被粘住的手脱力垂下，带着颜晚来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宋舒白虚脱的倒在座椅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

“还好吗？”颜晚来目不斜视的问道。

“还行。”宋舒白缓了一会儿，抽回手，哑着嗓子回答。

他顿了顿，又问道：“那是什么？”

“倒计时。”颜晚来答，“NPC倒挂在车前窗，第一个游戏即将开始。”

他顿了顿，指了指心脏，五指攥拳，又一下张开：“这里，倒计时。”

宋舒白的眼神一暗，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哼声。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没有互相欺骗的必要。

再结合他们突然看向前座的举动。

合理猜测，“司机”就是触发倒计时的关键语调？

【没错。】“严严”突然蹦跶到了他的眼前，【不愧是我选中的人！和颜颜一样聪明！】

颜晚来笑眯眯地点点头，鼓起嘴巴，用腹语低声道：“谢谢夸奖。”

宋舒白却眯着眼，一声不吭。

尽管面前蹦跶的二头身小人像极了他的竹马严立臻。

但，根据他在都市没崩溃之前，被无数NPC欺骗的经历来看，有求于他的，都不会是他。

更何况，他还自称严严。

他的竹马从不会这么肉麻兮兮的称呼自己。

“你是来给我们送消息的吗？”颜晚来接着用腹语问道。

【很遗憾。】“严严”双手叉腰，抖抖肩，【都市崩溃之后，我的消息渠道也被截断了，现在的本只能你们自己过。】

【我来是告诉你们，我被这群调皮的孩子困在这条路的尽头了。快来救我……】

说完，他救“砰”得一下，消失了。

宋舒白无语凝噎。

等待玩家救助的专属NPC？

这真不如不要。

“你要救吗？”宋舒白拿胳膊肘撞了一下颜晚来。

“看呗。”颜晚来答得暧昧不清，“路过了，总不好坐视不理。”

宋舒白嘴角一抽，刚准备说点什么，他的身后传来了爆炸声。

“砰——”

宋舒白猛地回头，血雾混着脏器的碎片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生疼。

腥臭的气味在极近的距离灌入他的鼻腔，他猛地侧头，弯腰干呕。

车内彻底安静了，那些误入其中的人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爆炸的方向。

巨大的恐惧裹挟住他们的感官，逼得他们做不出任何反应。

座椅上的人上半身早已被炸得粉碎，下半身还维持着乖巧地坐姿。

鲜血顺着腰部硕大的创面滚滚流出，在脚边汇成一条黏腻浓稠的血河。

旁边的妹妹早已瘫软在血泊里，浑身不自觉地颤抖着，嘴巴微张，呼吸无比急促。

宋舒白扫了一眼后排玩手机的老玩家们。

老玩家们皱着眉扫了一眼那具被炸断的尸首，又急匆匆的玩起了手机。

“回头。”颜晚来冷不丁的戳了下宋舒白的腰窝。

宋舒白颤了下，立刻回头，看见司机正缓缓起身，摘掉了头顶的帽子。

她微微抬起头——

后视镜里，大大的杏眼眯成了一条缝，两条长长的血泪顺着眼角流了满面。

宋舒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歪头，看向颜晚来，低声问道：“开始了？”

颜晚来扯了下他的衣袖，将他拽坐了回去。

司机正好转过身，枯爪一般惨白的手在空中一抓，一只导游小旗出现在她的手上。

宋舒白特意看了一眼，红底的三角旗，上面用古金色描了一枚七角铜钱。

其中的一个角上，有一抹淡淡的莹润的光泽。

司机微微一笑，挥了挥手里的旗子，轻声道：“欢迎来到都市崩溃后的世界。恭喜你们，获得参观第一个景点的机会。”

她顿了顿，环顾四周叹了口气，一副惋惜的样子：“哎，人还是太多了点。”

“那不如，我们，玩个小游戏吧？”

她眨眨眼，滴落的情绪忽然变得上扬，挥着旗子的手往后一摆——

“咔嚓——”

手向后折满了一百八十度，又因为重力迅速歪向一侧，“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坐在宋舒白旁边的女生忽然捂住了嘴巴，将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咽回嗓子里。

宋舒白侧目一看，有些惊讶。

那是个极其好看的女孩子，穿着条洁白的长裙，乌发半披在肩上，发尾打着卷儿，好生精致。

宋舒白小幅度的晃了下脑袋。

凌晨四点四十四分，上车牌号为4444的大巴，会有、能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吗？

“看什么？”颜晚来目不斜视的轻声问道。

“没什么。”宋舒白也压低了声音，“我好像，看见了BOSS？”

颜晚来微微一惊，刚想看他，司机突然兴奋了起来。

“手断了手断了！看来，他们也同意我先玩那个游戏！”

司机嘻嘻笑着，没断的手狠狠地拍在另一只的伤口上。

血沫飞溅，喷了她一脸。

“天呐！我就知道的，他们会同意的！”

她挥动着没有手的胳膊，断手像是被一个无形的鱼线牵引住一样，漂浮起来，在他们的头顶上三寸的位置停下。

五根修长的手指跟着动了，慢慢握成了一个拳头，食指又伸直。

手指点了一圈车里的人，最后落在了宋舒白的头上。

“玩那个，点兵点将，点到谁谁就死的游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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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下不去的高速公路（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