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第一次江云渺在外人面前忘记注意称呼,也是第一次赫连霜叫了她的名字,许是惊讶,她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失神。

赫连霜绯红的唇瓣轻抿了抿,见她好像摔傻了,清润盈盈的眸子一副茫然呆愣的模样,纡尊降贵地伸出了手,“你还要在地上坐多久?”

江云渺顿时清醒,眼神迟疑地落在他骨节分明的大掌上,试探地覆了上去。

他手指微紧,略一用力就将她扶了起来,等她站稳后,便收回了手,两人接触尤为短暂,除了彼此衣裳触碰了一会儿,一切都显得克己复礼,只是两人手心还残留了各自的温度。

尸族修为越高,越接近常人,江云渺能感觉到赫连霜的体温比自己高一点,他手指上有轻微的薄茧,摩挲过她肌肤时又热又痒,以至于原先磨破皮的手都感觉不到了任何痛意。

她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掌心,忙转移话题,“公子,你怎么来了?”,大脑清醒了,她也没再犯刚才称呼的错误。

赫连霜视线微不可察扫过她的掌心,刚拉过她的手轻蜷了蜷,似乎想淡去那抹温凉,他思绪有些分散,语气少了冷淡透着股慵懒,“没什么,刚在追个小偷。”

小偷?

江云渺想到刚撞到自己的东西,觉得有点不太对劲,那一闪而过的速度并不像人,但周围人多,她还是咽下了心里的疑惑。

就在这时,几个女郎扭扭捏捏地推了一个姑娘出来,那姑娘看起来也不过二八年华,穿着一件粉色襦裙,看起来娇俏柔美。

一下子站在了赫连霜眼前,她脸染上一层红晕,身后的女郎们还在鼓励她道,“快送你的巧果香囊。”

“不要怕。”

“这位公子身上都没挂巧果香囊,肯定还没遇上心仪姑娘。”

闻言,这位女郎脸颊更红了,含羞带怯地看了赫连霜一眼,递过了掌心的巧果香囊,嗓音细弱蚊蝇,“公,公子......”

赫连霜不知其意,只是淡淡扫了她手上的东西一眼,又快速收回视线。

女郎看出他并没有要收的意思,眼尾都羞红了几分,神色沮丧,捏着帕子把香囊收了起来,只是,因为她开了这个头,原先周围还在偷偷摸摸观望的其他单身姑娘们,生怕赫连霜被人抢走了,一个个都朝着他挤去。

他本就长得惊为天人,霞姿月韵,又恰好出现在姻缘古树下,她们越发觉得他是自己的命中之人,一个接一个热情大胆的送他巧果香囊,而一开始站在赫连霜对面的江云渺不知不觉就被她们挤了出去,鞋子也被她们不小心踩了好几下。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见赫连霜已经被一群姑娘淹没了,未免自己再被波及推到,连忙退离了此处。

她去了姻缘古树对面,找了一个台阶坐下拍掉鞋子上的鞋印,刚把鞋子拍干净,耳边传来一道温润如风的嗓音,“姑娘。”

这声音江云渺听着隐约耳熟,她抬头看去,眼前的人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布衣,他腰间佩戴着白玉禁步,姿态端方,唇角含笑眉清目朗,正是昨天第一个在她那买凉拌李子的公子。

“好巧,又遇到公子了。”

她霎时露出笑容,面对帅哥刚才被踩脚而有些憋闷的心情瞬间晴朗。

他眼底也带着细微的欢喜,如子夜般漆黑的瞳眸专注地看着她,“嗯,好巧。”

他说罢,又把手中捡到的东西递过去了些,“姑娘,这是你的巧果香囊吧?”

江云渺闻言忙看了看自己腰间,果真空空如也,扫向对方手中米白色的巧果香囊,有些不太确定,“请问公子在哪儿捡到的?”

“刚才姻缘古树下......”

他顿了顿,解释道,“其实,我看到是姑娘摔倒后掉出来的,原本想当时就给你,但看到你和那公子好似熟人在交谈,便不好上前打扰。”

“那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吗?他好像很受欢迎。”

他说着目光看向不远处环绕的人群,江云渺也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心下为赫连霜擦了一把汗,果然男人长得太好看也是祸害。

她不再多看,确定了对方手中的巧果香囊是自己的,便拿了过来,“谢谢。”

“对了,今日乞巧节,姑娘巧果香囊一直还握在手上,难道是还没遇到倾慕之人?”

江云渺愣了一下,没好意思说自己是特意买来做纪念品了,只是佯装羞涩轻‘嗯’了一声。

两人相谈甚欢,而被一群女郎包围的赫连霜可不好受,他现在已经逐渐恢复了人类部分五感,所以可以清晰嗅到周围浓郁的脂粉香味,他忍不住沉着脸,墨玉般的瞳眸冷冰冰扫向人群,制止了她们靠近自己,但仍旧有女郎大胆给他递什么巧果香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耐心逐渐告罄,下颚紧绷吐字如冰,“滚开。”

他目光清清冷冷毫无温度,被他扫向的女郎身体不自觉颤抖,而声音更是淬了冰一般如有实质扎在人身上,见此,再不敢有女郎靠近他,不过片刻,他周围就恢复了干干净净,就连后面没弄清状况想靠近的姑娘都被他眼神盯得逃开了。

赫连霜微闭着眼收敛心中怒气,听着周围喧杂吵闹的人声,眸底仍旧带着不悦焦躁,他睁开了眼,视线寻找江云渺的身影,蓦地眸光一凝,好不容易维持些许平静的面容再次阴云密布。

看着江云渺与别的男人亲密交谈的模样,他无端觉得碍眼,手紧握着翡翠扳指,唇瓣紧抿成一线。

他走了过去,又在距离她两步的位置停了下来,幽冷的眸子淡淡扫过她旁边的男人,垂帘遮住了眼底的不悦,“正事办完了?”

他存在太过明显,在他没说话前,江云渺就感觉到他过来了。

她抬头看向他,惊讶他居然这么快甩开了那些人,但注意到他比之前更冷峻阴沉的脸色,嗓音也冷淡得不成样子,莫名有些心虚,忙站起身道,“快了快了。”

她知道他说的正事是什么,但这才第二天,他也说了交给自己,所以才打算乞巧节这天休息一下。

江云渺有些担心,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又要去抢了,目光紧张地看着他,“我有点头绪了,还在想。”

赫连霜眼皮轻抬,她双眼一如既往晶亮澄澈,眼底映着灯光看着湿漉漉的,可是这双眸子此刻却眨也不眨地只看着自己,瞳眸内也只有自己的身影。

他目光在她眸子顿了顿,紧绷阴沉的面容无意识缓和了几分,不动声色扫过一边插不上话的男人,迈步先行,“回去。”

江云渺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一旁的公子,甩了甩手中的巧果香囊,再次向他道谢,就快速跟上了赫连霜离去的步伐。

身后公子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想起刚才两人彼此才懂的交谈,藏起了眼底的黯然。

赫连霜迈得步伐并不快,等江云渺追到了自己后,他余光轻扫过她绑在腰上的巧果香囊,平静的嗓音听不出多少情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尸难以长久。”

他顿了顿,冷淡提醒她,“吾带你出来是让你帮忙找东西,不是会情郎的。”

江云渺神色窘迫,慌忙解释,“没,没有,那位公子只是捡到了我的香囊还给我,偶然碰到罢了。”

“最好如此,你若是喜欢他,下次自己离开尸都来找,免得以为吾棒打鸳鸯。”

“我真的不喜欢他。”

江云渺再次肯定回应,她自己也不考虑人尸恋,顶多觉得人家脸还行欣赏一下颜值而已,不过,赫连霜似乎不太相信她所说,回去路程她语气坚决地解释几遍后,他才揭过这事。

到了租房后,江云渺才想起自己灵牌都忘记拿了,她眼神略带怨念地扫了赫连霜一眼,怪只怪他突然出现打破了自己的计划,而且往日他不是四处看不到人影吗?今天居然还会出现在街上。

她百思不得其解,垂眸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手掌,过了这么久,那破了皮的小伤口也在尸族身体治愈下恢复了原样,但脚承担了大部分力量,现在小腿肌肉还隐隐作痛,她的屁股也受了点苦。

想到那个罪魁祸首,还是没忍住问起,“尊主,你今天追的到底是什么小偷?”

“为什么我觉得不像人?”

赫连霜给自己施了一个除尘术,确认身上再无任何残留的脂粉香,眉间的冷凝散了几分,他飞回了屋顶,难得懒散地屈着腿坐着,才有兴致回她的话,“确实不是人,是一只狐狸精,它身上有吾陪葬品的气息,所以吾才追它。”

居然是狐狸精?

江云渺想到那一晃而过的白影,暗暗咬了咬牙。

她没有形象地坐在一旁干净的木板上,捏着自己泛酸的腿,又看着自己被踩扁的鞋和皱巴巴的裙子,暗道一声倒霉。

赫连霜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眉间微不可察挽起一痕,“它撞疼你了?”

“嗯。”

赫连霜看着她,刚路上走了那么久她都没说什么,现在怕是更严重了。

他微抿着唇,“狐狸向来狡猾速度灵敏,还总往人堆中穿过,吾才没捉到。”

这话似乎是在向她解释什么,江云渺意外地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我知道,又不是尊主撞的我。”

赫连霜没再看她,冷淡的语气带着一抹肯定,“虽暂时找不到它,但它身上有吾物品的煞气,吾迟早能把它捉到。”

“我相信尊主!”

对于赫连霜的实力,江云渺向来很自信。

他眸光微动,视线落在她的眼睛处,此刻,她黑白分明的双眼内是对自己毫不犹豫的信任,这赤诚坦然的目光好似一簇烈火在他心上烫了一下,心脏隐约波动了一点。

他率先移开了眼,轻嗯了一声,手指却忍不住动了动,下一瞬一抹流光从江云渺全身划过,无形治愈了她身上的伤口,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江云渺用力捏着自己的腿,惊喜地看着他,“谢谢尊主,我就知道尊主才是天下最善良最宽和最体恤下属的主子,果然跟您混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她小嘴顺溜地巴拉巴拉,嘴里好话一堆堆。

月夜下,赫连霜浓密青黑的睫毛轻颤,流水似的皎洁月色在他眼下散开一层虚影,他耳朵微动,嘴角不易察觉地翘起一分。

论溜须拍马,小姑娘怕是尸族第一个。

他听了好一会儿,耳边自动过滤了街市杂乱的喧嚣,只有她一人欢欣甜润的嗓音,顿时身心熨帖。

而底下江云渺说着说着突然就有点肚子饿了,她卡壳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余光偷觑了赫连霜一眼。

此刻他坐在屋顶上,侧着身子,只留了一个侧脸给她,长长的银发铺陈在屋顶的泥瓦上,一缕缕发丝随风飞舞在月色下好似在发光,整个人透出一股散漫闲适。

江云渺隐约感觉到他心情好像很不错,至少不是回来时那般阴沉冷漠。

她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尊主,我饿了......”

说完她目光看向了他的手腕,这般明显带有暗示的眼神赫连霜不可能不懂,他嘴角笑容收敛了几分,眼尾微抬扫向她,语气听不出喜怒,“不要得寸进尺!”

江云渺忙端正面色,一脸正经,“收到,我这就出去觅食。”

说完,她赶紧溜了。

她并不失望,早就猜得出这样的结果,不过就是看赫连霜心情好,今天很好说话,她就试着搏一搏,万一他同意了她就能喝到他的血,不同意对自己也没损失。

不过,她发现她这次饿得比较早,上次喝赫连霜的血还能保半个月,这次大概十天的样子,想来想去,还是因为赫连霜的血不一般,以至于现在嘴里还能回想起那个味道。

她下意识舔了舔,肚子饿得更欢了。

远街巷这处比较神奇,它往左走一刻钟样子便是热闹的集市,往右便是更荒凉的地段,直走过去还有山,应该能寻到野物,但江云渺这次不打算喝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决定吃点其他的。

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赫连霜眸光从屋外收回,指尖轻轻摩挲着食指扳指,心里并非面上这般平静。

在江云渺向他讨要血液时,他有想过允诺她,但这并不像他本人的性格,对于尸族,修为越高血液越珍贵,随着修炼等级提升,血液内也会充盈月之精华,便真正成为所谓的精血,饮之有诸多好处,而江云渺的血液虽也特殊,但与他比较却是江与海的差别。

赫连霜对自己的血液虽算不上吝啬,却除了正事不愿轻易使用,更别说大材小用地给江云渺饱腹。

想起她在自己眼前这般胆大妄为,还敢提这种要求,心忖莫不是他对她太过纵容?

他回想自己种种行为,却也未觉不妥,她到底是自己的二代,怎能和其他尸族相提并论?

不过血液一事,无论如何不能答应,放纵她偷懒耍滑以血修行。

他收拢思绪,心神却慢慢向远处扩散。

……

江云渺到了她之前定制灵牌的白事铺,掌柜核对了她信息便将灵牌拿给了她,她垂眸看了一眼,手指又摸了摸,灵牌触手光滑刻字清晰,还不错。

爽快地付了剩余的钱,就抱着灵牌离开了。

江云渺在昨天的老地方找到了小乞丐,小乞丐依旧穿着灰扑扑的破衣裳,乞讨的碗中还有两个铜币。

她走过去轻轻往他碗里投了一个铜币,铜币触底轻弹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礼貌地道了一句谢谢,一抬头看到是江云渺后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是你?!”

江云渺笑眯眯地看着他,“嗯,昨天说了以后要找你帮忙的。”

小乞丐嘴角抿起一个开心的笑容,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又来找自己,眼底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江云渺也没拖沓,带着他去街上买了根糖葫芦,等试验后确定通过小乞丐祭奠的东西自己能使用才高兴地吃着糖葫芦继续去采购,想吃什么就买什么,还买了一堆冥币。

在尸都她简直穷死了,总要弄点冥币用用。

小乞丐在她身后就像一个小尾巴,一边帮她拿多余的东西,一边目光巴巴地粘在吃食上,江云渺后来看到了先带他去了馄钝摊,等他吃饱了,才带着人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烧冥币和上贡。

小乞丐不太理解为什么江云渺要让他一个陌生人来祭奠这两个牌位,但小乞丐早就懂得少说少看少问的道理,所以乖乖老实地按她的要求做。

江云渺许久没尝过人间美食,心心念念买了不少,像什么乞巧节的巧果、乞芽汤,还有荷叶鸡、油酥饼等等,小乞丐已经吃了两大碗馄钝,但此刻抱着这些食物上贡时,还是香迷糊了,咽了好几次口水,才在荷叶鸡上插上筷子将东西上贡完成。

不知道为什么,上贡后原本闻着浓郁的香味,突然间没了。

传说鬼以香为食,凡是祭奠的食物香味没了,那便是鬼魂主人吃了,小乞丐脑海蓦地闪过这几句,他脸白了白,下意识朝着旁边的江云渺靠近,不敢在周围乱看,所以也不曾注意到江云渺闻到食物香味后享受的表情。

江云渺安抚地拍了拍小乞丐脑袋,又指挥他烧冥币,冥币她和原主一人一半,至于食物,她不清楚她的爱好,只是让小乞丐给她上贡了几样糕点,顺便把腰间的巧果香囊也烧了。

等最后一丝火灭干净后,她给了小乞丐一些铜币,才用新买的食盒带走了所有食物和牌位。

江云渺与小乞丐分开后,她按了按荷包里厚厚的冥币,又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米白色的巧果香囊,放到鼻尖闻到香囊内的玉兰香后,心满意足地弯了弯眼。

她发现了一件事,祭奠给她的东西会主动到她身边,若不是怕吓到小乞丐,食物她也能自动让它们出现在食盒内。

江云渺带着满满当当的吃食回去,原本打算和赫连霜一起吃,他却告诉她祭品只有被祭奠的主人才能享用,不然怕是惹得其他尸鬼哄抢,早就乱了套。

她看着怀里紧紧抱着的两个牌位,又扫过孤零零的赫连霜,突然道,“尊主,那要不也给你做一个牌位吧?”

赫连霜抿了抿唇,“不用了。”

他对凡食并不感兴趣,何况也无人可以给他祭祀。

江云渺“哦”了一声,仔仔细细看了他一眼,确认他真的是不需要后,才安心抱着东西回房。

她在路上吃了点东西,但这会儿肚子还是饿得很,回房后点上一盏油灯便迫不及待吃了起来,她买的东西很多,还有两罐白色瓷瓶装的果酒,这是万嘉镇的特产乞儿酒,酒液是透明色,闻着却是浓郁的桃子香,听说度数较低比较适合女郎喝。

江云渺喝了一口,味道偏甘甜,入口清爽,她舒服地眼睛都眯了起来,把乞儿酒当成饮料配着食物吃,不知不觉食盒内的东西就空了,只剩下祭奠原主的那些糕点。

她轻轻打了一个酒嗝,捏着空空的酒瓶往自己嘴里倒,确定里面流不出一滴酒水才意犹未尽地把它搁在食盒上。

这乞儿酒很合她喜好,她打算离开万嘉镇时多带点回去屯着,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头有点晕,眼前的白色瓷瓶突然分化成好几个。

她捂着额头,心想:不会吧,这就醉了?

她以前的酒量虽然不是很好,但也可以面不改色喝三瓶啤酒,而这乞儿酒瓶子很小,一瓶看着就那么点,她喝两瓶都不够一瓶啤酒的量,居然就开始头晕了?

江云渺揉了揉眉心,脑袋依旧晕乎乎地,等她意识到她真的醉了,人已经倒在了食盒上,手臂一撑撞到了食盒上搁着的两个空酒瓶,酒瓶骨碌碌地转了转,最终还是‘砰’地一声掉在地面,四分五散。

赫连霜正在屋顶上专心修炼,闻声他眼睛蓦地睁了开。

他眯了眯眼,视线落在屋檐下江云渺的卧室方向,平静冷淡的目光好像在探究着什么。

他打坐姿态未变,只是耳朵又分出一丝心神关注她的方向,刚才她回了卧室,为了避嫌,他没有多探听她的动静,但也知道她应该在吃东西。

赫连霜并不觉得吃东西能发生什么事,他神色依旧冷静,唯独手中摩挲扳指的速度快了些许,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到她房间不同寻常的安静,他才回到了院内。

“江云渺。”

“江云渺?”

他叫了她两声,尸族没有呼吸声隔着一扇门他无法判断她的情况,见她久久没有回应自己,他才蹙着眉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一片狼藉,白色瓷片东零西碎,食物包装袋也散落在地,而床上方方正正的食盒每一层都拉开了,在食盒正上方江云渺正趴在那不省人事。

他瞳眸微不可察缩了缩,眼底闪过锐利的金芒冷意,走近攥紧了她的手腕,复又唤了几声她的名字。

江云渺正醉着,只隐约听到有人在耳边声音不停,像一只吵闹的蚊子,想抬手驱赶,却总觉得手被铁链束缚无法动弹。

她下意识挣了挣,那牢固的铁链好像也跟着松了些许,于是江云渺更用力了。

赫连霜见她还这般有活力,捏着她皓腕的手慢慢收了回,眼底的冷意无声散了几分。

他视线在地上碎瓷扫过,嗅着空气中氤氲在甜香中的浓郁酒味,古井无波的双眸划过一抹无奈,垂眸看着她又安静下来,从袖中拿出两张小纸人命令它们把房间收拾一下。

小纸人接收到的命令是收拾这个房间,所以连江云渺枕着的食盒都没放过。

两个小纸人先把食盒内层推了进去,齐心协力想把食盒从江云渺身边抽出来,只是食盒才动一点,她又像抱着什么宝贝一般紧紧抱住了,小纸人继续像拔河一样和她比拼力气,最后其中一只不小心被江云渺一巴掌拍飞在床上打了个滚,眼冒金星,站起来时都打着晃。

赫连霜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场闹剧,揉了揉眉心,单手控制住了江云渺两只手,微微用力将她托起把她一直粘着不放的食盒拿出放在了地上。

小纸人见此好似松了一口气,连忙下地一左一右举着食盒跑了。

房间内,很快又只剩下赫连霜与江云渺。

赫连霜还握着江云渺的双手,她睡觉一点也不老实,也可能觉得难受一直试图反抗,她紧紧抿着一张嘴,脸颊上沾了压在食盒的印记,头顶的木簪几乎簪不住她的头发,松松散散落下了好几缕,不自觉皱起的小脸透着几分委屈可怜,看起来好像他真欺负了她。

空气中乞儿酒残留的桃子香似乎更清晰了,赫连霜好似也有点醉意,手下意识松了开,没了他力度支撑江云渺直接脸朝下砸在了床上,床是硬板木床,上面只垫了一层薄薄的垫被,许是砸疼了,江云渺脑子跟着清醒了点。

她喉咙溢出一声轻吟,摸了一下额头,有点晕晕乎乎地坐直了身子,脑后的那根木簪终于脆弱不堪地掉落,乌黑如缎的长发如流水般在她脑后铺陈而下,尾部像蔓延的根枝散开在被面,好似在哪里扎了根。

“尊,尊主?”

她没料到一睁眼就能看到赫连霜,氤氲着雾气的水眸带着惊讶,红润的唇瓣开开合合叫着他。

赫连霜眼睫轻动,房间靠门墙壁上挂着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他脸颊半处于黑暗当中,一半映着灯光的眸子也好似变成了金色,那双眸子从她眼睛淡淡地移至她的唇部,带着平静的打量,但江云渺却总觉得他在研究什么,莫名让人觉得危险。

她突然觉得口渴,轻舔了舔唇,似乎尝到了空气中残留的酒味还有他血液的香甜,鼻子下意识耸动去捕捉那丝血液莲香。

像在恍神发呆的赫连霜固定了许久的瞳仁终于转动了一下,他看着她小脑袋一点一点在寻找什么的样子,蓦地伸出了手,“在找这个?”

他刚操控了尸傀的伤口还未复原,里面依旧有血迹缓慢地流淌,指尖凝出了一粒银色珍珠,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低沉清冽的嗓音透着一股难言的蛊惑,“你想喝吗?”

按照正常情况今天被拒绝过一回的江云渺定然不敢再起心思,但偏偏她这会儿喝多了,脑子处于晕沉和清醒之间,思绪也比往日更加迟钝,一切都依着她本能的想法回答。

不出意外,她晶亮的眸子专注地落在他指尖,乖乖点着头,“想喝。”

赫连霜殷红的唇瓣不易察觉地勾了一角,他慢慢靠近她,素来清冷平静的眸子似涌动着汨汨暗流,嗓音更低了些,“那需要东西来交换。”

“什么交换?”

江云渺思绪停滞了一下,她歪了歪脑袋,如琉璃般晶莹的眸子疑惑又茫然,哪怕她有些醉了,她也不觉得自己能有可以和赫连霜交换的东西。

“你有。”

他眼神牢牢地锁着她,眼底似乎带着鼓励和信任。

江云渺受到了鼓舞,不自觉顺着他的思路想自己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换的,她想了一会儿,赫连霜也不催她,直到她眼前一亮,取下自己腰间的巧果香囊,递给他,“这个,可以吗?”

赫连霜视线在上面扫了扫,他起初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后来被那群女郎围着也大概理解其意。

他没想到江云渺要给这个东西给他,这香囊的味道似乎和她身上自带的香味有些类似,闻着并不讨厌,只是,他现在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但他还是迟疑了一下,很快在她期待的眼神中取下自己腰间的平安扣绑在她荷包的系带上,接过了她手中的香囊,“这个香囊只能换我的平安扣,血,要用其他的。”

江云渺唇又紧紧抿了抿,似乎有些不开心也有点苦恼,她看着自己腰间的平安扣,感觉它比自己的香囊更值钱后,她又弯了眼睛,觉得不亏,就是还是想不到该拿什么交换。

她有点不想继续费脑子思考了,肃着小脸一字一句道,“只要不伤到我,我也有的东西,都行。”

“好。”

小姑娘面容情绪实在丰富,他黑眸深处染上的笑意浓了些,手中的伤口又割大了点,坦然守诺地放在她面前。

江云渺闻着那属于赫连霜血液中的莲香,哪里还想得到其他,她现在虽然不饿,但吃的那些食物似乎也没让她真正填饱肚子,以至于这会儿光闻着这味道,她嘴里就开始分泌唾液。

赫连霜伤口变大,血液集聚的更快了,眼见着他指尖的血珠如膨胀的露水似乎要炸开流淌,唇瓣忙贴了上去,大口大口地吮吸起来。

赫连霜这次感觉到指尖的痒意后没再退开,他漆黑如墨的瞳眸中带着一分不易察觉地纵容,任凭她握着他的手,甚至她喝得太急,牙齿咬到他的手他也没说什么,反倒是江云渺不好意思地抬头看着他,又似安抚一般轻柔地舔了舔那处牙印。

他眸色顿时更深了,垂眸看着贴在自己手指上乌黑的小脑袋,另一只手不自觉抬起抚了抚她柔软的长发,不过,片刻就收了回来。

又过了几息,赫连霜轻按了按她脸颊软肉,收回了手,他从容不迫地复原伤口,看出她好似还未餍足轻言道,“过犹不及,吾的血液一次性饮太多对你并无好处。”

他血液内蕴含月之精华,喝太多难以吸收消化,简而言之会腹胀,修为也会紊乱一阵。

江云渺不知个中影响,但这次喝饱了也没再纠缠,她舔干净唇瓣上残留血液,微眯了眯眼,像只吃饱喝足的小猫,还打了一个哈欠,揉着脸颊就想躺在床上继续休息。

赫连霜眸光微顿,他眼底露出些许危险冷意,嗓音凉了下来,“你还没给交换品。”

江云渺眨巴了下眼睛,后知后觉想起确实还有这个事,她毫不设防地看着他,许是犯困声音更显温软,“好,你想要什么。”

闻言,他眼底冷意散去,轻淡如风的目光浅浅掠过她的唇瓣,倾身贴了上去。

事实上,赫连霜也觉得自己是鬼迷心窍了,他看着江云渺柔软白皙脸颊上的那一抹红,她每次张嘴说话时,总觉得她的唇瓣好似很软,有时候不小心牙齿碰到唇上也会轻而易举压下一个浅色的印记。

他对凡食不感兴趣,但看着她的两瓣唇,却会想象桃花的味道,尤其是嗅到房间内弥漫的桃子酒香后更甚,她喝了酒,那她唇瓣应该也有桃子味。

只是,赫连霜唇瓣贴上去后,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她体温比自己低,自己唇瓣落上去就像沾了一片雪,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他想象的感觉。

他清冷幽深的眸子内略闪过一丝失望,唇瓣松开,正准备起身离开时,江云渺唇又动了动,眼神迷茫,“交换是......亲吻?”

她好像更醉了,喝了酒和他血液的双重加成让她有些神思恍惚,她这会儿反倒不惊讶赫连霜吻了自己,而是疑惑他的举动,毕竟这哪里是吻?

作为一个诚信的人,既然她喝了他的血,那就也不能让赫连霜吃亏,她骨子里那股待人真诚的劲涌了上来,霎时双手环在赫连霜脖子上,认认真真道,“亲吻不是这样的!”

说完她也不等赫连霜回答,主动含住他的双唇率先发出青涩懵懂的进攻。

醉酒后的江云渺:做生意就是要讲究诚信,以诚待人,以信立身。

清醒后的江云渺:去他的,我的初吻!!!

赫连霜:夫人主动投怀送抱,get吻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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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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