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两人聊完正事后便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安静的房间连呼吸声都没有，静谧得有些可怕，江云渺不适应这样的氛围，而赫连霜一般也不是主动开口之人，所以最后她又找出话题打破了这会儿的安静。

“尊主，你今晚用的那个火……是之前给我照明的那个吗？”

赫连霜点了点头，“它是幽冥火，尸族的伴生火，等你修炼千年后，你也会有。”

江云渺一开始还在惊诧真的是上次戳一下就发抖的火，转瞬听到后面的‘千年’双眸瞪大，顿了顿不禁感慨道，“原来尊主你都活了上千了……”

千年光听着就很遥远，而对面的人居然就这么经历了千年时光。

“那应该很孤单吧……”

她默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低喃了一句。

赫连霜耳朵微动，他握着扳指的手停了下来，乌黑浓密的睫毛在室内灯烛映照下层层叠叠，眼帘下也落下一片青色阴影，他双眼看着她，眼如一汪毫无波澜的湖水，但内里却好似席卷了汨汨暗流，沉静而又晦暗。

江云渺有点不敢和他直视，还担心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赫连霜本身性格冷冷淡淡，也许反而会享受身边这样的宁静，怎么会孤单呢？

她嘴张了张正要想办法补救，他先一步开了口，“千年，确实是孤寂……”

他语气很平淡冷静，许是早就看开且适应了这样的日子，并不觉得怎么样。

江云渺心想这的确符合他的性格，但她并不知道，若不是他心底总有一个想不起的执念支撑着，他可能会在无数个相同日夜颇觉枯燥了结生命。

不过，她还是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弯着眼笑眯眯地看着他，“以前孤寂的千年已经过了，以后有我陪着尊主呀，恰好我也无牵无挂孤身一人，我们刚好同病相怜，可以抱团取暖。”

江云渺其实是比较怕孤单的人，她在异世虽然也是孤零零的，但或许是赫连霜咬的她，又或许是在她彷徨不知去处的时候是他给了她一个生路，她对他有点雏鸟情节，纵使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她也从未害怕过他。

赫连霜此刻也在想这些，他听到那句她陪着自己，心脏又是莫名动了动。

尸都是他当初觉得无趣沿着自己陵墓扩建的，但尸族向来等级森严，修为悬殊下其他尸族都很畏惧他，唯独江云渺，不论是人类还是她变成僵尸后，仍旧跟在自己的身后，敢笑敢闹，像生长在悬崖边唯一的一朵花，并不畏惧眼前的危险，绽放着属于自己的绚烂美丽。

在此之前，也许赫连霜不太真懂孤寂的感觉，直到上次回了一趟尸都，他白天在宫殿棺椁中歇了一天，整个尸都似乎都陷入了沉睡当中安安静静，他好似被遗弃在黑冷的棺椁中，第一次发觉耳边少了什么，寂静的难以入眠。

他在棺椁中翻来覆去许久，天刚擦黑就快速回到了万嘉镇，没有人知道，那会儿他第一眼看到坐在门口台阶上的江云渺时，内心第一瞬的想法是安心。

漫长的千年岁月中他忘却了许多，也丢了许多人类该有的情绪，而江云渺就像一支画笔，一笔一画给他注入了许多往日没有的色彩。

他很久未曾体验过这种感觉，但他清楚江云渺与他尸都其他僵尸不同，所以会很生气有道士想伤害她。

赫连霜不太懂这些情绪来源为何，只是知道这是他的二代，他会好好护着她。

他思绪微晃，冷冰冰的眸子慢慢柔和了下来，只是，视线不自觉地在她开开合合的红润唇瓣停留着，脑海里突然划过那晚亲吻的记忆。

莫名的，此刻，他有点想再亲一亲她。

他喉咙滚了滚，克制着古怪的异样，垂下眼睫低“嗯”了一声，他这回声音含着一丝沙哑，带着琴弦回应的酥麻质感，以至于江云渺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她意外得到他的回应，心想他确实是觉得孤独了。

江云渺没再继续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而是想到他说的幽冥火，还很奇怪为什么上次她触碰了没有伤到自己，只是觉得温度冷冰冰的，并不像今日那道士那般严重恐怖。

赫连霜看着室内墙壁上挂着的灯架，解释道，“幽冥火对尸族伤害影响较低，也不会随意攻击尸族。”，还有一个原因它攻击威力受他的情绪影响，他对江云渺没有杀意幽冥火自然也不会真的伤害她。

反之他心中恶意越浓，伤害就越高。

赫连霜并未说太深，她只要知道他的幽冥火不会伤害她就行，所以她也不必怕它。

江云渺懂了，本来她担心幽冥火记仇，以后会报复她，但赫连霜这么说，她还是放心了一些。

她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天依旧黝黑一片，没有星光月亮，打消了晚上修炼的念头，又回到卧室铺了一下床，才道，“尊主，你白天也没休息，这会儿要不要休息一下？”

赫连霜视线轻轻扫了一眼卧室，依旧摇了摇头，“吾一般不休息，你自己睡吧。”

“今晚吾刚好去调查一下煞气的具体方向。”

江云渺现在成了僵尸也不喜欢晚上睡觉，所以听到他又要出门了，自告奋勇，“尊主，我也一起。”

他闻言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他仅沉吟片刻就同意了此事。

两人趁着夜色又从窗户中离开了客栈，赫连霜带她回到了感受到煞气的地方，两人一前一后继续深入，好一会儿，他才立在屋顶，望着一处肯定道，“在那。”

江云渺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门口石狮子上挂着的熟悉白花，和门上亮着的白灯笼，一脸惊讶，“在沈府吗？”

赫连霜看着门口立牌上写着的沈府二字，不置可否，他距离煞气来源越近，感应就越强烈，而沈府便是如此。

他想翻进沈府近距离查探，江云渺察觉到他接下来的想法后，先扯住了他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尊主，你还记得今天那个道士吗？”

赫连霜点了点头，不仅记得，他还把他杀了。

“我今天就是在沈府遇到他的。”江云渺有些紧张，他们现在离沈府那么近，还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其他厉害的道士，担心会暴露。

她告诉他，“沈府最近一直在找驱邪的能人异士，像今天遇到的道士可能只是其中之一。”

不仅道士，她记得这本书背景设定还有什么卜卦师、捉妖师、和尚之类的，但对尸族而言最有威胁的是道士。

赫连霜感觉到她身子有些紧绷，攥着自己袖子的手也有点紧，他扫过她黑乎乎的脑袋，大掌轻轻放了上去，“莫怕，吾在不会让你有事，更何况你如今身上有吾的平安扣，他们无法看出你是僵尸。”

他手触碰到她柔软微凉的发丝，忍不住轻轻往下顺了顺，但看到她身后的木簪子又有些松垮，手很快拿了下来。

他的力度太轻，江云渺太紧张了就没注意这么多，后来听完他的话后，手不禁摸了摸腰间的平安扣，紧绷的心弦顿时一松，差点忘了，她现在有了这个宝贝。

她放下心来，总算没再阻拦什么，两人一前一后翻进了沈府。

沈府家大业大，院子也是三进三出，古代的前院通常是男主人的待客厅，内院一般设有客卧，而后院是女儿家居室，较为隐秘，当初江云渺就住在江家的后院。

两人从前院抄手游廊屋檐上经过时可以看到内院有不少穿着与沈家奴仆明显不同的人，为了不惊动这些人，赫连霜带着江云渺飞，飞檐走壁无声无息。

他们最后来到了内院，内院都是女眷，赫连霜没有过多往里看，只是确定大概位置后先带着江云渺回去了。

知道东西就在沈府后，还是后院女眷房间，江云渺眼睛又是滴溜溜地转了转，眨巴着眼期待地看着赫连霜，“尊主，你会驱邪吗？”

“沈家正好在寻找驱邪的能人异士，不若我们自荐进去，这样可以光明正大在里面寻找，也不用像今晚偷偷摸摸了。”

赫连霜听到驱邪二字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我们是尸族，怎么会驱邪？”

“可是尊主，你厉害呀，假如沈家闹鬼，你把人家府里的鬼赶走了，不也是驱邪成功了吗？”

“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并不重要。”

江云渺越想越有理，赫连霜也被她说动了，他那物品似乎在沈家后院，他身为男子不方便，江云渺修为不高，他也不放心她单独去寻找，的确合该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

想到此，他点头同意了下来。

因为时间有些晚了，为了不打扰到沈家，江云渺决定另一天再过去，至于这一晚，两人最后各自坐在床榻上打坐休憩。

赫连霜拗不过江云渺还是选择了那张大床，他盘腿坐在床上，闭着眼睛认真调息，鼻尖却总能闻到属于江云渺身上的香味。

无孔不入，让他无法专心。

他不自觉扫了小榻上的人一眼，以为是距离太近，手指微动一股透明气流打下了两边的青色床帘，床帘隔绝了他的视线，沉闷压实在四角，密不透风。

他再次闭眼，却发觉气味更浓郁了，不是血的香味，而是她身上自带的清兰之香，密密麻麻地环抱自己，好似她就在眼前一样。

赫连霜下意识睁开了眼，面前空空荡荡床帘也没有被人拨动过的痕迹，他鼻子微动，浓郁清香始终不散，默了好一会儿才捏着被子放到了鼻子处。

知道气息来源后，他彻底静不下心，甚至一想到身下的被子沾了她的体香还有些坐立难安，又不愿打扰到她，只能闭住五官煎熬地等待着天亮。

来了，今天晚了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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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