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蝴蝶与水面[番外]

柱合会议后的夜晚,难得的清闲。在炼狱杏寿郎洪亮的提议和甘露寺蜜璃双手赞成的雀跃下,几位年轻的柱们聚在了蝶屋一间较为宽敞的和室里,美其名曰“增进情谊”。实际上,是宇髄天元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坛据说是“祭典佳酿”的清酒。

“唔姆!如此良宵,岂能虚度!矢凛,你也一起来吧!” 炼狱杏寿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他看向身旁的矢凛奈,金红色的眼眸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

矢凛奈原本对这种喧闹的聚会兴致缺缺,正想婉拒,却对上炼狱那双纯粹期待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微微颔首:“……好。”

富冈义勇原本也是想拒绝的。他并不擅长这种热闹的场合,更不喜饮酒。但在他开口之前,蝴蝶忍已经笑眯眯地看了过来,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富冈先生也一起来吧?偶尔放松一下,对身体也有好处哦。奈小姐也答应了哦?” 她特意加上了最后一句,仿佛矢凛奈的参与是什么重要的理由。富冈义勇看着矢凛奈平静地坐在炼狱身边,又看看蝴蝶忍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紫色眼眸,拒绝的话最终没能说出口。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炼狱杏寿郎声音最大,正与宇髄天元争论着某种剑技的实用性,两人面前已经空了两个酒瓶。矢凛奈坐在炼狱身侧,安静地小口啜饮着茶水,偶尔在炼狱过于激动时,不动声色地将差点被他手肘扫落的酒杯扶正。炼狱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会立刻暂停争论,对她露出一个灿烂又带点歉意的笑容,然后继续用更大的嗓门投入“战斗”。

甘露寺蜜璃脸颊绯红,捧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伊黑小芭内,小声说着:“伊黑先生喝酒的样子也好帅气……” 伊黑小芭内绷带下的脸庞看不出表情,但露出的耳尖明显泛红,他沉默地将自己面前的一碟樱饼往蜜璃的方向推了推。

而角落里的富冈义勇,则面临着他今晚最大的“危机”。

他不知道是谁,或许是炼狱,或许是宇髄,在他走神的片刻,将他杯中的茶换成了清澈的酒液。等他察觉入口辛辣时,已经晚了半杯下肚。酒量浅薄的他,几乎是立刻就觉得脸上烧了起来,头脑也开始有些昏沉。

更糟糕的是,坐在他旁边的蝴蝶忍,似乎也喝得有点多了。

平时的蝴蝶忍,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言语温和却带着距离。但此刻,她双颊酡红,眼神迷离,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紫发也有些毛躁地翘起了几缕。她不再正襟危坐,而是微微歪着头,一只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富冈义勇看。

“富冈先生……”她的声音比平时更软,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你的脸……好红哦。像……像熟透的柿子一样。” 她说着,还咯咯笑了起来,完全没了平日那种精明的气质,像个发现了有趣事物的小女孩。

富冈义勇本就因醉酒而反应迟钝,被她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还直言不讳地点破窘态,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想偏过头避开她的视线,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硬邦邦地回答:“……没有。”

“明明就有。”蝴蝶忍不依不饶,甚至凑近了一些,带着酒香的温热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呐,富冈先生,你为什么不爱说话呢?总是‘嗯’、‘哦’、‘没有’……多说几个字会怎么样嘛?你看炼狱先生和奈小姐,他们话也不多,但感觉就很好!” 她突然把话题引到了另一边。

正在低头喝茶的矢凛奈突然被点名,有些莫名地抬起头。炼狱杏寿郎也暂停了和宇髄的争论,好奇地看了过来。

富冈义勇被这突如其来的对比弄得更加窘迫,冰蓝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慌乱,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膝盖。“……不知道说什么。” 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

“随便说什么都好呀。”蝴蝶忍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笑得更开心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比如……说说你觉得我怎么样?或者,说说你觉得奈小姐怎么样?”

这个问题如同一个惊雷,在富冈义勇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中炸开。他觉得怎么样?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颜,因为醉酒而显得毫无防备,比平日里那种程式化的微笑真实太多,也……可爱太多。这个念头让他耳根更烫了。至于矢凛奈……他只觉得师姐是一位强大且值得尊敬的前辈。

“……蝴蝶……”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试图阻止她继续在这个危险的话题上深入。

“叫‘忍’就好了嘛。”她打断他,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大家都这么叫的。只有富冈先生,总是‘蝴蝶’、‘蝴蝶’的,好生分。”

炼狱杏寿郎闻言,立刻大声附和:“唔姆!没错!称呼亲近一些是好事!” 他说着,还非常自然地侧头问矢凛奈:“对吧,矢凛?”

矢凛奈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局面,尤其是富冈义勇那副快要原地蒸发的样子,心下觉得有些好笑。她淡淡地瞥了炼狱一眼,没有接话,只是将自己面前一碟没动过的豆沙糕往富冈义勇的方向稍微推了推,动作细微,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解围意味。

“……忍。”这个名字从富冈义勇口中吐出,带着一种陌生的、滚烫的触感。他看着她因听到他呼唤而更加明亮的眼睛,后面的话却卡住了,怎么也说不出来。他觉得她很好。很强大,很温柔,很坚韧,偶尔有点小恶劣,但……很好。

看着他憋得通红的脸和欲言又止的样子,蝴蝶忍似乎得到了某种满足。她不再逼问,而是笑嘻嘻地拿起酒壶,又要给他倒酒:“来来,富冈先生,再喝一杯嘛!像炼狱先生那样豪爽地喝!”

“不……不了。”富冈义勇连忙用手挡住杯口,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急促。他觉得自己再喝一口,可能就要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或者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矢凛奈的方向,仿佛在寻求某种支援,却只看到对方平静无波地移开了视线,显然不打算介入。

“诶——真没劲。”蝴蝶忍嘟囔了一句,似乎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强求。她放下酒壶,身子晃了晃,大概是酒劲彻底上来了,眼神变得朦胧,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

富冈义勇看着她这副模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防止她歪倒。

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蝴蝶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很自然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嘴里还含糊地念着:“富冈先生……身上……有水的味道……凉凉的……舒服……”

富冈义勇整个人彻底石化了。

少女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队服传来,发丝间淡淡的紫藤花与药草混合的香气,混杂着清酒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靠在他身上,呼吸逐渐变得平稳绵长,似乎是睡着了。

他僵硬地维持着姿势,一动不敢动,心跳如擂鼓。冰蓝色的眼眸低垂,看着肩上那颗毛茸茸的紫色脑袋,里面充满了无措、困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致的柔软。

对面的甘露寺蜜璃看到了这一幕,激动地捂住嘴,用气音对旁边的伊黑小芭内说:“伊黑先生你看!忍小姐和富冈先生……!”

伊黑小芭内看了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将又一块樱饼塞进蜜璃手里,示意她安静。

炼狱杏寿郎也注意到了,他大笑着拍了拍宇髄天元的背:“唔姆!看来今晚的酒宴非常成功啊!宇髄!” 他的笑声洪亮,引得矢凛奈微微蹙眉,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炼狱立刻反应过来,压低了些声音,但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

宇髄天元摸着下巴,华丽地评价道:“嗯——虽然不够华丽,但气氛还算不错。” 他的目光扫过僵硬如铁的富冈义勇和依偎着他的蝴蝶忍,又看了看一旁安静却存在感十足的矢凛奈和与她互动自然的炼狱,补充道:“看来今晚成就了不止一对‘华丽’的组合呢!”

矢凛奈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宇髄天元一眼,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继续喝着自己的茶。只是在她垂下眼帘时,那微微抿起的唇角,似乎泄露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富冈义勇完全没有留意到其他人的目光和议论,也无力去反驳宇髄天元的话。他全部的心神都用来应对肩头那不容忽视的重量和温度,以及自己那失控的心跳。在这个混乱又温暖的夜晚,他坚固的壁垒,似乎被酒精和某个少女无意识的亲近,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富冈义勇完全没有留意到其他人的目光和议论。他僵硬地坐在原地,蝴蝶忍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料浅浅地拂在他的颈侧,带来一阵阵细微的战栗。他从未与任何人如此亲近过,这感觉陌生而令人心慌,却又奇异地并不讨厌。他甚至可以数清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像停歇的蝶翼。

“水……”肩头的人无意识地呓语,声音软糯。

富冈义勇像是接到了最高级别的指令,身体先于思考行动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用尽可能不惊动她的动作,伸长手臂,够到了桌子对面属于自己的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动作间,难免带动肩膀,蝴蝶忍不满地轻轻哼了一声,脑袋在他肩窝处蹭了蹭,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又沉沉睡去。

富冈义勇拿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进退两难。他低头看了看杯中清澈的液体,又看了看枕着他肩膀、显然无法自己喝水的蝴蝶忍,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对面的甘露寺蜜璃看得双眼放光,激动地掐住了伊黑小芭内的胳膊(尽管隔着绷带和衣服,伊黑还是微微僵了一下),用气音尖叫:“啊啊啊!富冈先生是想喂忍小姐喝水吗?!好体贴!!”

伊黑小芭内无奈地看了蜜璃一眼,将她快要打翻的酒杯扶正。

炼狱杏寿郎摸着下巴,洪亮的声音此刻也压低了些,带着赞许:“唔姆!富冈虽然不说话,但行动很男子汉嘛!”

宇髄天元则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小扇子,“唰”地打开,遮住半张脸,华丽地评论道:“哦?这无声的照顾,倒也算得上一种华丽的表达呢。”

这些议论一丝不落地飘进了富冈义勇的耳朵里,让他本就泛红的脸颊温度再次飙升。他抿紧了唇,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轻轻将茶杯放回原处,然后继续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充当一个合格的人形靠枕。

时间在静谧中缓缓流淌。

富冈义勇的注意力却全在肩头的重量和耳畔的呼吸声上。酒精让他的思维比平时迟钝,却也放大了感官。他能清晰地闻到属于她的气息,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那些平日里被理智和沉默牢牢封锁的情绪,此刻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

他忽然想起那次山中任务,她挡在他身前的身影;想起她为自己疏导气息时专注的神情;想起她递过药膏时狡黠又关切的眼神;还有那片他特意采摘的、此刻或许正静静躺在她药匣深处的月下幽兰花瓣。

她很重要。

这个认知如同破晓的晨光,骤然穿透了他心中常年弥漫的迷雾,清晰而坚定。

就在这时,蝴蝶忍似乎睡得不甚安稳,动了动,喃喃低语,这次声音稍微清晰了些:“……姐姐……我做到了哦……”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富冈义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他看着她蹙起的眉头,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那只空着的手,动作极其生涩而又无比轻柔地,落在了她的发顶,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般,极轻地拍了拍。

这个动作完全出乎他的本能,做完之后,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然而,奇迹般地,在他生硬的安抚下,蝴蝶忍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呼吸也重新变得平稳悠长,嘴角甚至无意识地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安心的弧度。

富冈义勇的手停顿了片刻,最终没有收回,就那么轻轻地、带着一种笨拙的守护意味,虚放在她的发间。

他看着她的睡颜,冰蓝色的眼眸中,那片常年冻结的湖面,似乎在这一刻,彻底消融,映满了怀中之人安然的身影。

夜渐深,酒意阑珊。最后和室里最终只剩下他们两人。

富冈义勇看着同伴们离去,又看了看依旧熟睡、完全没有醒来迹象的蝴蝶忍,陷入了新的难题。他不能把她就这样丢在这里。

犹豫再三,他深吸一口气,极其小心地调整姿势,一只手轻轻绕过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探入她的膝弯,试图用最小的动静将她横抱起来。

蝴蝶忍似乎被这动作惊扰,不满地咕哝了一声,但并没有醒来,反而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寻找热源。

富冈义勇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抱着她的手臂僵硬得像铁块。他屏住呼吸,慢慢地、稳稳地站起身。少女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要更轻,也更柔软。他尽量目不斜视,抱着她,一步步稳稳地走向她在蝶屋的居室。

廊下的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怀中的温暖和重量是如此真实,驱散了他周身常带的孤寂寒意。

他将她轻轻放在铺好的床铺上,拉过被子为她盖好。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月光洒在她恬静的睡颜上,柔和得不似真人。

最终,他俯下身,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晚安,忍。”

说完,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又极其隐秘的事情,他迅速直起身,几乎是逃离般地转身离开,轻轻拉上了房门。

门内,蝴蝶忍在睡梦中,嘴角那抹安心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

门外,富冈义勇靠在走廊的柱子上,仰头望着天边的弦月,第一次觉得,这清冷的月光,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暖意。

-

晨光熹微,透过蝶屋纸门的格棂,温柔地洒在蝴蝶忍的眼睑上。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带着宿醉的沉重感,极不情愿地缓缓睁开。

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发紧。她下意识地想抬手揉揉额角,却感觉身体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带着一种奇异的酸软。记忆如同断了片的胶片,最后一个清晰的画面是……是富冈义勇那张通红又僵硬的脸?

蝴蝶忍猛地坐起身,被子从肩头滑落。她环顾四周,是自己的房间没错。但昨晚……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好像喝多了,然后……好像靠在了什么地方……那个地方,带着清冽的、像是雨后竹林又像是深涧寒潭的气息……

是富冈义勇!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清醒了大半,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竟然……竟然靠着那个闷葫芦睡着了?!还被他送回了房间?!他会不会觉得她很麻烦?会不会……

就在她思绪纷乱如麻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枕边,忽然顿住了。

那里,安静地放着一杯水。清澈的水盛在素白的瓷杯里,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显然是刚倒上不久,特意放凉了些的。在水杯旁边,还有一小碟晶莹剔透的、裹着糖粉的葛粉果子,旁边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便签。

蝴蝶忍怔怔地伸出手,先端起了那杯水。微凉的液体滑过干渴的喉咙,带来难以言喻的舒适感,仿佛连带着混沌的头脑也清明了几分。

她放下水杯,拿起那张便签。展开,上面是寥寥几个字,笔迹挺拔而略显生硬,一如那人给人的感觉:

「醒后饮用。

果子,解酒。」

没有落款。

但蝴蝶忍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的笔迹。是富冈义勇。

看着这简短到近乎吝啬的留言,想象着那个平日里惜字如金、表情稀缺的男人,是如何笨拙地准备好这些,悄无声息地放在她的枕边……蝴蝶忍的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那种感觉,不像昨晚醉酒后的燥热,也不像平日与他斗嘴时的气恼,而是一种细微的、温热的、如同春日初融的雪水,悄然浸润心田的感觉。

她拿起一块葛粉果子,放入口中。清甜软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恰到好处地缓解了酒后的不适。

“……笨蛋。”她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责备,反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浅浅的笑意。紫色的眼眸望着窗外逐渐明亮的天空,眼神有些复杂,有些困惑,却又漾开了一圈柔和的涟漪。

与此同时,富冈义勇正如同往常一样,在蝶屋附近的空地上进行晨练。水之呼吸的剑式流畅而稳定,带着凛冽的寒意。

然而,若有熟悉他的人在旁,便能看出些许不同。他的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半拍,眼神也不如往日那般专注凝定,偶尔会飘向蝶屋的方向,然后又迅速收回,耳根处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红。

“水之呼吸·肆之型·打击之潮!”

水流随着日轮刀挥洒而出,气势却莫名弱了几分。富冈义勇收刀而立,微微蹙眉,对自己今早的状态有些不满。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昨晚的画面——少女靠在他肩头的重量,发顶柔软的触感,以及那句模糊的“晚安,忍”……

他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杂念驱散,却收效甚微。

“富冈。”

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富冈义勇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迅速转身,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矢凛奈。她依旧穿着那身玄色衣衫,神情淡漠,仿佛只是路过。

“师姐。”富冈义勇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矢凛奈的目光在他微微泛红的耳根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开,语气平淡地开口:“炼狱和宇髄去了后山切磋。甘露寺和伊黑在厨房准备早餐……”

她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富冈义勇却莫名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没人会注意到他早上的异常。

“……嗯。”富冈义勇低低应了一声,不知该如何回应。

矢凛奈不再多言,转身便要离开。走出几步,她却又停下,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抛下一句:

“她醒了。看起来精神不错。”

说完,她便径直离开了,留下富冈义勇一个人站在原地,消化着这句话里的信息。

她醒了……精神不错……

所以,她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他冒犯?

一种难以言喻的、轻飘飘的感觉,悄然取代了之前的忐忑和心不在焉。他握紧了手中的日轮刀,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摆开架势。这一次,挥出的水流恢复了往日的凌厉与稳定,甚至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当蝴蝶忍梳洗完毕,强作镇定地走出房间,来到用餐的回廊时,看到富冈义勇已经坐在那里了。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坐姿端正,目不斜视,仿佛早上那个在她枕边留下水和果子的人根本不是他。

蝴蝶忍脚步顿了顿,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一时间,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与周围逐渐热闹起来的晨间氛围格格不入。

最终还是蝴蝶忍先开了口,语气努力维持着平时的样子,却比往常柔和了些许:“……早。”

富冈义勇身体微不可查地绷紧了一下,视线依旧盯着前方的庭院,喉结滚动了一下,才低声回应:“……早。”

一阵短暂的沉默。

“……谢谢。”蝴蝶忍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吹散,但富冈义勇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

他的耳根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了些,闷闷地回了句:“……不用。”

就在这时,炼狱杏寿郎洪亮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传来:“唔姆!大家都起来了!真是充满朝气的早晨啊!”他和宇髄天元、甘露寺蜜璃、伊黑小芭内一起走了过来,显然刚刚结束晨间活动。

甘露寺蜜璃一眼就看到了并排坐着的富冈义勇和蝴蝶忍,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凑到伊黑小芭内耳边兴奋地小声说着什么。宇髄天元则用扇子遮住半张脸,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华丽地感叹:“哦呀哦呀,看来今早的空气格外清新呢!”

炼狱杏寿郎毫无所觉,大笑着在矢凛奈身边坐下,兴致勃勃地开始讲述刚才与宇髄切磋的细节。

富冈义勇和蝴蝶忍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各自低头盯着自己的餐具,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花纹。

只是,在那无人注意的桌下,蝴蝶忍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杯壁,而富冈义勇紧抿的唇角,似乎比平时柔和了那么一丝丝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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